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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汉跟在乔斯文身后向停车场走去,一路上乔斯文都没有开口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情,江汉的内心却莫名有些发虚。
乔斯文径直走到自己的车子边,拿出钥匙开锁,而后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江汉站在车外犹疑了一下,最终也还是欠身坐到副驾驶一边。
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刚才走在外头时气味还不明显。
江汉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他自己没喝酒,这酒气只能是从乔斯文身上散发出来的。
彭威开的就是酒吧,成年人到这里来自然是要喝酒的。
江汉回想起刚刚乔斯文在包间门口和薛怀道低语的画面,不知为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闷。
乔斯文不知江汉的心思,开口就是略显冷然的问话:“减肥餐吃腻了吧?”
江汉挑一挑眉,借着停车场不算明亮的灯光看过去,“是啊,早就吃腻了。”
乔斯文似是料到他会这样说,眼神飞快掠过他的脸,努力压下内心隐约的怒气,耐心道,“走出舒适圈是有难度,我也理解,但你是有追求的演员,不是想靠脸、靠家世混成当红明星的小年轻。”
江汉嘴角扯出一抹不走心的笑,“乔总说笑了,娱乐圈谁不想红?”
乔斯文看牢他双眼,一字一字清楚道:“你不是那种混娱乐圈的人。你也不用为了激怒我故意说这些话。你我都清楚,但凡有追求的从业者,都不会把自己所处的行业称之为娱乐圈。”
江汉抬起手肘,搭在车窗边缘,饶有兴致地听他家经纪人的劝诫。
乔斯文又看了他一眼,平心静气道:“说到底演员就是份工作,你接的每一部戏都是不同的工作任务而已。外界对演艺行业有很多误解,对所谓的明星也有很多不满,这当然也无可厚非。”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见江汉没有反感的意思,才接着说:“这一行不是不辛苦,接不到戏的小演员也比比皆是,但话又说回来,实力不济还能拿天价报酬的当红明星也有不少。你说得不错,这个行业没有人不想红,但是所谓的红和流量,绝大部分都只是一时风光。江汉,你家学渊源,看得理应比其他人透彻,这儿也没外人,你说华语圈里,除了刘天王,还有谁是红了一辈子的?”
“红了几十年的天王,他背后的努力和坚持,又哪里是现在这些想捞钱的所谓流量们能比得上的?”
听到这里,江汉心里那点不知从何处来的气闷彻底烟消云散。乔斯文是真心为他着想,放眼如今的演艺界,这样的经纪人实属难得了。
江二少收起与乔斯文较劲的心思,微笑起来:“你不是问我《盲年》试镜时的伤痕妆是谁化的吗?”
乔斯文闻言不禁多看他一眼,对面有车启动,灯光点亮,映在江汉的眼睛里,显出璀璨的光彩。
“不是化妆化出来的,那个鼻血是真的。”江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有个毛病,荔枝吃多了容易流鼻血,那天出场前我吃了两斤荔枝。”
乔斯文先是一愣,随后失笑,“难怪你不能释怀,换成我,吃了两斤荔枝换来的机会,被自己亲哥截了胡,我也能惦记好几年。”
江汉知道她在开玩笑,这事以前想起来都觉得难受,现在听乔斯文这无厘头的解读,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两人在狭小的车厢里笑得越来越大声,后来简直笑得肚子都疼起来,这才罢了休。
乔斯文拍他的肩,“我眼光果然不错,你身上有那种好演员的劲儿,好好干啊,我看好你。”
江汉第一次见到乔斯文肆无忌惮的笑。乔总平时因为职业原因,一向以冷静自持的形象示人,这么无所顾忌的大笑倒显得她整个人鲜活了不少。
车内氛围太过活泼,以至于江二少头脑发热,左手很是自然地搭上乔斯文的椅背,上身也不自觉向着乔大经纪那边倾了倾,“乔总,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不会食言,今晚我可没沾酒。”
乔斯文唇角的弧度仍在,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大笑中回神,闻言特意往前凑了凑,像是要去闻江汉身上的气味,“嗯,是没有酒味。”
江汉被她逗笑,“别只说我,乔总,你也不够地道啊。”
乔斯文不动声色地往后撤,“我怎么了?”
江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别装,电影学院录音专业可没有您的大名。怎么,学历造假在这行里也是个普遍现象了吗?”
乔斯文嘴角余留的笑意随着他的问话渐渐消弭,江汉心内暗道不好,怕是提到了乔经纪哪处不愿提及的往事。
《盲年》是他的伤口不假,可是他乐意与乔斯文共享这个秘密,当事人自己主动说起,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而乔斯文显然还没准备与他推心置腹地忆往昔,两人间这么近的距离,江二少能够清楚捕捉到乔斯文眼神的变化。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乔斯文静默了片刻,随即推开车门,下车后从车头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后,稍稍俯下身,对他说:“既然没喝酒,那就麻烦江二少今晚送我回家了。”
江汉开车比乔斯文稳当多了,乔斯文自打开口说出小区名后便没再说话。
江二少专心驾车,也不好分神再去调动氛围,逗乔斯文聊天。两人一路无话,车子很快就行驶到乔斯文的小区门口。
这个小区是高档楼盘,二手房价格不比江汉家的小区低多少。乔斯文给江汉指路,停到地库的指定车位上。
江汉便真如一个尽责的酒后代驾,下了车与乔斯文道别,而后准备转身离去。
乔斯文却喊了他一声,江汉极快地转身,看到乔斯文微皱的眉头,耳边响起她沉沉的语调,“我就没见过这么对经纪人感兴趣的演员,等你拍完《他山之石》,如果还想知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我再告诉你真话。”
*
江汉吃完全套减肥餐的第三天,《他山之石》正式开机。剧组统筹按照导演和制片的意思,将前期拍摄定在京城远郊的一处拍摄基地。
乔斯文和蒋艺伟陪着江汉一起进组,前期的戏份基本都在江汉身上,剧集的男一号没有通告,尚未进组。
几人都是住惯酒店的人,出门的行李能简则简。为了方便照顾江汉,乔斯文特意把蒋艺伟的房间调到江汉隔壁。
“有什么生活方面的要求就尽管提,小蒋宜室宜家,什么家务活都会。”乔斯文笑着把蒋艺伟往江汉身边推。
“对,跑腿撑伞、洗衣煮饭,我样样都行,全凭汉哥吩咐。”蒋艺伟频频点头,说着就要进去帮江汉整理行李箱。
“不用、不用,”江汉拉住过分敬业的蒋助理,“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行,你们先回房休息。”
尚志年纪已届五十,身上有着中年人特有的沉稳气质。他拍戏节奏不快,且喜欢热闹。当天晚上就叫上已经进组的主创,在附近的酒店聚了回餐。
酒桌上,江汉意外地发现裴教授也来了,而且坐在主位,正乐呵呵地和导演聊着天。
裴教授看到他进门,笑着和他打招呼,“小江到啦,小乔呢,不是说也要来的吗?”
江汉被导演尚志拉到身边坐下,笑着答:“乔总带助理出门采购去了,今晚可能没空过来一起吃饭。”
这些也是套话,历来这种开机前的局,都是导演和主要演员的场子,没有叫上经纪人的道理。
裴教授不是圈里人,但半辈子都过来了,对这些场面上的事也能看出七八分,当下也没有再细问。反正他是特别顾问,要待在组里一个多月,不愁找不到乔斯文喝酒。
江汉陪着导演和教授闲话了一阵,组里其他的主要演员陆续到齐,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翌日清晨,剧组正式开机。简单的仪式过后,尚志便宣布开始正式的拍摄。
第一场戏是很简单的室内戏,江汉饰演的男二号在学校的食堂招待从老家跑来看他的弟弟吃饭。
饰演弟弟的演员是童星出身,今年刚满十八岁,名叫沈逸杰。他明年才高考,现在还是个在读高中生。
江汉这套减肥餐的效果非常喜人,乔斯文站在导演后面,看着大监画面里的江二少,目测体重至少降了七八公斤。再加上化妆师特意营造的黄黑色底妆,江汉整体呈现出一种面黄肌瘦的农家子弟形象。
裴教授闲来无事,吃过早饭后也晃悠到乔斯文身旁围观拍摄。
这场戏台词不密,情感起伏也不大,主要为了展现弟弟初次进城的好奇和新鲜感。
沈逸杰的母亲担心自己孩子,每次都会跟组,这回当然也不例外。
拍摄第一条时,江汉给沈逸杰夹了块红烧肉,自然地说出台词,沈逸杰夹起肉放进嘴里大口咀嚼。镜头推近,江汉等着接他的台词,沈逸杰却突然卡了壳。
尚志喊停,江汉安抚地拍拍沈逸杰,“别紧张。”
第二条,沈逸杰吃完肉后终于说出台词,却因为表情的紧绷再次ng.
尚志把沈逸杰叫过去说戏,沈母就站在孩子的身旁,关切地看着他。
蒋艺伟给江汉递水,江二少轻声道谢,转头低声对乔斯文说:“妈妈跟得太紧了,青春期少年会不自在。”
乔斯文点头赞同,沈逸杰的戏她看过,那孩子小时候都能把高难度哭戏演得淋漓尽致,没道理演不好这么普通的一场戏。
接下来的拍摄,由于沈逸杰的状态不好,拍得一直不顺利。
尚志还没着急,沈逸杰的妈妈先沉不住气。
转场的时候,她特意来到沈逸杰身边,对儿子耳提面命,内容无外乎演戏要认真,别辜负剧组其他人的努力云云。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沈逸杰面上已有掩饰不住的不耐神色。
偏偏沈母看不出来,还在絮絮念叨。
乔斯文远远看着,哑然失笑。裴教授在她身边望向那对母子,忽然出声:“这样下去不行,那孩子情绪不对。这样吧,晚上收工后由我出面,请他们母子吃个饭,你和江汉一起来吧。”
乔斯文莫名其妙地看他,“您想开解沈逸杰?这是导演的事,您这是要越俎代庖?”
裴教授瞪她一眼,“导演要能开导,刚刚说完戏他就该调整好了。这拍戏的时候啊,导演就像是演员的老师,那孩子太小,对着导演也会紧张,不管用的。”
乔斯文依然有话要说,却被裴教授先一步抢过话头,“就这么说定了,这么拍下去非耽误我的行程安排不可。再说江汉不一直欠着我一顿饭呢么,别磨叽了,就定在今晚,地点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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