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难道 第四十三章 深情浅土半斜阳。

    二人从李府粘了出来，老头问道：“那员外给了多少？”
    “旺足（三十）。”
    “咱们是两个人啊！才三十文？”在外头唱戏的钱是外头给的，林府可不会赏他们：“这都是给老夫人面子，下次请我们都不来了。”
    “三十文是正常的价，这李府最近不景气，你别想着喝酒了。”蒲团瞥了他两眼：“要不咱们江湖卖艺，这不是多赚点吗？”
    “说得对，早知道当初就应聘护卫上林府。”他也就是说说，护卫每天都得站着守着，如何像他们两个这样悠闲。
    回到府上，老头又摆弄其他的长生殿。蒲团好奇，靠近过一看，只觉得他的布置方法有些像阵法。之前还不觉得，最近看完了符经，对阵法琢磨出一点门道来，现在看什么都可以布阵。等老头子布阵完成，他拉着老头不让他离开：“这阵法莫不是聚魂的？”
    “你瞎琢磨什么呢！”老头没正眼看他，不过对于蒲团能认出这是阵法让他惊讶了一会儿。会后仔细想想，为什么这小子会联想到聚魂上面，那日自己喝醉了回来，发现皮影似乎被动过，阵法都乱了。他疑心本就重，直接问了出来：“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咦！还真是聚魂阵？”蒲团只是随便猜猜，没想到这老头真是想着为那皮影里的少女补全魂魄呢！
    “哼！别瞎差了！”老头用石头将皮影们压着，怕被吹翻了：“此乃吸收日月精华的超度阵式，岂是你这不入流的修士看得懂的？”
    “不可能，吸收日月精华的我看得多了，那需要这么复杂，简直像是乱放的阵。”
    “来日你阵法进阶可别怪我没教你，此阵会的人不多，只有被那些杀人过多的人拿来超度亡魂，减轻他们的恨意，减轻自己身上的怨气。本来是一次性可以超度千千万万人的大阵，被我这么一简化，只能保护一人的残魂，佑她不散，等时间长了自然就能转世了。”
    “你那残魂还在吗？这么久了你就没和她交流一下？”蒲团问，他记得那晚上这残魂给他托梦之后就找不到了，这老头子莫不是自欺欺人？
    老叹口气，指着这些皮影向他解释：“既然都只是残魂了，我如何敢让她轻易现身耗费魂力，只怕她一出现存在不了多久就消失了啊！”他能找到这个阵法实属不易，只求能保住她这一点生机安稳地转世。这一去便不知道是多少年了，这些年来他怀着这唯一心愿，一直放不下。表面上是游山玩水，顺便赚取点功德。实际上他是想借此找到解救这女子的方法，或者借用功德帮她脱离苦海。当日因他之故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他如今食了这果，也是应当的。
    “你这情劫，还没度过？”蒲团试探地问他。老头没有理他，他便继续：“你是不是修为到了境界的巅峰便不能寸进了？”情劫没有渡过，心里的人或往事放不下，又怎能突破。
    “你就这么确定老夫有过情劫？”老头不耐烦地看着这小子，只想着这娃娃到底是知道了什么事，莫非是自己梦里说漏了zui？悔不该贪杯啊！
    “这皮影上的残魂早已消散，你也该放下了。”蒲团拍了拍他的肩，像安慰一边，脸上却一点同情也没有。随后他将那女子的皮影拿到老头身前：“日前她曾与我托梦，梦到了一半便停了。我出门细瞧，却见这皮影上的一点魂力彻底消失不见，只怕是为了给我托梦，耗尽了。”
    “你说什么？”老人听完，恍惚了一阵，将皮影拿在手里细查，却看不出什么毛病，又不敢将其中可能还未消散的残魂唤醒。为了保护这一缕魂魄，他施法将其稳住，怎敢有丝毫接触。而今这少年准确地指出说这只皮影是自己的劫难，多少令他信了几分。可他又不信，她为何要给这小子托梦，不顾自己即将消散？
    蒲团见他愣在当场，便将梦中事一一说出。
    胡来瘫坐在地上，捏着手中的皮影，沉默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眼泪，如他这般老的人，或许天塌下来也是司空见惯，世间能打动他的已经没有多少了。然而人生总有几件放不下的事，心心念念在生命结束之前想将他做完。他以前坚信，在这个天道无常的世界，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或许那女子能接着最后一丝机遇，入了轮回。可惜穷尽半生也没能找到三生石，难以续缘。即使将来的某一天，自己找到她的转世，便成了另一段故事。天道从来就无常，不管是出现了几率极小的结果，还是出现意料之外的结果都是应该的。因为这天道的无常，让修士们坚信，即使故人死去，只要有一天自己能修炼到无尽的顶峰，触摸到道的真谛，亦能起死回生。只要一生中所遇到的人里有一个人能走到那样的地步，就能将人复活，就能无视这天道。
    他忽然有些东西变得灰暗，将疲惫的身躯变得更加疲惫。以前觉的那样的天空距离他很远，手shen得再长也触不到那个影子。他其实不过是个凡人，做不了什么的。
    “你渡过情劫吗?就是，没有危险，但是你渡过之后，或许会变得无情，或许会觉得空虚，有时还会觉得失去了重要东西的感觉。”情劫和心劫一样，是修道之人给自己心里加上的一把锁。放了便是大道，放不下，前面就没有路了。
    胡来积累了很多功德在身，为的就是希望天意网开一面，让他救下这份孽缘。为了求取能够令她超脱的功德，他已经失去了很多，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
    “情劫？”蒲团一愣，总不好说自己只是个入窍期，一次劫难也没经历过吧！他不可能这样说，在凡间他看不清自己的修为，对方如果知道自己的修为肯定会小看他的：“我啊！不过是个底层的修士，没渡过几次天劫，哪有那么好的机会给我遇到啊！”情劫是很多修士都想渡的天劫，因为它不像其他劫难那么凶险，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渡不过，修为便会止步不前，甚至堕入魔道也有可能。
    “像你这般无情的人，将来若动了真情，会很痛苦的。但愿你来日能感受到我今日的心情，祝你永远渡不过情劫。”
    无情？蒲团心里不满，自己无情了一点他是知道的，但在对方眼前可没表现出来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呵！怎么可能？”他使劲地摇摇头：“想我这样的人，一心向道，绝不为七情六欲所惑，如何能被那什么情劫迷惑。还是你自己道心不坚，不能斩断情根，可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