卫夷光喝了一口酒,看着漫天星辰,突然只觉沉闷:“明大人,我签下了卖身契……我还真没想到,兜兜转转后,我还是成了一枚棋子。”
明誉微皱眉。
“原想着,我不过是个讴者,还是从掖庭出身的前朝待罪之人,这般身份,怎会被人当做棋子利用。”卫夷光冷笑一声,“现在看来,无论是何身份,只要是被下棋之人看中,就无差别。”
明誉静静看着她,随后叹息道:“是啊,生为棋子,身不由己,命无定数。”
明誉自然也知道,他的一生,自出生也是棋子,无法违逆。如他父亲所说的:玉卿,我们明家先祖本该是纵横沙场的武将之门,因为一个女人,竟然落得一个文臣之位,可有可无!父辈们努力一生,斗了一辈子,却仍旧没能重拾家族旧时荣耀。你是我的独子,是明家小辈中最为天资聪慧的孩子,我要你让我们明家重新站起来,要你的名字刻于紫安陵玉臣榜上,让明家流芳百世。
这些话,环绕在他耳边,从未散去。
明誉眸色暗沉,手指紧紧扣住酒瓶,一时回不过神。
“皇帝是怎样的一个人?”卫夷光的问话将明誉的神思拉了回来。
明誉抬头:“陛下?”
卫夷光点头,看着明誉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说道:“皇帝的传言很多,我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比如?”明誉好笑问道。
“比如,说他……”卫夷光刚想回话,又止住,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说了,你可不能怪罪我,我也是听来的。”
明誉笑着点头。
“比如,有的人说皇帝喜怒无常,冷面无情,又说他因着在——”卫夷光看了看明誉,复而轻声道,“在朝堂上的不顺心,时常有宫奴遭罪,一不小心人头落地。”
明誉歪头瞧着她,听她说完话,这才低头无声笑了笑:“有没有比较好的传闻?”
卫夷光想了想,笑道:“有啊,传闻,皇帝长相俊美非凡,聪慧非常?”
“这个倒有考究之处。陛下自幼长在高祖皇帝身边,一日将军牧师安从边关回长安,在殿外等待高祖时,看见了站在一旁四岁孩童,上前与他谈话。牧将军上前逗乐他,却不想竟和这孩童谈起兵法布阵,甚是惊异。后来高祖皇帝到来时,牧将军才知道这孩童便是睿亲王之子,如今的陛下。牧将军便对高祖皇帝说道——珠玉在侧,觉我形秽(注1)。”明誉笑道。
明誉瞧着没多大反应的卫夷光,笑了笑,又说道:“如今,陛下已是舞勺之年(男子十三岁)的少年郎。史官记载书下一句:美姿仪,有容止,天资秀出,立发垂地。(注2)”
卫夷光喝了一口酒,笑出了声:“照你这么说,我这个要被献给皇帝的棋子还应该庆幸一下了。毕竟,皇帝陛下美姿仪啊。”
明誉笑了笑,没接话。
卫夷光又笑着说道:“还有一个,我想问问。”
明誉眨眼。
“我听说啊,尤淮尤大人是陛下的……额……宠儿?”
明誉一愣:“你是说——男宠?”
卫夷光点头。
明誉回神,止不住的大笑起来。
卫夷光也跟着他笑起来,却又道:“小点声。”
明誉止住笑,哭笑不得:“若是被妙檀知道,想来会割人舌头。陛下若晓得,怕是也会哭笑不得。”
卫夷光戏谑一笑:“可别说是我说的啊。我可不想缺胳膊少腿,脑袋落地。”
明誉看着喝酒的卫夷光,突然止住笑,问道:“你曾说,你想了一个人八年。又说,你心里有个人。这个人,能否容我问问。”
卫夷光想了会,笑道:“我说的是两个人。”
“两个?”明誉一愣。
卫夷光瞧着他,笑出声:“大人可别想多了。一个是我的恩人,一个,嗯,怎么说呢?这人倒可以算作是我的梦中郎君?”
她心中确实存了一个人,那个人于她是救命的恩情,忘不得。而那个存在在梦里八年的人,她确确实实的念到现在,忘不掉。
或许是有些吃惊她如此坦率,明誉并没有笑,沉默一会,才问道:“你的梦中郎君,他死了?”
“我也不知道。”卫夷光笑了笑。
她确实不知,也不懂得那个叫傅晏的人是否真的存在。对于这个人,说不上到底是何情感,可是每次梦到这个人,醒来时竟然心里空的厉害,头顶也是极其难受的刺痛。
“有句话我必须和你说清楚。你是要进那长明宫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有别的心思。你还是将那两人都当做死了吧。”明誉下意识的皱眉,提醒道。
卫夷光静静的看着他,随后嘲讽一笑,看着星空,说了别的话:“我家乡的夜空没有这里的漂亮,晚上也没有这里安静。但是街道上每家店子都亮着灯,亮的像白天,大街上满是人和车,很吵闹。但是那里没有贵族平民的分别,没有奴隶,没有跪拜,更没有一声令下人头落地。”
“你的家乡?”明誉微微蹙眉,心里想到,卫夷光六岁入掖庭,在六岁以前,长在卫家祖籍——沁河县。
“你说的是沁河?”
卫夷光淡淡看着明誉,一双眸子沉寂淡然的让明誉蹙眉,她才说道:“大人查过我了?”
明誉心下突生出几分愧疚和不堪,叹了一口气,直言道:“是,我派人查过你。”
卫夷光耸肩,笑着说道:“也是,不过,以往的事于我只是一个影子,大人查我也无妨。”
明誉抬头,与卫夷光对视,随后两人相视而笑,全无嫌隙。
明誉开口道:“你的话很像一个人。他也这么说过。可是他从没有出过家门,更不会见过你说的地方。我只当他是做梦了。”
卫夷光心动,不由问道:“这人,是做梦?”
“谁晓得?”明誉只是淡淡笑了。
卫夷光也没有再问。
喝了一小会,将壶中的酒喝的干净,两人才作罢。
明誉看着跨入房门,对着他摆手微笑示意的卫夷光,也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卫夷光见他离开,收了手,轻巧的把门关了。
明誉回头,看见刚刚关上的门,愣了愣神,再抬头看着满天星。
他想:我说的的那人至高至上,这天下都是他的,可惜他这八年都呆在长明宫中,身不由己。当年听他的话,只当他是做梦,如今她也说了这番话,倒让人有些神往。
“天下哪有这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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