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气不热,也不冷,一床薄被刚刚合适,我的住处,除了一张床,一个煤气灶,一口锅,两条单登外别无所有,于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倒在我的床上,中间一起拥着我那已经有点脏兮兮的棉被,我们互相看着对方,心情美好而自然。于是我们谈起了我们在学校的生活。现代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有着十数年的校园生活,在那里我们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时光,无论在学校里时,我们有多少忧伤,多少烦恼,毕业后回想起来,那都是我们一生中最值得珍藏的记忆。
何况那时的无忧无虑,又岂是别的快乐可比的呢?
所以,我们有共同的回忆,共同的朋友,共同的老师和共同的故事,多年同窗的感情,让我们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我睡在里面,头痛渐渐消除,于是用右手撑在脑后,脸朝外躺着,那倩睡在外面,左手撑在脑后,脸朝里侧躺着,我们互相看着对方的脸,有时说到兴头处,仰面躺在床上大笑。于是我们又说起在学校里我那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其实用轰轰烈烈来形容我那场恋爱是有些过了,那不过一场学生间的青春萌动,能轰轰烈烈些什么?不过我那场恋爱很出名,连老师都知道了,却是真的。那个女孩是比我们低一级的英语班的一个女生,长得酷似梁咏琪。当初我一看见她,就被她清纯的样子所吸引,当时我们班的教室在二楼,我的座位靠窗,每天去食堂的路都从我们窗下经过,所以我每天都可以看到那女生披着一头黑色柔顺的短发,手中抱着一个饭盆从那里经过,我每天都会默默的注视着她,心中涌出一股美丽的柔情。
后来我的同桌,也是我的好朋友小胖发现了我的秘密,他叫我去追她,当初我们其实都还很胆小,对于那初开的情窦,有种美好的向往,也有种微微的害怕,喜欢一个人,我们喜欢用默默在心里的方式,那时候,我们的感情那么青涩,自尊心那么强烈,未料胜,先虑败,害怕一旦被拒绝,将会多么的丢人,所以我并没打算去追求什么。
小胖也有一个喜欢的女生,于是要和我打赌,看谁先追上自己心仪的女孩。也许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发动进攻的借口,也许我只是需要用打赌来给自己增添勇气,何况,那时候的我们,自有一番青春的豪迈在心内,世界且不怕,何况追女孩子?谁怕谁呀?于是我们的赌约便定了下来。
赌的是,谁先约到女孩,谁就赢,输家要请赢家到饭馆子里去撮一顿。那时我们都是在食堂吃饭,稍有钱的,或偶尔有欢喜的自己觉得值得庆祝事情,我们也会到校园内的小饭店内改善一下生活,其实也很便宜,一个盒饭,不过三块钱而已,有了烦恼或特别快乐的事,叫一两个知己朋友,点上两三个菜,每人来瓶啤酒,饭后再在嘴中叼上一支香烟,那是我们最大的享受。以为真的很酷,有些女生会笑话我们:是的很酷,可惜是内裤的裤。然后掩嘴而笑。
我当时还是一个十分腼腆的小伙子,和女孩子说话,往往未语脸先红,这时哪里鼓得起勇气去跟那女生表白?我擅长的是写作,还得从这方面下手,于是我花一个晚上的时间,写下了长达十五页的情书,这封情书我非常满意,写得虽长却绝不空洞,里面情话绵绵,妙语如珠,如滔滔江水不绝,似黄河之流倾泻,文辞优美,废话(当然,都是令女孩们听了会耳红心跳心窃喜的废话)连篇,之所以写这么长,就是因为一般人写不了这么长,只有这么长,才能引起轰动效应,才能令女孩子留下印象,并从而感动。果然不错,此信一出,众口传唱,终成我校情书之名篇经典。
我写好后,给小胖看了,封上信封,班级名字他早已经为我打听好,可这时我又犹豫了,两次走到邮筒前,竟徘徊而回,最后一次,小胖看我又想退缩,一把抢过我的信,投进了邮筒。
事无可挽回,我虽然心突突而跳,却也只有佯装镇定了。
第二天,我们班的女生就都知道了此事,纷纷问我是不是给“梁咏琪”写情书了,我一面脸红,一面也不否认,于是她们都兴奋的说起这个情书事件,说是“梁咏琪”的班已经沸腾了,大家纷纷传看,无不夸我才华横溢,情深意切,于是纷纷向我们班女生打听我这个人物,问是不是帅哥,是不是才子。
我问“梁咏琪”的反应,她们也不太清楚,只是问我,怎么就能写那么长的情书?并不熟悉的人,有那么多话好说吗?又说这封经典情书,估计“梁咏琪”是会珍藏一辈子的了。问得我又兴奋又不好意思。
事到此为止,我其实已经不打算再进一步了,我并不认为她会珍藏我的情书,像她那样漂亮的女孩,每天接到的情书也许根本都数不胜数,她能够读我的,正因为写得长才让她稍起好奇之心而已,已经很不错了,很多的女孩收到情书,都是看都不看,就把情书撕碎或者丢进垃圾桶里的,我的得意之作能够不遭遇那种命运,夫复何求?但谁也没有想到,到第三天,我竟收到她的回信了,而且是由我们班的一个女生代为传送的,于是我再一次成为班上的焦点,班上沸腾了。大家都围拢来,要看她写的是什么,我也收敛了害羞,当众撕开信来,是一封全部用英文写的信,小样的,想考我吗?
说实话,我的英语水平虽然不差,但毕竟不是我们的专业,还真不怎么样。不过勉强也就看懂了她的意思,她约我周六的下午在足球场边缘的双杆下相见,这个地址用英文表述,弄得我好不容易才弄明白,而不至于出错。
班上的同学都欢呼起来,尤其是女生,尖叫大笑不止。
那倩说,当时女生们虽然大笑,其实心里都有些酸溜溜的。那几个晚上,女生寝室最大的话题就是我和我的情书。那倩说,我跟梁咏琪好上之后,班上的一帮女生在背地里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说我是一个有眼无珠的家伙,班上那么多的漂亮女生我不追,却去追一个|乳臭未干的低年级小丫头,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还一头短发假装清纯,弄什么十五页的情书呀?真是可恶。
我说是不是她们都骂:怎么就不写给我呢?
“臭美吧你,不过还真有人这么说的。”那倩说。
“你呢?你说了没?”
“眼高于顶的家伙,从来不看我一眼,你管我说没说?说了有用吗?你还不是照样不会写给我?”那倩说着,很生气的样子,在我头上凿了个暴栗。
“哪有啊,其实那封信我本来是写给你的,不敢给你,所以后来为了打赌就把名字改了发出去了。”
“谁信你。骗子!”那倩当然知道这话是假的,但她还是一副高兴的样子,难怪说女子都喜欢甜言蜜语,纵然明知是假的,也会感到欢喜。
我不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我只记得我第二天醒来,看到那倩依然酣睡的样子,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动人。她侧身睡着,双手拥着被子,头发微微散乱,披在她的额头,遮住她的半张脸,微微的呼吸让她的双睫颤动,我望着这副美人甜睡图,真想在她雪白美丽的额头亲上一口,不是**的想,而是母亲想亲吻孩子的那种冲动。但我忍住了,怕破坏那美丽的场景,怕亵渎了心中的女神,是的,她是我的女神,至少在那一刻,我发现我心中,某处最柔软的所在,悄然产生了某种动人的暖流。
我们依然一如既往,一起玩,一起乐,一起闹,一起哭,依然那么要好,依然那么疯癫无行状,但我们的心里,是否就像某些化学物质一般,正悄然发生着变化呢?
第四章 某些偶然(一)
考公务员,也是魏平平告诉我的,不然的话,我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他虽然和我只是偶尔打打球的球友,我们甚至很少在一起吃顿饭,喝杯酒,但我已经把他当作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人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天天在一起,也不反感,也不讨厌,可在一起呆上十年八年,却依然不会是朋友,有些人才见了几面,不过聊了几句天,喝过几杯茶,却会有一种特别亲近的感觉,好像已经认识多年的老友,男人与男人之间友情的发生,有时就和男女之间的爱情一样,是需要缘分的,爱情叫一见钟情,而友情,就叫一见如故,投缘最重要,否则,时间无法培养。
我从不问魏平平的身份,他也不说,但他确实拿我当朋友,虽然调到县政府未成,但他一知道有考公务员的消息,马上就告诉了我,后来据我所知,这次考试的通告,是在考前两天才发布的,许许多多的人,当他们看到时就会发现,考试早已经结束了。
我对考试没有信心,但魏平平对我说:“你一定考得上。”他只是看到我球打得好而已,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有信心,难道从一个人的球技能够看出他的文化水平?这当然是天方夜谭般的不可能,那么只能说,他是从我平时的谈吐中知道我有才华的。――臭美一下,呵呵。
但我虽然参加了考试,却因为听到许多言论而有些担心,他们说,考试只是形式而已,其实名额早已经内定了的,还有,就是你笔试通过了,没有关系,别人随便找个什么借口,都可以在面试和体检中把你拿下,因为笔试或许有据可查,而面试,却是很随机的,你觉得你成绩会好,但你凭什么说你的成绩就会好呢?那本来就是些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是否正确,还不是一切都在于考官?
“你放心,名额没有内定,只要你笔试入围,面试你不用担心。”魏平平没有解释,只是这样淡淡的释我之忧。
我相信他的能耐,他这样说,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后来我笔试考了第一名,魏平平在和我激烈对战一场后,两人在一个杂货店里喝汽水的时候告诉我这个消息,他哈哈大笑,说:“有这样的成绩,不用任何关系,你也铁定录取了,除非你是头猪,面试一句话说不出来。你当然不是一头猪。”
我当然不是一头猪,于是我录取了,这次公务员考试录取人员并不少,因为并非高端职位,不过基层政府或机关的普通干部而已。
但对我来说,这是人生最重大的事情,是我人生之路的转折。
看着那倩和向彬开着车绝尘而去,我的心忽然充满惆怅,原来欢喜之中总会有忧伤,从此之后,我再不能天天跟那倩泡在一起了,高兴时不能和她一起深情高歌,快乐时不能和她一起相拥而舞,伤心处不能和她一起拼酒一醉,无聊时不能和她一起泡在网吧整日整夜,金庸群侠传里将没有那高傲的慕容复的身影,只有像跟屁虫似的段誉陪伴着绝世美丽的王语嫣一起度过那寂寞的江湖岁月。
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终于要分别了,才明白,原来那段时光是多么的快乐。我仿佛又回到了游戏里,化身慕容复,白衣飘飘,长剑如雪,月冷胜霜,我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山颠,似玉树临风,似高崖残月,我仰望苍穹,想像着王图霸业之艰难,江湖风波之险恶,前途茫茫,幸福渺渺,只有残月孤星相伴,风吹草响相和,一种孤独之感,油然而生。
第四章 某些偶然(二)
此后的一个月,我没有上县城,东山镇虽然不偏僻,可毕竟是农村,一到晚上,到处黑灯瞎火的,一阵风吹过,远处山,近处树,到处黑影瞳瞳,远处的村庄,镇上的人家,稀稀拉拉昏黄的灯火,和天空中疏疏郎郎的星星遥相呼应,有一种静谥的美丽,也有一种冷寂的孤独。
我人生地不熟,每天在食堂里吃饭,看着同事们嘻嘻哈哈的玩笑,我大多不开口,白天工作,晚饭后别的同事或相聚打牌,或相聚看电视,我则一个人在乡村的小路上漫步,看微风拂过长草,看花儿缤纷绽放,听虫唱蛙鸣,还一个人特地去看了爱琴海,那确实是一片美丽的湖泊,湖水青幽碧蓝如海,一望难到尽头。
江书记和戴镇长对我都不错,但也并没有另眼相看,青眼有加。我渐渐熟悉了自己的工作,熟悉了怎么和同事打交道,怎么帮农民伯伯们办理工作上的事情,这个月是政府比较繁忙的季节,因为烤烟开始播种,阳县是烤烟大国,烤烟就是县里面财政的支柱,向来是十分重视的,所以这个月开始停止双休,每天都上班。我开始跟着同事下乡,同行的当然还有烟草站的工作人员。其实下乡的事情并不多,烟草站的去农民地里指导,而我们,无非是去村干部家里吃一顿,喝几杯,然后回来,一天的工作就算有交待了。
当我熟悉了东山镇的生活,心里如坐针毡般的不安才稍有缓解,但思念,却更加的涌上心头,我不知我在思念谁,思念爸爸妈妈吗?是的,有点,好几个月没回家看看了。思念那倩吗?我从来不去明朗的想我们的关系,想我是否爱她,但确实,几乎每一个念头里都会出现她的身影,像她低头俯看着一盆吹起无数泡泡的水时,每一个泡泡里都会有她微笑美丽的脸。
她在干什么呢?她是否和谁在一起喝酒呢?是否会喝醉?是否在跟别人在梦情里相拥而舞?是否在和别人在高兴而歌?是否和向彬一起泡在黑客帝国里玩金庸奇侠传?我在东山镇,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网络,当然更没有金庸奇侠传里的江湖,他们是否在那个江湖世界里,双剑合璧,行侠江湖?
忽然之间,我对向彬充满了嫉妒。每一个那倩的身影之后,都会出现向彬那张白白的微胖的笑脸。
她是否也会想起我这个老同学,这个好朋友呢?想起我的时间是否也像我想她那么多呢?
她是否爱我呢?我看不出来,因为太过要好,反而不敢把问题往爱情里去想,心怕破坏了彼此美丽的形象和我们最真诚最纯洁最美好的友谊,心怕如果有谁说出爱情的句子,会让我们的友谊都灰飞烟灭。
总觉得现在这样,多么纯真,多么美好。
然而,有些感情的滋长,正如春雨之后,小草细无声的发芽,你从来看不到,但当你发现的时候,却只见一片绿了。
第四章 某些偶然(三)
三
一个月后,地里的烤烟全部栽好,我们也开始周末双休。我在这个周五来到县城。
我站在车站门口旁边的一个杂货柜台边,拨通了那倩的寻呼机,但我久久的站在店子里,等不来她回的电话,电话静悄悄的一动不动,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时间过得那么缓慢,电话突然响了,我迫不及待的拿起接听,响起的并不是那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却是一个男子,并不是我的,我把电话给了店主,心中忽然有些茫然,租住的房子已经退租,也不好意思又去打搅远房表姐的生活,我该去哪里去?
我默默的站在那里,看着街市上的车来车往,人声鼎沸,心里忽然有些冷的感觉。
还是初春,未过清明,太阳已经下山,只留下西边半天红霞,风吹来,确实还是寒冷的季节。
我心怕我一走,电话就会响起,所以并不敢离开,店主是一个老太婆,头发已经全白,脸上皱纹纵横,身材雍仲,声调很大的用家乡话跟电话里的谁说着什么,语速极快,我一句也没听懂。
我忽然有些焦急,心怕这时候那倩会打电话来,但电话一直战线中,她怎么打得通呢?
好不容易店主才放下电话,我如释重负,但电话铃从此寂然无声,一直没有响起,我说,肯定是她打过来战线了,稍候一定会再打来,再等十分钟吧,最后十分钟!
街对面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好像带到了一个妇女的裙边,虽然没有受伤,但妇人不依不饶,一把拉住摩托车司机的衣襟,两人争执不休,我只听得见两人高声叫骂着,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所有的吵杂都同时钻进耳中,像有千百个虫子同时在耳中嗡嗡响。
电话依然在吵闹中保持着让人难以接受的安静!十分钟后,我对自己说,也许她没听见,也许她旁边没有电话,正在寻找电话,我再等十分钟,最后十分钟。
前面一个年轻的妇人带着一个小男孩,一个中年男子拿着一大把冰糖葫芦在叫卖,火红的冰糖葫芦十分诱人,那小男孩嚷着要买,妇人先是不肯,但禁不起小男孩又哭又闹,只得从肩上的挎包中拿出两块钱,给他买了一串。
又过了十分钟,我只得失望的离开,混入街市熙熙攘攘的人流,身边很热闹,可我的心里很冷清。
半个小时后,我忍不住再次呼了那倩,我想,她肯定有特殊原因,如果这是个误会,我何必因此让自己难受?何况,就算她从此不把我当朋友,我也可以明白个中原因。这次并没有让我久等,电话铃声马上就响起来,电话的铃声让我的心也像跳动的电话般跳了起来。我拿起听筒,耳旁传来她那甜美的声音:“你好,谁呀?”
“是我。”
“你是谁?”
“呵呵,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都听不出我的声音了?”我的语气有种压抑不了的激动,心里又愤怒又痛苦。但我忽然想,我凭什么激动?凭什么气愤?我们是什么关系?不过普通朋友而已,就算忘记了你,又有什么好激愤的?我有这个资格吗?若让人听出来,岂不可笑?
“哇,是林云呀,怎么样,林大乡长,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呀?说什么贵人多忘事,现在你才是贵人多忘事好不好?我都以为,你当了大乡长,早把我忘了呢。”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调侃挖苦和亲近,但语气里似乎也充满不高兴甚至讽刺。
我不禁惭愧,先时的气愤早已经烟消云散了,是的,我去上班一个月,都没有打过一个电话给她,总觉得不知应该说什么,在一起时,可以无话不谈,可是巴巴的去打电话,就有些暧昧,有些羞窘,有些不知所措,看来她并没有忘记我,不回我电话,错在我先而已。
“呵呵,怎么会呢,我天天都在想你们,想在县城的生活,你不知道,我在那穷乡僻壤,就好像古代被发配边疆的朝廷犯官,真的是难过啊,可是又忙,而且刚上班,也不敢随便请假,所以只得呆在那里。”我的心情好了,就又恢复了原来和她说话那随便的口气,忙解释说。
“知道你忙,大乡长!但你就不能打个电话吗?我有呼机,你不知道cll我吗?”她似乎越说越气了。
“嘿嘿,对不起。”
“嘿嘿。”她学我的语气,“哼,说不出话了吧?自己不对,还猪八戒倒打一耙,责怪别人!刚才是不是你呼我了?”
“是啊,怎么不回我电话?”
“我又不知道是你呼我的,这么久了你从来不呼我,谁知道你会呼我?我正在吃饭,人太多,没听见呼机响。”
“哦。”
“你还没吃饭吧?快过来吧,在我们常去的开心火锅。”
“哪些人?”
“就向彬他们,都是几个你认识的朋友,快来吧,他们都很想你了。”
我的心情瞬间低落,她果然和向彬在一起,他们是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呢?我原来是他们的中心,现在,我是否已经被遗忘在角落?我是不是已经成了局外人?一个客人?
“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我还有点事要办。”我想找借口不去了。
“有什么事呀?真当自己当乡长,当总理了,日理万机?都吃饭时间了,就是总理也要吃饭吧?快来,再不来我生气了哦。”那倩毫不留情的对着我狗血淋头般的骂。
她这一骂,我不好再说不去,只得答应。
我赶到饭店,大家都围拢来跟我打招呼,有用骂来表示亲密的,有用讽刺表示对我的不满的,我便用自嘲来化解,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看着这些熟悉的人,我有些烦燥的心情得到熨帖,仿佛久未下雨后的大地,得到雨露的慰抚。
最热情的当数向彬,他兴奋的一拳击在我的胸口,大骂我:“臭小子,当了领导了,兄弟们都不要了啊?该当何罪?是不是该罚?”
我痛得不敢皱眉,笑道:“当罚当罚。”
宁欣站在向彬的身后,问我:“林云,你真当乡长了吗?”
我哭笑不得,大家都叫我领导乡长什么的,不过是朋友之间的调侃,谁知竟有这样的傻丫头,这样一本正经的问出来。
“哪有哦,乡长这么容易当就好了。”
“哦。没那么忙就多进城来,大家一起才好玩。”她静静的说,扑闪着一对乌黑黑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说得那么认真。她身材娇小,小胳膊小腿,小脸庞,小琼鼻,樱桃小嘴,贝壳小齿,除了眼睛大,什么都是娇小玲珑的。好像动画片里的卡通美女。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然后我才看向那倩,不知为什么,我竟突然之间有些不敢看她,她的脸红扑扑的,又穿着一件红色的新衣,更显得灿若朝霞,像绽放的桃花,像红透的苹果,她今天的美丽更胜昔日,像正开屏的孔雀般。看来她已经喝了不少酒,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嘲弄眼神看着我。
我嘿嘿一笑,所有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被大家拥到座位上,不由分说的罚了三杯酒。然后才继续。
那晚我醉了,但仍心地清明,于是大家说我难得进城,一起去唱歌,我们来到梦情,这是一个很大的歌舞厅,有大厅,有包厢,外面一个很大的舞池,我们唱歌一般是在大厅占据一个座位,然后按曲数收费,奢侈一点的时候就开一个包厢,大多时候我们只是去跳舞,而且声称去唱歌而不买门票。
舞池里灯火明灭,许多年轻的男女在闪烁的灯光下舞动,我坐在椅中,醉意正酣,他们都跳舞去了,向彬已经邀请了那倩,我提不起兴致,心情复杂难明。一曲之后,我依然坐着没有动,那倩又被另一个追求者邀请。
几曲之后,我始终没有跳舞,也没有去唱歌,宁欣坐在我旁边,静静的,这时忽然对我说:“咱们跳舞吧。”
我站起来接受她的邀请,滑入舞池,她的腰是那么的纤细,真想握握,看能否一把握住。我们随意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是沉默,但并不令人尴尬。那是一种很温柔的沉静。
一曲终了,我又坐在那里不动了,有人来劝我去唱歌,我提不起兴致,只是摇头。忽然,那倩走过来,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我也微笑着把手伸了过去,轻轻拉住,她的手心湿润,有种别样的温柔。
“怎么不邀请我跳舞啊?”我们跳着,她轻轻的问我。
“你是大红人,哪有我的份啊。”我笑。
“呵呵。”她大笑,“怎么听起来感觉像讽刺啊?”
“没有啊。”
“那就是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是的。”
于是我们同时大笑起来,是欢快,也是掩饰。
曲终人散,大家纷纷离去,向彬非要送我和那倩回去,他有车,我们没有理由拒绝。先送那倩回到家中,然后向彬问我去哪里,我苦笑,我能去哪里?去宾馆开房?不过是睡一觉而已,就得一百多块钱,太过奢侈,于是我说:“去黑客帝国。”
他这才想起,我已经退租,于是邀请我去他家睡。我拒绝了。他把我送到网吧。
“嘿嘿,很久没到金庸群侠传里去过瘾了,想得慌吧?不过今天我不在线,可以任你笑傲江湖了哦。”然后绝尘而去。
我摇摇头,抖落一身的迷惘与失落,走进网吧,网吧里依然很多人,但却很安静,我找个位置,一边用耳塞听着音乐,一边进入到金庸群侠传里。一月不玩,江湖沧桑,人事早经改变,我漫步在游戏里的山间小道,人海茫茫,天涯茫茫,我发现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么孤独,耳畔传来的歌声悲切缠绵:一腔爱一身恨,一缕清风一丝魂,仗剑挟酒江湖行,多少恩怨醉梦中,蓦然回首万事空,几重幕几棵松,几层远峦几声钟……
我忽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有泪水禁不住的流淌而出,就在这时,有人忽然向我打招呼:“表哥,你一个在这发呆干什么呢?”
是王语嫣,真的是她,我喜出望外。
“你怎么也在?你不是回家了吗?”我忙敲打着键盘,问她。
“我怎么就不能在?”
“你买电脑了吗?”
“没有。”
“你在哪家网吧?”
“呵呵,不告诉你。”
我抬头四望,却看见一张笑吟吟的脸就在我身旁。
“你怎么来了?”我的心情,怎么说呢?就像已经连日阴雨了几个月的天气,突然见到灿烂的太阳。
“呵呵,你发什么呆呢?我开了电脑都不知道。”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喝醉了。这么迟了你还出来,挺危险的呢。”
她只是笑看着我,不说话,然后在电脑里给我发了一个鬼脸,一行字显示在游戏屏幕的下方:“表哥,有你保护我呢,你们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么厉害,我怕什么危险的?”
我跟那倩不禁都哈哈大笑起来。
玩了一会游戏,夜已经很深了,我有些累,而且酒醉未醒,头也痛了起来,那倩看出我累了,说:“走吧,还真打算在这里过一夜?”
“有什么关系?以前有地方睡的时候,也不是没在这里睡过。”
“到我那去吧,我那有沙发给你睡。”
“好吧。”
我们谁都没有想太多,亲密的关系,让我们纯洁得没有太多想法,到了她租住的房子,她给我拿了一床毯子放在沙发上,于是我睡在沙发上,她睡在床上,躺着聊天,在网吧的时候我困得很,这时却已经没了一点睡意,我们又恢复了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我在心中想,我毕竟还没有失去许多最可宝贵的东西,还能和她这样无所顾忌的海阔天空的聊天,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不真实,如在梦中,似乎这一切,随时都会消失似的。
夜渐深,春寒料峭,夜露渐重,我渐渐感觉到身上冷了起来,我想睡着,那样也许就会感觉不到寒冷,可是太冷了,我又如何还能入睡?
正在我难熬的时候,那倩说:“你还是睡床上来吧。我这里只有一床被子,别把你冻着了。”
我有些踌躇。
“怎么了?我都不怕,你还怕呀。”那倩大笑,仿佛这是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情似的。我一阵窘迫,再迟疑,倒显得我心怀不轨了,以前也曾这样亲密无间的睡过的,于是也就很干脆的睡到床上,盖上被子,一阵温暖包围了我。
我感觉到那倩微微的呼吸,吹气如兰的感觉,轻轻挠动着我的脖颈,我忽然发现,并不能像上次一样自然,竟感觉怎么都不自在起来,就连呼吸也变得粗重,似乎手脚也没有地方放了,不敢乱动,又忍不住想伸手过去抱住她,把手放在她的脑后让她枕着。
在这样的辗转反侧中过了半夜,那倩似乎已经睡着,又似乎也依然没有睡。她呼吸的声音很美,时而舒缓,时而急促,弄得我的心情也随着她的呼吸声波浪般起伏。
就这样的挨到了天明。
我忽然发现,坐怀不乱其实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我两次和那倩――我很喜欢又这样美丽的女孩睡在一间床上,我根本就没有往邪处想的**,其实我本来是一个**很强的人,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我们之间纯洁的感情,让我觉得有那种想法都是在亵渎,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有任何想法的,当然,这是因为我们还没到那种地步。
第四章 某些偶然(四)
在东山镇的日子一如既往的百无聊赖,一开始的新鲜已经过去,不习惯也渐渐消除,现在所剩下的,便只是每天日复一日的重复,每天的工作大同小异,每天的事情没有什么变化,平淡如水是生活的特征,不凡只是人生的口号。
我没想到宁欣会来,那一天小荷在楼下叫我,说有人找,我有些莫名其妙,疑惑不解,谁会找我呢?在这里我可没有朋友。我匆匆跑到走栏上向下一看,看到了一个娇小玲珑的美丽的身影,竟是宁欣。
看着同事们疑惑而羡慕的眼神,我心中的虚荣之感像气球一般膨胀,但心头也未尝没有紧张,说实话,跟宁欣虽然也是常常在一起玩的好朋友,但却总是还有那么一点点陌生之感无法消除。
宁欣不像那倩,没有在楼下对着我高声叫喊,只是宁静的站在那里,她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右肩挎着一个红色的真皮背包,脸上微笑如花。
我忙从三楼下到一楼,叫道:“宁欣,今天怎么来东山镇了?是顺路,还是专门来的?”
“专门。”
“呵呵,有事吗?”
“有点。”
于是我带她往房间里去,一路上同事暧昧的眼神只让我享受。
我住在镇政府的家属楼三层,是一进深的两居室套房,我带她进去,她打量着我的房间,我的衣服到处丢着,其他东西也极为杂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脸红起来。
“唉,男人啊。”宁欣叹了口气说,然后放下挎包,就麻利的帮我收拾起来。
“不用,我自己来。”
但她的速度极快,把书放在书桌上叠好,把散乱的笔放进抽屉里,把干净衣服用衣架挂上,把脏衣服都丢进盆里,三下两下,就把我的房子收拾得整洁了许多。
“看看,其实挺简单的事情。”
“谢谢,你真能干。”我转移话题,“你来办事吗?”
“没有,听说这里的桃花很美丽,我来看桃花的。”
是的,现在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东山镇的桃林是全县都有名的,就在离镇两三里的地方,爱琴海岸边的山坡上。想不到她竟是这么一个高雅有品味的人,桃花多美丽,我也一直想去看,可惜总没有那个心劲,所以离得虽近,竟一直没有抽时间。
今天本来要去水美村下乡,我跟带队的副乡长刘文浩请假,他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宁欣大为兴奋,一路走得蹦蹦跳跳的,我很惭愧,也不会骑摩托车,不然借台摩托车,就不用这么累了,但宁欣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累的样子,看到宽广的爱琴海,春天水位高,更显得浩浩荡荡,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照相机,叫我给她拍照,不停的摆出各种造型,美丽而富有风情。
到得桃林,桃花果然开得绚烂,连成一片,像半天绯红的轻云,宁欣在桃花间穿梭,瓣瓣桃花如新娘子头顶撒落的花雨,蝴蝶翩翩而飞,人如桃花美,桃似人儿俏,我也不禁陶醉起来,相机快门嚓嚓的按个不停,要把美丽永远留存。
“停。”宁欣忽然叫住我说:“再拍就没胶卷了。”然后跑到不远处拉了一个放牛的孩子过来,叫他为我们拍合影,说着她已经靠在我的身旁,身后是一片桃花。那孩子胆怯而好奇的摆弄着相机,一直不知或不敢照,宁欣又向前去耐心的教他,如是几次,终于把我们的合影拍成。
直到中午很迟的时候,我们才回来,我带她到镇上的一个饭馆吃了饭,她没说就回县城,我也不好问,便一同相跟着回到镇政府。在上楼的时候,迎面碰到正下楼梯的小荷和江琳琳。
我正要打招呼,问江琳琳什么时候来的,她平素都住在县城,很少在政府的,但她已经先在问我:“小林,这是你女朋友啊?”
我正要否认,宁欣冲着她笑说:“你好。”然后从她身旁走了过去,好像承认的样子,我不好特意再加否认,江琳琳却笑说:“嘻嘻,我看不像。”
小荷问:“你凭什么说不像?”
“你想啊,如果真是小林的女朋友,那天小林来报到,怎么不见她来送呢?我看那天来送小林的女子才是小林的朋友。”江琳琳大声说,好像心怕有人听不见似的:“小林,我说的没错吧?那天那个女子好漂亮哦,长得那么高的。”
“都只是普通朋友,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啊。”我说着,见宁欣已经上了三楼,因为没有钥匙而在我门口等着,忙跟了上去。
我们进了我的房间,宁欣脸上很不高兴的神情,问:“那女子是谁呀?”
我说是书记的女儿。
“难怪,真没教养。”
我不知道江琳琳怎么就让她得出了一个没有教养的印象,不过江琳琳故意夸那倩长得高,明显在讽刺宁欣个头矮,不知为什么,这两个女孩第一次见面就会互相如此看不惯。
我们坐在房中,一时没有话说,于是宁欣开始翻看我书架上的书,我的书架是我自己用几块板子钉成的,虽然粗糙,却也实用,她夸我聪明手巧,然后我们就关于书架,以及书架上的书聊了一番。( 欲望的传说 ./18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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