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镜[娱乐圈]》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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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请客吃饭，裴教授可是专业级别的。
    矿大在京城有个分校，地理位置自然比本校所在的三线城市强得多，无奈师资和生源却大不如本校区。
    早些年分校的校长亲自请他来这边教学。裴教授和老伴都念旧，原本并不想过来，无奈校长数月间几次造访。
    裴教授情知这是盛情难却，家中独女年幼，裴教授和夫人一合计，都不想让女儿折腾转学。最后裴教授便独自一人北上，在京城的矿大分校任教两年，带出了几位优秀的年轻讲师，校长这才放他回去。
    京城的分校也有两个校区，其中一个离《他山之石》的拍摄地点不远。裴教授在这边待了两年，对附近的环境可谓了如指掌。
    裴教授这个人生性豁达潇洒，诚如乔斯文所言，老爷子别的爱好没有，就爱吃吃喝喝。他说要请客，那座上宾们只管等着大快朵颐就好。
    裴教授拉着群演聊天，问出近处的几家口碑不错的餐馆。自己又溜达出去实地考察一番，最终定下一间主打淮扬菜的饭店。
    第一天开机，导演安排的拍摄计划不多，天还没擦黑，剧组就收了工。
    裴教授和尚志打过招呼，又亲自开口邀请沈逸杰的母亲。
    尚志自己性子有些急，以前拍戏时也没有和青春期少年打交道的经验。
    第一天的拍摄下来，他当然也看出沈逸杰情绪不对，正愁怎么开口和他的母亲交涉，没想到裴教授这位在一线教学岗上工作了半辈子的老教师主动请缨，为他排忧解难，他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作为华影的元老级人物，尚志与裴启名也是认识的，他对裴导的舅舅裴教授十分放心，当下愉快地答应了裴老的私人饭局。
    还帮着一块劝说不大愿意出席的沈母，说是自己不去，让沈逸杰不用紧张，和裴教授好好。江汉和乔斯文也都是年轻人，以后在剧组的日子还长，几个人就当是增进感情了。
    收工后，江汉和沈逸杰先去卸妆和换衣服，乔斯文陪着沈母在一旁等候。
    乔斯文骨子里不算什么热心肠的人，可是转行做经纪人这几年，她早已练就一身职业本能。理论上，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迅速与身边人打成一片。
    “小杰后来拍得比前面那场戏好多了，您别太担心。”乔斯文微笑着主动开口，沈母微拧着眉头，满脸忧心的神情。
    “自从小杰参演影视剧以来，我把工作都辞了，陪着他天南海北跑剧组，我是又怕他受委屈，又怕他年纪小不懂事，给剧组其他人添麻烦。”沈母说起话来语速很慢，神情间自带一股忧虑的惆怅。
    乔斯文其实非常理解她作为家长的心理，裴启名也和她提过程晓航的自身条件相当好，可以在他的电影里出演角色，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做演员，表面光鲜，背后受罪，程晓航小小年纪，还是学校环境最适合他的成长。
    思及此，再开口便不由放柔了语调，乔斯文笑着说：“您以前是做什么的？”
    沈母轻叹一口气，“我在图书馆上班。”
    乔斯文点点头，“您为小杰的发展，牺牲了很多，不容易。”图书馆的工作舒适稳定，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放弃。
    闻听此言，沈母稍稍有些动容，正待与乔斯文详谈，换好衣服的沈逸杰和江汉出来了。
    沈母连忙迎上去，又是替儿子擦脸，又是给儿子递水，沈逸杰的眼神和动作都有轻微的躲闪。
    江汉自己拎着瓶水过来，冲着乔斯文眨眼。
    乔斯文伸手将他往旁边带一带，压低声音道：“裴教授海量，你做好准备。”
    江汉拱手，“乔总放心，定不辱使命。”
    乔斯文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袋糖果，眼神示意江二少，“醒酒糖，要不要先来两颗？”
    江汉不自觉眉心一跳，随即乐了，“不是、我说你怎么这样，继上次你看扁我下不了矿以来，这次又公开鄙视我的酒量。合着我在你眼里，是一没业务能力、二没吃喝玩乐的肚量咯？”
    乔斯文倒出一颗糖到手心里，一仰头吞了下去，随后迈步朝停在一边的车子走去，“我哪敢看不上你？吃荔枝吃出鼻血啊江二少，我佩服都来不及。”
    江汉招呼沈逸杰母子跟上，还不忘去抢乔斯文手里的糖果包装袋，“拿来吧你。”
    *
    这次依旧是由乔斯文驾车，碍于车上有沈家母子在场，乔斯文脚下留情，车开得四平八稳。
    抵达饭店时，天色已然全黑。包间内，裴教授笑呵呵地招呼众人落座。
    乔斯文心知左右躲不过这一顿大酒，很自觉坐到裴教授的左手边，江汉也乖巧地挨着她坐下。
    裴教授笑得亲和力十足，主动拉过沈逸杰在自己的右手边落座，沈母自然坐到了沈逸杰的旁边。
    裴教授很客气地将菜单推到桌子中间，请大家点菜。
    可沈家母子本就没有好好吃饭的心思，乔斯文和江汉都是圈内人，这种场合都懂得自处。桌上有德高望重者在场，哪有他们点菜的道理。
    于是乔斯文顺手又将菜单推回了裴教授的面前，笑着说：“您就别客气了，点菜哪有比您更专业的？”
    裴教授也不推脱，大笔一挥，很快唰唰点完菜。服务员正好在这时进来添水，江汉把菜单递给她，裴教授又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拎出两瓶绍兴黄酒来。
    沈母一看到那两瓶酒，脸色就变了变，桌上的几人几乎同一时间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
    裴教授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却对着沈逸杰开了口，“听说小杰今年有十八岁了？”
    沈逸杰动了动嘴唇，尚未回话，沈母已抢先一步替他道：“我们小杰刚满十八，不喝酒的。”
    裴教授笑得愈加和蔼，“黄酒不醉人，喝一点没关系。”
    沈母仿佛看不到儿子紧皱的眉头，还想回绝，裴教授却悠悠续道：“沈太太，我有个女儿，今年二十岁，就在京城读大学。”
    沈母一听裴教授家里有个和沈逸杰差不多大的孩子，瞬间感觉在心里与他拉近了距离。像她这样着紧孩子的家长，就连出去社交也都是饶不开孩子的话题。
    果然，刚刚还有些拘谨的沈母，此时十分积极地拓展了谈话范围，“这样啊，您女儿读的哪所大学？”
    裴教授正试图拧开酒瓶盖，江汉见状忙起身帮忙，裴教授便由得他去，自己笑着看向沈母，“在清华。”
    “哎呦，那可真是太优秀了，”沈母难掩欣羡之情，不禁挺直了脊背，“您和孩子妈妈一定花了很多心思。”
    江汉拧开了瓶盖，先走到裴教授身边，要帮他斟酒，没想到裴老竟坚决不要他代劳，“我自己来。”
    江汉怔了怔，条件反射一般转头看乔斯文一眼，后者对他摇摇头，“裴教授不讲究这些，你就照他的意思来吧。”
    裴教授自己给自己倒酒，江汉等他倒好，又再拎着酒瓶去到沈母身边，沈母捂住酒杯对他摇头，“对不起，我不喝酒。”
    她话音刚落，一直坐在旁边不言语的沈逸杰忽然伸手拿过江汉手里的酒瓶，极快地把面前的酒杯斟满。
    沈母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
    裴教授不急不缓地开口打破尴尬，“沈太太，我和我爱人其实一向不太干涉女儿的学业。”
    沈母一时间没消化他的意思，“啊，你们不会担心孩子吗？”
    裴教授微微摇头，“中国的父母啊，永远不要怀疑自己做得不够，问题反而在于我们总是做得太多。”
    沈母又拧起眉头，露出不解的神色。
    江汉已回到自己的座位，给乔斯文和自己分别倒了小半杯酒。裴教授一看不乐意了，指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对他们二人道：“看到没？照这个来，都满上。”
    乔斯文认命地叹息，亲自拿起酒瓶，给她和江汉的酒杯加了酒。
    裴教授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和沈母聊天，“沈太太，不瞒你说，外人看着我家孩子优秀，做父母的都清楚，哪有一直乖巧听话的孩子呢？”
    “我女儿高二那年暑假，学校组织集体补课，她忽然说自己不想补，想要请假出去散心。我和她妈妈赶忙去学校了解情况，结果班主任和各科任课老师都说孩子在校表现没有异常，考试成绩也没有问题。我们回来后就找孩子开诚布公地聊，聊完后我们觉得孩子不是厌学，也不是故意和我们作对。她打小喜欢旅行，每年寒暑假都会出去玩。她也知道高三这一年没什么机会出去走，就想在还没正式进入高三前出去看一看。”
    “我和她妈妈商量之后，决定同意她的请求，我去学校帮她请了十天假，回来后亲自陪她到青海，从那里和她一起骑行去西藏。”
    “哎呀，这真是……”沈母张大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裴教授自顾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我们那里一直被称为教育大省，孩子的学习压力很大。后来想想，我女儿在准高三时敢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失为很大的勇气。我不仅不焦虑，甚至想为她叫好。”
    “你看，”裴教授放下酒杯，笑眯眯地望向沈母，“结果不也证明她做得没错嘛。”
    乔斯文跟着劝她，“沈太太，有时候放手让孩子自己来，未必是坏事。”
    沈逸杰也有些动容，对妈妈说：“妈，我真的不小了，你老在现场，我会紧张。”
    沈母怜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沈逸杰试探着端起酒杯，问妈妈：“我能喝点酒吗？”
    沈母还在犹豫，服务员在外面轻轻敲门，随后推门进来，“各位久等了。”
    服务员手脚麻利，很快桌上便摆好了一圈冷菜。
    裴教授招呼大家动筷，沈母还未松口，沈逸杰端着酒杯的手就那么僵着，不往嘴边端，也没放下去。
    江汉笑出声来，朝沈逸杰举了举酒杯，对沈母道：“阿姨，裴教授和乔总说得对，我像小杰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一个人在法国读书了。”
    这下，不仅是沈母，连乔斯文和裴教授都不禁齐齐看向他。
    江二少两手一摊，无辜道：“我那会和家里老爷子闹别扭，看不惯他一言堂的做派，就想着离家越远越好，所以根本不考虑国内的影视学院，执意报考国外的学校。我爸气得不行，我妈也怪我先斩后奏，开学时还是我哥送我去的学校。”
    这一段履历连乔斯文也是第一次听说，先前她只听闻江汉在国外读过大学，当时也仅仅认为是江之川走关系送儿子出国镀金，没想到江二少年少轻狂时还做过这等胆大的事情。
    江汉说起这些，语气云淡风轻，末了还耸耸肩，对沈母笑着说：“当初去法国确实有赌气的成分，但是出去以后又发现，人家的电影确实有值得学习的地方。您看，我一个人在外面飘了四年，没染上什么恶习，也没闹出什么丑闻，现在过得也挺好的。”
    沈母终于微微点头，对裴教授和江汉道谢，又对沈逸杰说：“想喝就喝一点吧，是妈妈错了。”
    裴教授看沈逸杰终于喝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口酒，笑着为沈母也倒了小半杯，众人一齐举杯，祝贺沈逸杰迈出人生新的一步。
    “小江啊，你在法国读的是哪所大学？”放下酒杯，裴教授边夹菜边问江汉。
    江二少刚夹起一筷软兜长鱼，闻言放下筷子，恭敬答：“是巴黎的Femis.”
    “诶，这个学校是不是裴启名之前闹着要去读的国立电影学院啊？”裴教授想起外甥年轻时的梦想，不禁对江汉另眼相看起来。
    要知道这所大学可是全法国乃至全欧洲最为著名的影视专业高等学府，考试难度登峰造极。
    乔斯文也想起来裴导以前确实提过这所学校的大名，遂迟疑着点头。
    裴教授又喝了口酒，放下后怅然道：“我这个外甥啊，做导演做了十几年，拍的电影场面越来越大，格局却越来越小。他现在这部戏还要去外国取景是不是？”
    江汉听老人家吐槽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导演，说得如此不留情面，余光又看到旁边的乔斯文笑得肩头微微颤抖，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何种表情。
    只听乔斯文边笑边频频点头，“嗯嗯，裴导刚从洛杉矶回来。”
    裴教授喝了酒后话更密，“不从作品核心处下功夫，净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外包装，他就是跑去南极取景也没用。”
    乔斯文忍笑点开手机上的录音软件，“还请您再说一遍，我要把观众最忠实的心声反馈给裴大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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