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觉得犹如神来之笔的这一手,在他人看来,却是不折不扣地画蛇添足。他若是不多喊这一嗓子,指不定还真能让写意他们投鼠忌器,多趴一会儿,但他这一吼,却相当于是剖露了自己的心迹给他人看,那意图却是再明显不过。
因此他这一吼后,在悬崖上挂着的写意和云晞,皆是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不过虽然心中已有数,但写意却依旧没什么动作,原本挂在哪里,就还是在哪里,没有移动半分。
这倒不是他不想上去,而是因着之前的决定本就冒险,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避过这一劫,因此两人皆不曾想过要是卡在了悬崖上,该怎么上去。
偏偏他们的信号发出时间还不长,离手下救援必然还有一段时间。可若是坐等两拨人马搜寻到此处,他们二人只怕是早已在喝孟婆汤的路上了。
这般行不得又等不得的的两难情况,让他们二人虽然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皆是很有默契地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如此形态,倒不是因为他们之前没有遭遇过此等窘境,而是因着他们二人从未有一次是如今日这般,乃是自己将自己困住的。
方才还可说是钟磬的拦阻,但现在他已然离去,他们却依旧是上下皆不可得,如壁虎一般趴伏在崖壁上,此等境况,着实是令他们又是难堪又是头疼。
“看来你我争执半天,最后你还是要放下我。”静默之中,云晞率先开了口,她的话语虽然不全,但写意又岂能不懂她的意思。
只是这方法看似可行,但终究还是太过冒险,他若是此刻同意,那之前的种种援救岂不是没了意义?因此写意在顿了顿后,就立刻说了一番阻止的话。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不同意,但话里的意思却也是再清楚不过。
“翩雪……虽然明知这不是你的名字,但我还是喜欢唤你翩雪。”
“且不说你我此刻的状况能否行事,便是情况允许,你又怎么能肯定,你可以准确地拴住崖顶的那株幼松?又或者你觉得它定能承受住你的重量……这些只要有一点出了纟tt漏,莫说你反应不及,便是我也无法保证定能拉住你。”
写意此时虽已勉力恢复了点气力,说这话时的语气也是激动至极,但这些却都无法掩饰他语声中的无力和失望。不过这倒也难怪他会失望,看着自己不顾一切去拯救的人,却这般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想必没有几人可以平心静气地面对。
而云晞闻言,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这却是不是因为她接受了,而是因着她清楚地知道,写意说的话委实准确至极,但不能辩驳并不意味着妥协,她想了想复又换了一种迂回的说法。
“你之言无错,但你我之前便是冒险,又何惧再行一次。成功,便可活命。失败,也无非一个死字。冒险一试,总比等死好过一些。”云晞虽然再次重申了遍自己的提议,但对于写意对她的称呼,她却是半点都没有提及,既没有说好也没有断然拒绝,但这种选择性的无视,在此时却相当于是一种默认。
若是放在之前,云晞定然是不会让写意以她师兄的名讳唤她的,这个名字在她心中可谓是一道暗疮,她自己都不愿轻易提及,更何况是让他人用此名字唤她。可今日她却是默许了,足以看出经过此次事件后,写意在她心中的位置却是又提升了一大格。
不过她的这等默许,却并没有让写意心情好过多少。身为男子,却需要女子为他去冒险,这等事情,莫说在他全身健全之时不会做,便是毫无动弹之力之际,也断不会允许自己躲在女人身后!
因此他在听完云晞的话后,就再难维持自己的平静,几乎是喘着说完了接下来的一番话。
这倒不是因为他已无力到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而是他当真是气到了一种境界,方会如此。
“你也不必再说其它的了,若是你我二人之中,当真需要一人去冒险,那也只能是由我去。这峭壁别无他物可着手,还得烦请您将我靴中的匕首取出来给我。”
这话前半句的语气还好一些,后半句却已是阴阳怪气到了一定地步了,特别是“烦请您”三字,简直是将他冷嘲热讽的功力,发挥到了巅峰。
不过所幸此时的云晞并没有闲功夫同他计较这些。而经过今日这一出,若是有一天,有人跟她说意王殿下不幸死在了嘴皮子上,那想必她是半点都不会怀疑的。毕竟在这等情况下,他还有闲工夫冷嘲热讽,其他概不论,光是这格局也足以堪称了得了。
而写意在说完这番话后,也不等云晞做出反应,就解开了绳结。这动作一出,云晞便知他之心意已定,本不愿再多说什么,但想到写意的腿尚有毛病未曾根治,为了让他有所准备,仍是轻声提醒了一句。
提醒过后,她便十分利落地借着写意的身体,迅速地改变了自己的姿势。而她的动作幅度也不算大,不过是从原本的趴伏,变成了后仰,但就是这么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是让得他们两人的脸色皆都是在一瞬间煞白了下去。
云晞的脸色煞白是因着勾动了伤势,写意煞白的原因却是因着腰部突兀而来的重量。不过他们两人的脸色苍白归苍白,嘴上却都是默契地无话。
一个是继续硬撑着,另一个则是咬着牙,艰难地伸手去够靴子里的匕首。
“就差一点。”云晞紧咬牙关,只能选择放松自己的双腿,来缩短距离。不过这明显还是不够,指尖虽然触碰到了,但离拿起来却还是有点距离。
而面对如斯状况,云晞也只能选择冒险一搏。
“终于够到了……”云晞感受着指尖的冰凉触感,心里一喜,只是还未等到这抹喜意扩展到脸上,她就感到一阵失重感席卷而来……
云晞一个不慎,顿时以倒插葱的姿势从写意身上滑落了下来。而待她反应过来,欲待自救之时,能抓到的却也仅是写意的下摆,甚至未等她顺势向上,那块看似结实的布料就已是“噗哧”一声,被她扯了下来。
幸得写意还穿着白色的亵裤,要不然光是这一下,他的小腿部分恐怕就要跟空气亲密接触了。不过也亏得是这一声响亮的裂衣声,令得写意顿时发觉了情况有异,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抓住了云晞的脚腕。
只是关心则乱,云晞那厢是好险不险地被救住了,但写意的骨头却是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喘”声,却是因着写意一时情急,竟是忘了自己的右臂已然经不起折腾了。
方才情急之时还不觉得,现下见到云晞已然脱离危险,那一阵阵被忽略的钻心疼痛,才猛地自小臂上传了过来,一时竟是汗出如浆,痛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再看看自己此时已是狼狈不堪的下摆,写意也惟有苦笑以对了。若不是他一开始就知道云晞不是那等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之徒。
在两相对比之下,他只怕还当真会怀疑云晞乃是为了报复他才弄出的这等动静。
毕竟方才是他阻止了她的冒险行动,她若是一定要来个更激烈的,似乎也情有可原。
而云晞自是不知道写意的这番心理活动的,她盯着自己手中扯下的布条,在大口喘了一会儿气后,才总算是平复了下来。
生死面前,是人都会惶恐,她自也无法免俗。只要一想到方才她差一点就会葬身崖底,饶是她的手再稳,也不由抖了一下。这些还只是流于表面的,她心中激荡的后怕却是只有她一人知晓,而伴随着这阵后怕而来的,还有浓浓的感激。
方才独自一人面对老者时,还不觉得,如今却是一下子软弱了下去,似乎刚刚未想到的事,如今一股脑全涌了上来,她突然发现自己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面对死亡也刹那间没有了底气。
独自一人之时,哪怕有千难万难,也自要挺着。但身旁有他之际,却似乎一下子惫懒了下去,仿佛冥冥中已有了依靠,她不需要做任何事,只需要服从即好。
这种感受她之前从未体会过,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还不错。只是这所谓的安全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仅是持续了一会儿后,就被某人充满着不良意味的话语打断了。
“唉,虽说您是女帝陛下,但这般惶急,却也叫人有些不好意思。”写意在缓了缓后,就故作轻松地调笑道。
而在他这一派轻松的话语背后,却是满头的冷汗。他总不能让云晞就这么头朝下地吊着吧,可若是直接将她提上来,难保她不会听到他手臂发出的声响,可普通的话又不能起到掩饰效果,因此他万分无奈之下,也只能勉强当一次登徒子。
这可当真是难为死他了,一只手得吊着鸿光,一只手得拉云晞上来,嘴里还不能停下,这般三管齐下,哪怕是铁打的人也得化了,莫说他还只是血肉之躯了。
只是他的这些苦衷云晞却是不晓得的,她见他还有力气油嘴滑舌,自是怒不可当。因此待得她又回到了凤公子背上之时,就极其不客气地用手狠捏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当下痛得连骨折都没发出声音的某人,立马浮夸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连道再也不敢了。
不过他这等夸张的表演倒也收到了一定的效果,云晞在冷哼一声后,便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他,倒是停止了手中的惩戒行为。
而在这么一出闹剧过后,他们两人表面上倒也放松了许多,方才云晞不慎滑落的阴影似乎也淡去了不少。
“嗤——”,却是写意接过了云晞递来的匕首,将它插入了峭壁之中。这一下当真是直如切豆腐一般,这把匕首的锋利程度,倒委实是不负神兵之名。
不过神兵虽利,却也要看是掌握在谁的手中。匕首和宝剑,两者皆是一样的削铁如泥,若是单独使用其中的任意一把,只怕都会让人惊喜,但要是同时使用这一短一长,长度不一的两把神兵,却也不是谁都可以轻易驾驭的。
而写意此时体内的内力本就所剩无几,若是平时让他精控这么一长一短的两件兵器,他都要先练练手,更遑论此番他身体已近透支了。这么恶劣的身体条件,还得直接上手,这一招的冒险程度当真是没有弱于云晞方才的提议。
只是冒险归冒险,写意现在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幸亏第一手完成的还不错,匕首和长剑的位置都还算稳妥,虽然所要花费的力气不小,但毕竟是刚开始,还没掌握技巧,写意相信当他熟练了之后,必然能节省下将近一半的力气来。
不过这显然只是他的设想,因为在小心地上行了不久后,好运女神就结束了对他们的眷顾。
其实原本写意攀爬得还算稳的,但随着他加快了速度之后,就有些开始不稳了起来,特别是在行进到一块格外凹凸不平的区域时,写意更是难免地出现了一点纟比漏。
本来就难,更别提他的速度还快了许多,这就导致写意竟有些忽视了两件武器之间的长度差距,使得长剑入壁时过浅。而等他反应过来,欲待补救之时,峭壁上就已是滚落了不少石块下来,随之滑落地还有写意的半个身子,若不是还有左手撑着,他们两人此时只怕已是在下坠的过程中了。
然而捡得一命并不意味着就轻松了,这吊着亦是个体力活。
不过这下子就体现出身为“小白脸”的优势了,要是是张黑脸的话,脸红还真不甚明显,但写意本就生得一张白皙的面皮,这样一来的话,便显得脸色愈发得鲜红,让得早已习惯了某人俊脸的云晞,此刻突然看见这样一张涨红的脸,也是不由得多了一丝愧疚和心疼。
只是心疼归心疼,她却并没有出声说什么代替的话语,在这个时候,她又如何会再不懂他的心思,既然他想让她依靠,那她何不顺从他的意思。
因此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默地看他调整姿势,艰难地继续向上爬去……
“哧哧。”一时,整个崖壁上仅只剩下了长剑和匕首插入时发出的声响,一声声由一开始地谨慎到后来的逐渐增速,却是显得操控的人愈发游刃有余了起来。
不过这到后来不断响起的哧哧声,在临近崖顶时,却是缓慢了下去,甚至有时候还伴着粗重的喘气声,一点点侵蚀着人的神经,让人几乎以为这等声响在下一刻就会断去,进而不闻……
这种没来由的担心,看似荒唐,但也并不是空穴来风。毕竟攀爬此等峭壁,莫说是换个平常人,便是武功内力差之毫厘的,此刻只怕也已坚持不下去。只因这样的攀爬行至后来,根本就已不再是依靠力气,而是仰赖毅力了。
不过也就是在这等艰难的情况下,云晞原本因重伤都不曾弯曲的脖颈,开始以一种极其温柔的姿态,缓缓地低侧了下去,最后倚靠在了眼前人早已被汗浸湿的背眷上。
似乎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往日那个嬉笑风流,目无一物的少年,已然蜕变成了一个她足以仰赖依靠的成熟男子。只是可惜,她明白地还是晚了一些,她和他之间错过的,已经不可挽回,而未来于他们又太过残忍……
此刻,崖高艰险,但在这样的峭壁上,他们两人相贴的画面,却是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温馨旖旎。只是这等温馨画面,写意却是错过了。说来也是讽刺,他之前明明一直渴盼其发生,但在真正发生之际,他自己偏偏却又全然不知了。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他反应不够灵敏,实在是自顾不暇。本来在临近崖顶之时,他的力气便已然是耗尽了,后来能继续攀爬,还是因着他超越常人的意志在支撑着。但如今意志虽然犹在,可早已疲乏过度的身体又岂是那么好控制的,现在莫说爬了,他便是能动一动臂膀,都可谓是个奇迹了。
咫尺天涯,这四个字便在此等情况下,以从未有过的清晰程度,闪现在写意的脑海之中。
说来也是讽刺,这等距离,若是放在往日,哪怕不能说是触手可及,但想要达到,对他们二人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的事。可现下这点距离,却直如天堑一般,便是就这么单单看着,也让人横生绝望。
其实此地若只有他一人,那么放弃也就放弃了,在他心中最多也不过是有些不甘罢了。他大可以挂在这儿,撑个一时片刻,等待人前来救援。只是他可以等,他身后之人却不行,且不说她的内伤有多严重,便是单论外伤,这么一直失血下去也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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