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侠以武犯禁',今后若有江湖人士欲踏入帝都,必先上缴刀剑,若无事在帝都城内搅动风雨,轻者拘禁,重者皆以谋逆罪论处。朕不希望再看到如今日这般犯上之事发生!”
云晞这话说得郑重至极,因此景顕虽然疑惑为何今日的她一反常态,连下几道命令,但还是恭敬地跪下接旨。只是云晞有意为写意报仇,旁人却不见得都会领情。在景麒领旨声后,谢然就断然出言婉拒了云晞。
“草民先行谢过陛下美意,只是江湖之事江湖毕,比起陛下派兵剿杀,我等更愿手仞仇人,还请陛下聊草民一干人等为主报仇的心愿。”
谢然这话说得刚毅,于情于理,云晞都不好拒绝,因此她也只能无奈应允。所幸之前她为防不测,特地留了几根银针在手,才算暂时保住了写意的性命,否则他们这一番耽误下来,写意哪怕再命大,此时只怕都已是死尸一具了。
不过此地的条件毕竟简陋,要想留住他的一口气,熬到南岭,却还得费上几番功夫。因此云晞在应付了救主心切的一干人后,便吩咐他们做了个担架,小心地将写意护送到原本云衡所处的那所小院里去,而她自己则带着几个人留了下来。
她之前的意识是有些混沌没错,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忽略了在一旁装死的祝投山。之前之所以不理会,只是因为她知道他不可能逃掉,如今诸事暂了,她自是可以腾出手处理他了……
光明或许是人所向往,可黑暗却是最好的隐蔵。
在这等寂寂深夜,又是在草木幽深的林中,若不是有月光恰好透过枝極打进来,常人恐怕连视物都难。
漆黑,广袤,每个点似乎都给这个地方增添了蔵匿的优势,哪怕是有人有心搜寻,只怕都要费上一点时间,更别提原本就是无心为之,因此无论怎么看,此地都是个绝佳的隐蔽之所。
而很显然这一点祝投山也深有所感,所以他才会蜷曲着身体,巧妙地避过月光,将自己小心地隐藏在了阴影之中。
不过这黑暗虽然带给了他隐蔵的优势,却显然无法带给他太多的安全感。
若不是他已极力克制,只怕他的行踪早已被发现,可即便如此,若是仔细查看起来的话,还是可以发现他的身体在不自禁地颤动。
这倒不是他太过胆小,委实是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惊心动魄,甚至直到现今他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似乎一切都充满了混沌的色彩,他唯一能做得也仅是依靠本能麻木而行。
而在他回想中,这惊心动魄地初时,便是他被当成人肉盾牌,在刀剑中来回穿梭。若不是这些年他也算经历了不少,只怕那一刻,他就得被骇出一身屎尿。
所幸后来终是被他觑着了个机会,将小心隐蔵的匕首捅入了那人心间,虽然下一刻他就随着那人喷涌而出的鲜血,被狠狠地摔了出去,但到底是他成功了,不仅摆脱了困境,还亲手杀死了仇人,因此在触地的那一刹那,他几乎是笑着晕厥过去的。
不过他却没想到,他一醒来就会听到纷杂的人声,甚至有些话还是出自这个帝国的皇者之口,因此他在万分惊讶下,竟是一时没了动作。
而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话语,再结合来龙去脉,只怕再傻的人都能猜出一些端倪了,更何况祝投山本就不笨,他几乎是在云晞活音刚落后,就猜出了她乃是方才站在写意旁边的那人。
当下竟是硬生生被骇出了一身冷汗,只能不断庆幸他方才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身体也是愈发不敢动弹,只好全身僵硬地趴在那里装死,祈祷他们赶紧离去。
只可惜的是时间虽在不断流逝,但那边的语声却依旧不曾停过。
而在这样高度紧张,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良久的情况下,几乎是片刻后,祝投山就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隐隐抽痛了起来,甚至都有些控制不住身体的颤动。
此时恰好是云晞刚下了让他们离去的命令之后,因此先时的人语声都消失了,整片树林仅剩下纷杂的脚步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若是控制不住,定会被发现无疑,但若是能熬过这一刻,却可保住一命。
机遇与危机并存,饶是祝投山平时不是个硬气的人,此时为了自己的一条小命,也只能咬牙硬撑,不过他虽控制得了自己的颤抖,但身体却是再诚实不过地反应了他的痛苦,仅是短短半炷香的时间,他身下的冷汗便已是聚了有一滩之多。
时间不断流逝,就在祝投山觉得自己快脱水晕厥之际,他身边那阵阵纷乱的脚步声,才总算都消失不见了。只是他虽明知危险远去,却依旧是保持着原先的那个姿势未曾变动,这倒不是他不想要动弹,而是身体僵持太久,一时却是尴尬地放松不下来,而面对此种情况,他也只能靠长长地舒气来缓解紧张。
不知缓了多久,他才总算恢复了点知觉,当下便欲爬起来活动手脚,只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便又有一串脚步声清晰地响了起来。
“沙沙沙……”发出者似是在故意摩擦地面,声响之大,让祝投山不由心头大骇,而最恐怖的却不是这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而是这脚步声前往的方向,正是他所处的位置……
而随着脚步声不断地逼近,祝投山甚至有一种欲站起拔腿就跑的荒谬想法,只是他也知道若是此刻暴露了踪迹,以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可能逃脱,继续装死倒还有一定的生还机率,因此他虽骇得心如擂鼓,但身体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继续躺在地上。
只是他这厢装得辛苦,却是不知道云晞早就知晓他还活着,如今这么做不过是抱着戏耍的他的心思。从一开始地故意发出脚步声,到如今的走走停停,她这么做只是因为她知道他生性胆小懦弱,便欲借此一步步踏破他的防线罢了。
可笑祝投山还是不肯死心地抱着他渺小的希望,一意孤行地以为这不过是她毫无目的地行走,却不晓得即便是云晞并不知道他在装死,他那犹如擂鼓般的心跳也已经出卖了他。
这么一想,云晞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对祝投山这样的人,她还当真是连报复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若不是他自己偏偏撞到枪口上来,她断然是不会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只是如今报复既已开始,却不好草草结束了。
云晞勾唇,散漫地瞥了眼躺在地上的人影,遂朝着同景顯一起出现,却一直隐于暗中的人影缓缓吩咐道。
“风歌,你派人将祝公子送回寒影阁,切记定要将他同手书一起送到寒炽手上。寒炽虽然在江湖里树敌无数,但他恐怕也料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的老巢会被官兵团团围住,如此不明不白地死,他又岂会甘心,倒不如好心告诉他症结所在。”
“只是朕之前已然许诺,不会对其动手,可若不遣兵,他只怕也不会傻到乖乖等着被擒杀,也罢,看来只能吩咐他们围而不攻了,如此想必能给寒炽腾出点时间,一泄私愤。”
云晞这话说得响亮又清晰,显然不仅仅只是说给风歌听的,因此她在说完此话后,倒是半分不惊讶地看到原本还躺在地上装死的某人,如今已是跪伏在了她的面
前,求饶连连。
只是她如今却是懒得听他那些求饶之语了,想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委实太过容易,甚至不需要她出手,寒炽便可帮她做到。
因此她在同他说了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去了。
可笑祝投山心心念念一直想着报仇,最后却是跪在他认为的仇人面前摆尾乞怜。她甚至毋须动作,仅只用告诉他她是云翩雪就足以让他痛苦万分了,只是这个秘密,她却是不好叫人泄漏出去。
云晞迈步,越行越远,不过她身后的惨叫声,却是并没有因着距离而消失,不过那撕心裂肺地惨叫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猛然停滞住了,仅只剩下一阵阵闻之不清的吱唔声,回荡在夜空之中。
龙有逆鳞,触之则亡。既然他碰触到了她的底线,就不该可笑地奢望着能死得太过轻松……
昏黄的烛火,随着间或穿过木窗的晚风摇曳着。
而云晞所处的小厢房便也因着那道烛光的摇摆,有些显得忽明忽暗,不过光线的增强和减弱,却似乎并没有影响到那两道投在窗纱上的模糊剪影。
他们一个坐,一个躺,明明姿势各异,却偏偏又有种奇妙的和谐感存在,令得旁人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单单看着,都觉得他们两人会一直维持着这般姿势,直到永恒。
不过这毕竟也只是觉得罢了,这世间有无真正永恒的东西,他们不知道,但即便是有,也断然多不到哪里去。
因此在他们眼中,此刻虽难得,但在片刻后被打破,却也在情理之中。
云晞看了眼榻上如今呼吸已然平缓下来的写意,遂扬声吩咐他人进屋,只是她的表情虽是难得的柔和,但依旧还是掩不住那抹苍白和疲惫。
“你们进来吧,我现虽已将他的一分生机保住了,但南岭路途遥远,我亦不敢保证他能撑到何时。”
云晞如今的疲累表情极其少见,因此即便是原本有些气愤不过的谢嫣,见此眼中的怒气也是减了几分,不过她虽平和了几分心境,但在她旁边一直显得理智的谢然,却是对云晞的这般模样视而不见。
若论谁陪伴在写意身边最长久,那必是谢然无疑,因此他可谓是最了解写意为这段感情付出多少的人,所以在谢嫣为云晞神色动容,选择原谅之时,他却是拱了拱手,对云晞恭敬却是不无冷漠地说道“多谢陛下援手,如此我等便带少主离去了。”
他的一应礼节倶全,便是云晞都挑不出半点错处,但她见到这可谓严苛的行礼时,却是黯淡了眼眸。比起这般疏远的躬身行礼,她倒是更愿意接受谢嫣的那番痛骂,看来此次写意为保护她受伤,委实是有些伤到了他这一干下属的心。
她先前只以为帝王难当,如今方知这谢家家主夫人之位也甚为棘手。只是在那人为她付出了这么多之后,她也只能悍然面对了。
因此云晞在面对着谢然的冷脸时,却是半点未曾动怒,不仅如此,她的神色也是极其地亲和,甚至便连往日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此刻都是有些收敛了起来。
“你们此去人生地不熟,恐怕会有诸多滞碍。只是南岭民风剽悍,虽属于帝国境内,但我想要插手的话,却也不是件容易之事,不过我做不到,却有一入可以。”
云晞说到这里,也不由自嘲地笑了笑,方接着说道“你们想必也听说过平越商家吧,这个家族自数百年前便已在南境扎根,纵是同南岭亦有生意往来,若是可以请动商家家主出面,想必能省下不少时间和精力。”
谢然听到云晞这话,脸色却是徒然一黑,半晌才复又慢慢恢复了平静。他何止是听过商家的名头,他同他们那个讨人厌的家主还曾交过手,只要一想到过不了多久,他又要看到那张可恶的脸,围着谢嫣转圈,谢然的脸色就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现下毕竟是他们少主的事情重要,因此谢然虽万分不愿,但也接受了云晞的意见,立马派了人前去传讯,自己则万分不敢耽误地带着写意启程求医去了。
而在他们离去后,这间只剩云晞的厢房,却是突兀又多出了一个人。
云晞原本还以为是风歌回来了,因此也未曾在意,但在她无意间抬眸,看到那人的面容后,她的眼神却是刹那凝重了起来,不过忌惮归忌惮,她的语声却是依旧平静。
“原来是钟磬前辈,前辈难道是觉得之前的追杀不够,还要继续不成?”
来人却是之前追杀过他们的“灵蛇”钟磬,不过此时境况却是不能同之前相提并论,因此云晞脸上倒也并无畏惧之色。
而见她这般平静,老者脸上却也没什么吃惊之色,兀自寻了张椅子坐下后,方缓缓说道“这几年江湖倒真是出了几个妖孽的小辈,若不是老夫学武比你们早了半个甲子,只怕此时却也要狼狈不堪了。”
云晞听完老者这显得有些恭维的话,美目中也不由闪过了几许惊异之色,她算是明白他此行的来意了,只是他以为她会对之前的追杀毫无芥蒂吗?!
“前辈想必也不是为了夸耀我们二人而来,如此倒不如直接说明来意,也好过这般拐弯抹角,浪费你我时间。”
老者闻听云晞这话,却是怔了一下,他都不记得上一次别人用这般语气跟他说话是什么时候了,是二十多年前,还是三十多年前,不过恐怕便是那时候,他都不会相信有一日他竟会在小辈手下吃瘪。
所幸此处再无他人,因此老者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倒是难得地没有发作,“哈哈,看来丫头你倒也是个爽快人,如此老夫便也就直说了。你看……你能不能放过衡小子一命,他现在基业已毁,对你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老者说到此处,也不由面露羞臊,好不容易将话语挤完,当下便是装作无意地看向云晞,不过待他看清云晞的脸时,心里却是猛然“咯瞪”了一下,而没过多久,便有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证实了他的预感并没有错。
“看来朕恐怕是要让钟老失望了,若是先前他对朕承诺今后永不生事,或许朕还可能考虑一下放过他,但现在……人总是要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云晞说完,老者的脸色就僵了下来。他也不是蛮横之人,自是知道先前的要求有些无理,但是云衡他却是不得不保,如此看来他也只能来硬的了。
而看到老者的面目阴沉,云晞却是怡然不惧,仅是冷笑说道“呵,看来前辈是打算要挟朕了,不过可惜朕也不是什么软骨头,如若前辈当真要因对一人之诺,而背弃天下人的话,那朕便不要这命又有何妨?!只是,哪怕是朕身死,这大圣境内亦容不得云衡!”
“你……"老者脸色大变,下一瞬他便出现在了云晞眼前,而他的手也在悄无声息间,按在了她的命脉之上……
这时一阵天旋地转,云晞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晋阳王府内,一声啼哭划破了沉寂的黑夜。
这是……
“王爷,母女平安,属下恭贺您弄瓦之喜。”医官恭敬地对晋阳王说道。
晋阳王唐燐紧张的表情瞬间变为大喜,他一边匆匆走向夫人的房间,一边吩咐道“元建,替我好好谢谢刘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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