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惊风》古道惊风 第790章 神水之劫

    第790章神水之劫
    “冷木一尊，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武当大弟子！”
    九嶷山前，晨雾弥漫，最黑暗的月晦之夜已经过去，冷木一尊和宋子都仍然对立着，一个在半息入寐之中，一个在太虚入渺之中，在入渺之前，宋子都对冷木一尊说了上面那一句话。
    整整过去一日一夜，冷木一尊终于张开眼，漫步向前，几乎同一时间，宋子都两眼一睁，“铮”，七星剑同时出鞘，剑身七星浮渊，左手并指捻诀，右脚虚步向前，一剑度虚直刺冷木一尊。
    他这一剑逼聚七星浮渊，并以太虚入渺之境发出的，就算九派掌门亦不敢轻接。但冷木一尊只是漫步而过，更准确的说，是擦着宋子都剑光漫步而过，步入九嶷山。宋子都整个僵住，包括手中的七星剑，因为冷木一尊从他剑光走过，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宋子都虽然不知道三派立约之事，但在雾灵山临走时，从楚枫与青虚的对话，他还是能判断出，青虚必定与神水宫有约，否则，神水宫不会突然离去。既然青虚不肯守约，就由他来守约好了。所以他要来九嶷山，他向冷木一尊说的那一句话，是要告诉冷木一尊，他是以武当大弟子的身份来的，他要让世人知道，武当并未负约！
    他是带着必死之心来的，他知道他不可能阻挡得了冷木一尊，从冷木一尊出现，他就想过自己很可能一招就死在冷木一尊手上，但他很坦然，所谓求仁得仁，死又何惧？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冷木一尊只是从他身边走过，甚至不屑看他一眼，就如同他根本不存在。
    “你代表不了武当！”冷木一尊在走过剑光时候，淡淡说了一句。
    宋子都举着剑，剑仍然向前指，但身子僵硬如冰，就连目光也是僵直的。他从未试过被人如此轻视，更准确来说，是被人如此无视。他眼睛开始起着变化，从僵直慢慢变成森冷，然后是漠然，近乎空洞的漠然。
    “锵！”宋子都还剑入鞘，人亦消失在九嶷山的晨雾之中。
    ……
    紫霞岩，乃九嶷山一处溶洞，洞口如半开贝壳，贝内高低起伏，四周是层层叶岩，内有一溪九曲流经全洞。洞口有一高数丈的岩石，每逢日光斜照则紫气缥绕，故称紫霞岩。岩石向着洞内的一面刻着三个古老大字：神水宫！
    原来这紫霞岩就是神水宫所在，只因九嶷山溶洞遍布，而紫霞岩只是众多溶洞的一处，而这三个字又是刻于面朝洞内那一面，所以那些来九嶷山查探神水宫的，即使路径此洞，亦不会留意，就算偶有进入，亦是有进无出。
    此刻晋小姐正立于洞口前，手执箭筒，指尖压着箭筒机关，一触即发。
    从冷木一尊要在月晦之夜灭神水宫那一刻，她就知道神水宫在劫难逃，但身为神水宫主，她必须守在神水宫前，即使明知一死。
    洞口后面是两名神水圣使，手执箭筒藏于两侧；再往里面是四名护宫神使，藏于石蘑菇后；再往里面是八名神水宫娥，四名藏于地面的石钟rǔ后；四名藏于岩顶倒垂的石钟rǔ上；再往里面是二十四名神水宫女，均藏于九曲溪流的石莲花中……
    所有宫女都是手执箭筒，指压机关，所有箭筒都是对准洞口方向，晋小姐为使她们隐藏得天衣无缝，可谓费尽了心思，并且留了话：只要有任何人进洞，即使是任何异响，她们立即发射神水！
    她这样安排，是希望尽最后一分努力保住神水宫。她并不想着能击杀冷木一尊，她只是希望能阻吓冷木一尊进入紫霞岩，只要熬过月晦之夜，或许冷木一尊就会放弃灭杀神水宫，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月晦之夜过去了，冷木一尊并没有出现，晋小姐心中开始燃起了希望，但她仍然一眨不眨盯着前面，指尖仍然压着箭筒机关，就在她希望刚刚燃起的时候，冷木一尊出现了。
    几乎同一时间，晋小姐指尖按下。她只是看到一点人影指尖便立即按下，因为她知道，等她看清来人就已经迟了。
    不过她还是迟了，她指尖刚下压，冷木一尊已经从她身边走过，走入了紫霞岩。晋小姐整个僵住，箭筒仍然指着前面，但指尖已经僵住。身后没有任何声息，只有“卟卟卟卟”倒地之声，然后是一丝丝的血腥从洞内飘出……
    冷木一尊走出紫霞岩，晋小姐仍然僵立在洞口下，目光也是僵化的。冷木一尊立在晋小姐身前，背对晋小姐，晋小姐手中的箭筒仍然向前指着，正正对着冷木一尊的后背，不到三尺。冷木一尊一动不动。
    晋小姐指尖发颤，包括整个人也在微微发颤，眼睛从僵化变成可怕的愤恨，好一会，她指尖没有按下去。
    冷木一尊举步而去，晋小姐忽向前欠了欠身，说了一句：“希望宗主放过晋祠！”
    冷木一尊淡淡答了一句：“背叛魔神宗的是神水宫，不是晋祠！”
    “多谢宗主！”晋小姐又欠了欠身。
    冷木一尊缓步离去，就在这时，突见一道流光掠至，戛然而止，正是楚枫。冷木一尊停住，微微一笑：“贤侄，你终于来了。”
    楚枫正要开口，骤见晋小姐立在洞口，那眼神，楚枫的心直往下沉，下一刻，他已经掠入紫霞岩，却整个僵住。
    洞口两侧倒着两具纤纤娇体，咽喉已被割断；再往里走，石蘑菇下又倒着四具娇体，同样咽喉已断；再往里走，石钟rǔ后倒着八具娇体，而溪流的二十四朵石莲花中，每一朵石莲花都倒着一具娇体。她们手上还紧紧握住箭筒，但咽喉已断。
    楚枫僵立在洞内，他已经不需要再往里走，那弥漫的血腥以及死寂的气息预示着一切！
    “秋露、寒冰！”
    身后忽一声悲呼，只见两条纤影奔入洞中，却整个呆住，跟着眼泪夺眶而出，一下扑倒在地，抱着洞口两具尸体失声悲哭，是筱雨微霜。筱雨微霜抱着尸体向里奔去，便见到倒在石蘑菇下的四名护宫神使，两人又扑倒在地，抱尸悲呼。
    原来，神水宫宫主以下是四名神水圣使，以雨、露、冰、霜命名，筱雨、微霜是其中两名神水圣使，秋露、衔冰是另外两名神水圣使；再以下是四名护宫神使，以四时之序命名；再以下是八名神水宫娥，以八方之位命名；再以下是二十四名神水宫女，以二十四节气命名……她们都是自小在神水宫长大，情如姐妹。
    楚枫望着筱雨微霜一次一次扑到在那些尸体身上，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心如刀割。
    晋小姐仍然立在洞口下，一动不动。
    “慈公小姐……”楚枫喊了一句。晋小姐没有反应。“慈公小姐……”楚枫又喊了一句，晋小姐还是没有反应。“慈公小姐……”楚枫又喊了一句。晋小姐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仿似自言自语：
    “你知不知道，她们都是被人遗弃在九嶷山下的瑶家孤儿，她们自小在神水宫长大，与外界几无接触。她们每一个都心地纯良，闲则观瀑，寒则煨枝，饥则炊粥，连溪流中的游鱼都不忍惊扰。她们只是在守护一方神水，从未为恶……”
    晋小姐每一句话都仿似一把尖刀刺入楚枫心中。
    “你曾经向我保证，如果神水宫有难，天下各派都会保护神水宫，他们人呢？”晋小姐这一句话问得很轻，却仿似一柄千斤铁锤重重轰在楚枫头上。
    “慈公小姐……”
    晋小姐突然抬头，两眼盯住楚枫，手中箭筒已经抵住楚枫心口，指尖不断发颤，心口一下一下起伏着。
    楚枫没有动，这一刻，他宁愿晋小姐向他发射神水。好一会，晋小姐没有按下指尖，却慢慢收起箭筒，轻声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竟然相信三大派，相信他们会保护神水宫，是我太天真！”
    “冷木一尊！”楚枫霍地转身。
    冷木一尊仍然立在洞外，似乎在等他。楚枫一掠而至冷木一尊面前，盯住冷木一尊，眼珠紫红一色。
    冷木一尊淡淡道：“在你策反神水宫那一刻，你就应该清楚神水宫的结局。”
    楚枫眼珠还在变化。
    冷木一尊继续道：“我本来定在月晦之夜灭神水宫，但在月晦之夜，我没有动手，而是等了一日一夜，但九大门派没有一个人前来。”
    楚枫一下顿住。
    “贤侄，我等这一日一夜，是要让你看清楚，在你眼中的所谓武林正道，他们的真面目！十年前他们背信弃义，十年之后，他们同样背信弃义！”
    冷木一尊说完，慢慢从楚枫身边走过。
    楚枫木立原地。神水宫与三派立约，是他一手促成的。当三派立约之时，他原以为，就算武当不守约，少林亦会守约，就算少林不守约，峨眉亦会守约，就算三大派都不守约，天下武林总会有人ting身而出。原来自己竟是如此之天真。
    晋小姐离开紫霞岩，一步一步走到楚枫身边，停住，眼睛却没有望向楚枫。
    “慈公小姐……”
    晋小姐用平静的让人生畏的语气道：“五百年前，神水宫没有选择归于正道，结果被灭；五百年后，神水宫选择归于正道，同样被灭。楚公子，你告诉我，神水宫做错了什么？”
    “慈宫小姐……”
    “慈公小姐已死，如今在你眼前的，只有神水宫主！”晋小姐说完，一步一步离去。
    “宫主——”筱雨微霜奔出洞外，凄声叫唤。晋小姐没有停步，亦没有回头，身影慢慢隐没在晨雾之中。
    再说冷木一尊走了几步，蓦地停住，因为天魔女就在眼前。两人对视而立，没有任何声息。
    一道身影现出，白衣如雪，是魏嫡，跟着两条人影掠至，是慕容和盘飞凤。三人骤见天魔女与冷木一尊对峙，却见楚枫木然而立，吃了一惊，正要掠去，就在这时，忽一道身影如柳絮般飘至，是无尘。
    几乎在无尘现身的那一刹，楚枫突然化出一道可怕的流光，顷刻出现在无尘身前，两眼盯住无尘，紫红如魔，一字一句问道：
    “你说过，如果神水宫有难，你们师尊会亲自出手相救，是不是？”
    无尘望向紫霞岩，一言不发。
    “你们师尊在哪？她人在哪？”
    无尘依然一言不发。
    “你从来没有嘱托你们师尊相救神水宫，从来没有，是不是？”
    无尘还是一言不发，也没有动。她已经无需进入紫霞岩，从洞口飘出的血腥以及楚枫的反应，她已经知道一切。
    “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楚枫盯住无尘，仿似野兽般怒吼咆哮，眼珠几乎滴出血，身子也在发颤。或许他会想到青虚会背约，会想到弘竺会背约，但他万万没想到峨眉会背约。他一手促成神水宫与三派立约，完全是因为他相信峨眉，更确切来说，是因为他相信无尘。
    无尘任由楚枫对着她怒吼咆哮，脸上冰冷如斯，只是尘丝在一下一下飘着，也不知是“飘”还是“颤”，没人知道她内心起着怎样的波动。下一刻，她突然转身，消失在晨雾之中。
    楚枫立在原地，头发披散，心口衣襟尽裂，眼珠紫红变幻，若魔若狂。天魔女一惊，举步从冷木一尊身边走过。在她起步那一刹，冷木一尊一身文士不经意的鼓了一下，天魔女举步如常，来到楚枫身后。
    楚枫霍地转身，望着天魔女，一字一句道：“天魔女，我要灭了少林、武当、峨眉，我要灭了他们！”
    天魔女轻执其手，柔声道：“好，我们一起去！”
    “天魔女……”
    “他们十年前就该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