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是因为无话可说,还是因为不想再与她多费唇舌,萧正霖一言不发,绷着脸大步离开未央宫,不过,他不是回乾元殿,而是出宫。
楼月卿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必然不可能淡定得了,如今景媃就在别院,她气势汹汹的回去,后果不堪设想,他自然坐不住。
听闻侍卫来报,说萧正霖出宫了,汤卉只是淡笑着,不置一词。
如今,不管如何收场,她想要的,都已经发生了,欠她的,终究都还回来了,她死而无憾。
楼月卿回到别院,直接去了青璃轩。
景媃已经醒过来,不过身体极度虚弱,根本下不来榻,而景恒,自从那日从花无心嘴里听到那些事情之后,就没有再踏进景媃的房间,他无法面对,怕自己忍不住质问与谴责,所以,一直没有出现在景媃面前,而景媃似乎也没有心思关注景恒,也不曾问过。
因为那日楼月卿的那些话,还有态度,让她难过又难堪,可是即便如此,她也只能认命,终究是她错了,所有的后果,她都该受着。
她醒来后,没什么精神,也很少说话,只开口问了楼月卿,得知楼月卿昨日在她昏迷后就毫不犹豫的离开,一天一夜过去了都还未曾来看过她,也没有问过,她便满脸失落。
花无心见她如此,唯有叹息:“阿媃,你也不要太难过,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那孩子一时之间无法谅解你是必然的,如今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只要你把身子养好了,其他的事情,来日方长!”
若是命都没了,怕是想要得到孩子们的原谅,只能等下辈子了,可是谁又知道来生是否存在,又是什么样子呢?
景媃闻言,只是沉默,眼中,点点晦涩,丝丝黯然。
见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满脸落寞的样子,花无心愈发的无奈,继续道:“你已经错失了这三个孩子成长的岁月,唯有保住身子,好好活着,才有资格谈以后,才有机会去补偿,你可明白?”
景媃听言,苍白的嘴角扯了扯,幽幽开口,轻声呢喃道:“他们……不会原谅我了……”
声音轻缓无力,听着她的声音,便可感觉到她此时气息羸弱的身子状况。
闻言,花无心脸色骤然一沉,霍然起身,不赞同的看着景媃,咬牙低喝道:“你什么都没有做,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原谅你?他们是你生的孩子,与你骨血相连,这是割舍不掉的亲情,只要你努力去补偿和挽救,一切皆有可能!”
景媃再次沉默。
对于花无心的这些话,她不敢认同,也没有资格。
像她这样的母亲,也许,根本不配得到谅解,只因她犯下的错,难以救赎。
不管是被恨意蒙蔽了双眼,抑或是一时的冲动,大错已铸成,那是她生生世世的轮回都洗不清的罪孽。
见她这幅样子,花无心唯有再次叹息,低声道:“罢了,如今与你说这些也是多余,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出去看看禹儿!”
说完,替景媃掖好被角,她才转身离开。
可是,刚走下楼梯,就看到楼月卿走进青璃轩,脸色极度阴郁,显然是来者不善。
花无心蹙眉,见楼月卿往这边走来,意欲上去,立即挡在楼月卿前面:“你怎么来了?”
语气谨慎,警惕。
她可不认为楼月卿这个时候来会是为了来看景媃,而且,楼月卿的脸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来者不善。
楼月卿根本没有耐性和花无心周旋,见她挡在前面,不由脸色沉得愈发厉害,语气不耐的厉喝一声:“滚开!”
花无心面色一僵,显然是楼月卿这个语气和态度让她很不适应,从来没有人对她如此态度过,可她现在也不能计较在意,因为这相较于眼下的情况,并不重要。
微微抿唇,神色淡漠,花无心看着楼月卿沉声道:“你们母女之间的事情我不想管,也没资格管,可是公主就算是再恨她,也该知晓她是公主的母亲,十月怀胎赋予你生命,可谓恩大于天,不求公主原谅理解她,也不求公主认她孝她,可也请公主莫要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如今这个时候楼月卿进去,显然不是好事,不管是想说什么,怕都是景媃难以承受的诛心之言,若是她身子无恙倒也罢了,可是她这副羸弱之躯,受不得大悲大喜,受不得任何刺激。
她并不在意这母女二人的关系,可是,景媃的命,她不能不在意。
抛开她和景媃的渊源不说,景媃是她这二十年来费尽心思精力,耗尽一身医术救回来的人,她绝对不能让景媃出事。
楼月卿闻言,眸间升起一抹浓浓杀意,不耐至极,看着花无心,语气凛然的开口:“我再说一次,让开!”
花无心闻言,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怒意,无畏,冷笑:“怎么,公主想杀了我?”
楼月卿眯了眯眼:“你以为我不敢么?”
对于她来说,花无心只是景恒的师父,除此之外再无关系,若说有,那也是花姑姑的仇,毕竟当年花姑姑的死,直接间接,都和花无心脱不了干系,花姑姑是容郅在意之人,而容郅,是她的夫君,她最在乎的人,容郅容不下的人,她也不见得能容得下!
她就算是现在当即出手杀了花无心,那也理所应当!
花无心一时哑然。
她知道,楼月卿绝对敢。
楼月卿懒得理会她,打算绕过她往里走去,可是,花无心身影一晃,再次挡在她面前。
显然,她不可能放楼月卿这样进去,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找死!”楼月卿已然难忍,低喝一声,抬手就挥向花无心。
而楼月卿这一掌,杀气腾腾,显然是汇聚了内息在掌心上,动作迅速,花无心哪怕是想要避开也来不及了。
然而……
“住手!”是景恒的声音。
楼月卿动作一顿,立刻收了掌,退后两步,面色随之沉了沉。
这时,景恒已经疾步走过来,拉开一时怔然的花无心,护在身后,这才面色阴郁的看着楼月卿,咬牙厉声问道:“无忧,你这是做什么?”
如果他刚才没看错,她是想要杀了花无心?
而那一掌,若是落在花无心身上,或许不会致命,怕是也重伤。
楼月卿面色沉沉,语气淡淡:“自然是杀她!”
“你……”咬了咬牙,景恒少有的对楼月卿如此疾言厉色:“你就算是心中再有怨气,也该有个限度,我师父并未对不住你,你将气洒在她身上岂非太过分?”
他对这个妹妹一向纵容,她对他说什么做什么,景恒都不会太在意,只要她好,他便欢喜,可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什么都任她做,对景媃恶言相向态度冷漠事出有因倒也无话可说,可是花无心,和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情没有关系,楼月卿对花无心下杀手,景恒却是无法由着她胡来。
且不说花无心与此事无关,就说他是花无心一手养大且视若亲子般栽培教养的,养育之恩大于天,在他心中,花无心的地位,怕是景媃都比不得,所以,楼月卿方才的举动,令他气极。
楼月卿冷笑:“那是她自己找死!”
说完,她绕过景恒,就往楼梯走去。
花无心见状,意欲上前阻拦,然而,景恒快了一步,当即拉住她,楼月卿抬起正要跨上楼梯的脚一顿,放下,转眸看着景恒。
景恒拧眉问:“你刚从宫里出来,就这样直接过来找母亲,到底想做什么?”
他刚才在药房,手下来报,说她回来了,却一回到别院就直接来了青璃轩,且脸色极度难看,他这才赶了过来。
楼月卿蹙眉,语气冷淡到漠然:“你若是想知道,那就一起上来!”
说完,甩开景恒的手,走上楼梯。
景恒和花无心立刻跟上去。
景媃正闭目打算休息,听到门开的声音,不由睁眼看去,看到楼月卿,一时怔忪,有些吃惊。
回过神时,楼月卿已经走到床榻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只是那眼中,无半分情绪。
甚至可以说,脸色很难看。
景媃吃力坐起,讷讷的看着她:“无……无忧……”
她是来看她的么?
她刚开口,楼月卿便淡声道:“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想问你,你必须如实相告!”
所以,她不是来看她。
景媃闻言,有些失落,不过还是道:“你……想问什么?”
景恒和花无心也看着她。
楼月卿目光冷漠的看着她,语气生冷的问:“当年我出生前,戎狄来犯,是不是你一手促成的?”
景媃听言,面色立刻僵硬,不可置信的看着楼月卿。
而一旁的景恒和花无心,则是一脸不明。
景恒立刻问楼月卿:“无忧,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无心亦是一脸疑惑不明,觉得楼月卿此言定是胡言乱语,可是看着景媃的脸色,她不由得心底一沉。
显然此事别说景恒。花无心都不知情。
楼月卿没有回答他,而是定定的看着景媃,目光慑人:“当年戎狄突然进犯,大败璃军,打开了玉门关一路南下,几乎势如破竹,而这背后,是因为有人给了戎狄汗王一掌北境行军布阵图,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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