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之艰难地自马背上翻下来后,便是苦笑着向着风歌一揖。
昔时他在学院中,亦是天赋出众之辈,因此当他于骑射上露出笨拙之意时,夫子还权当是他不熟练,直到后来,他依旧是无甚寸进,夫子方相信他于此道上委实不可能有何发展,遂也不再强求。
之后他自己虽还是坚持了一段时间,但也没有多大进步,不过是减了从马上摔下来的次数罢了。如此下去,他也便被弄得有些心灰意冷,要不是乍闻寿县传来的消息,太过激动,只怕他也不会如此冲动地选择马匹出行。
“呵,若是这样,那倒是不能强求。此番我等还有急事,话既已带到,便也不好多留了,有缘再见吧,小兄弟。”风歌说完,遂纵马跟上了车队。
不过他说得话,倒并非全出于客气,而是当真有些预感,觉得用不了多久,就能再见到这个,如今还稍显稚嫩的少年。
而随着他的马蹄声逐渐远去后,顾行之方怔怔地回过神来,轻笑着摇了摇首,牵起手中的马匹一步步向着青州城行去。
他并非蠢人,如何看不出云晞他们一行人的不凡之处,因此对于风歌所说的有缘再见,他便是全将其当作了客套之话。
毕竟扶摇直上的靦鹏,又如何能同他这般寂寂于凡尘之人,再度相逢,那机率可不仅仅只是小罢了。
“公子,您要等的人似乎已经来了。”
而在云晞他们告别顾行之,即将要至青州城之际,四周却是突兀多了好几道隐匿的气息。其他护卫或许还被蒙在鼓里,风歌却又哪里有不知之理,因此在想到云晞如今的状态后,他便也策马靠近了她所坐的马车,低声提醒道。
“噢,总算是来了吗……待会儿切勿同他们硬拼,一有机会脱身,便继续按计划行事即可。”坐于马车内的云晞听闻,唇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意,虽然此时的她虚弱至极,但到底该来的还是来了。
而就在她唇角的笑意隐去后,没有几息的时间,马车外便响起了细微的动静,随即越来越响的喊杀声也是传了过来。
其实一开始,云晞就料想到此次的埋伏必不会弱到哪里去,但却也没想到会强到如斯境地。虽说她这一边有放水之嫌,但介于连盏茶功夫都没到,她的车帘就被打开的情况,她会惊讶似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看来那边的实力,确是要比她想象来得,要强上一线。
“你去将车中之人弄晕后,便带着她先行回去复命,此处由我来断后。”随着车帘打开,外头的话便也清晰地传了进来,而听闻此话,云晞也只能苦笑,看来此次这鱼肉的角色,马上便要开始了。
不过到了这时候,又如何能再给她什么思索的时间,几乎就是在听到这话的同时,她的意识便是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待得她悠悠醒来之际,便赫然发现原本她所处的马车车厢,也已被换成了一处雅致的厢房。而既然此时她并不在赶路途中,那想必此处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看来她倒是有些低估了那人的狠辣了,青州城距此处按正常情况来计算的话,少说都要三日左右方能到达。而这三日她显然都是在昏迷情况之下度过的,看来为了减少麻烦,那人倒是丝毫不曾将她的神智考虑在内呢,不过也是,说到底他们想要的也仅仅只是扣押住她这个人罢了。
“看来陛下已经醒了,只是不知您对微臣为您安排的厢房可还满意?”
“这里难道还容得了朕做主吗?杜侍郎……对了,现下唤你云世子想必更合适吧?”云晞虽未看见来人,但仅只听到这声音就可以确定来者是谁了。想来之前他在她面前装得也甚是辛苦,如今易地而处,他这话里的嘲讽之意,倒总算是能肆无忌惮地流泻而出了。
“原来陛下一直是明白人,既如此,那你我也不必再兜圈子了。”云衡轻笑着伸手搭在了云晞的腕上,巧用暗劲,确定她体内没有一丝内力后,方缓缓地将手复又背在了身后。
在他看来,在眼前人面前,哪怕他再谨慎都不算过分,倘若当真有人会因为她是女子而心生懈怠,那他死前要怪的只怕就只能是自己太愚蠢了。
“既然确定陛下无碍,那臣也算是放心了,还请陛下好好休息……”
一言既毕,云晞便听见身边的动静慢慢地消失了,旋即她的脸上便浮现了一抹嘲弄的笑。她早便知晓云衡他生性谨慎,为了不让他起疑,她方会服用了两次化功散,一次是在被劫前,一次便是在方才醒过来之际。如今她虽身体虚弱至极,但到底是避过了一些危险。
只是她却是不知道,纵使做到如此,她依旧是低估了云衡的谨慎,所幸这世界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要不然她今次付出的代价就不可谓不大了。
“待我离开后,你进去将她的手筋脚筋挑断。”云衡走出房间后,迟疑了一瞬,遂轻声叮嘱看守道,不怪他狠心,实在是房中人手段太过百出,若是他跟他异地相处,他相信她下手只会比他更狠厉……
“是。”看守者一愣,随即马上反应了过来,恭敬地回应道。
以他的地位,自是不知道屋里的是谁,因此倒是毫无压力。倘若当真让他知道云晞的身份是这天下共主的话,恐怕他的回答也不会这般干脆了。
毕竟身为平民,对于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不管怎么说,心底里总是会有些敬畏的。
“世子,那边的人到了。”而在这厢暗流涌动之际,院落门口却是来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对着云衡说话之际,神色虽然尊崇,但却并无他人一般有着深深的畏惧。
而对他这种态度,云衡却显得极为漠然,可见这名老者不是极得他的信任,便是地位相当不凡,不凡到可以不去担忧,眼前这对他们来说显得有些阴晴不定的主子。
“我知道了。钟伯,你先将他领去书房,待我安排好此地之事,便来。”
云衡皱了皱眉,已然有些明白了来者的身份,若不是为了师出有名,他实在不愿跟那人搅和在一起,不过他虽有些烦躁,但对来人的语气却依旧透着一丝温和,没有半点不耐,若是仔细注意的话,甚至可以探查到一丝尊敬。
因是年少掌权,云衡御下的手段不可谓不狠辣,这虽然使得他的地位迅速稳固下来,却也造成了手下因着惧怕,不愿与他太过接近。
可这位老者不仅不惧怕他,甚至连云衡对他的态度,都是带着一丝微妙的亲近,足可见这看似平凡的老者,其实并不平凡,也是因着如此,他方会在顿了顿后,又有了接下来之言。
“世子,恕老夫多言,若你真要与那人合作,还是得表现出该有的诚意。既然那人坚持要求不伤这女人分毫,为了大局,不如便先忍让一番。日后大权在握.你
想干什么,也无人可以阻止。”
“钟伯,凭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可会因仇恨,因小失大?世人忌惮毒蛇,不过是因其隐忍阴狠,但这也往往令他们忽视了蛇之谨慎,此次我定要下狠手,是因为这女人实在是不得不防。”云衡凝视着紧闭的房门,神情漠然地说道。
虽然她于他有杀父之仇,但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本就疏远,倒也不值得他为此不顾大局。
他的母亲,本是艳名传遍江南的一代名妓,被纳入王府后,他的父王倒也着实是宠爱了一段时间,也就是这段短暂的风流,才有了他。
说来嘲讽,倘若不是王府除了他之外,再无男丁的话,只怕这世子之位还轮不到他这么一个娼妓之子。而也正是他的身份,才导致他的母亲被王妃所不容,红颜早逝。
可笑的是,他的母亲死时虽依旧惦念她的良人,她的良人却仅是视她为众芳中的一朵,便是听闻她的死讯,也不过是淡淡吩咐了一声,将他送于王妃抚养,自此后便再无他话。
如此绝情,如此冷漠,又如何值得他不念大局。
“这倒是老夫第一次见你这般忌惮一人,看来这女娃确实有些本事。只是那边来的使者,方至此处就提及了之前所订的盟约,若是真伤了这女娃的话,只怕会破坏我等同那边的关系。”
老者说到这里,捋了捋自己垂到胸前的白须,顿了顿后,复又用一种欣慰地眼光看着云衡继续说道“你也算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心智也罢,行事也罢,皆是万中挑一。这女娃到底如何处置,想必你听完后,心中也已然有了数。”
“你也莫要太过强求自己,年轻人总是要犯些错误,才能成长起来的。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钟伯别的帮不了你,但在我这把老骨头死之前,你犯再大的错,也没人能威胁到你的性命。”
云衡乍闻此话,先是一愣,而后便感到自己那颗冰冷的心,慢慢地泛起了一层热流。除了母亲以外,钟伯只怕是这世上同他最亲的人了,哪怕此时的他已有了妻儿,但钟伯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依旧无人可以取代。
“好好看守,房间里但有一丝异动,火速派人禀告。”看着老者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院落之中后,云衡方转过身,朝着看守者淡淡地吩咐道。
为了大局他可以退让半步,但这女人却依旧不可不防!
“是……世子,您之前吩咐之事,可还要继续执行?”云衡积威甚深,因此看守之人听闻他的命令,一个激灵下,立马躬身回应。
至于后来的问话,倒不是因为他听到了云衡同钟伯之间的对话,而是因为他敏感地发现了周身气氛的变化,因此稍作犹豫后,方有了此问。
“不用了,你们只需做到死守即可。”云衡说完,再无他话,但他临走前投来的眼神,却是让守卫者暗暗凛然。从那个眼神里,他分明读出了淡淡的警告,看来若是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完成不好的话,他们这些看守人等,只怕都将尸骨无存。
而外头的这一出暗流汹涌,对于此刻失去武功的云晞来说,自是丝毫不知,也是因此她方能心无旁鹫地驱除身上化功散带来的效果。
如此几个时辰过去后,她方感觉到没有之前那般虚弱了,只是想让功力恢复到巅峰,却是急不得,哪怕是动用藏于发间的银针,加速药力的挥发,她的实力也不过只恢复了六七成。
不过她来此本意就是为了打探,而非杀戮,因此她自信这六七成功力,已是足矣。
闭上眼睛,感受黑暗中的气息。看来云衡果然很是高看他,明里的守卫也就罢了,暗里竟还有三人隐藏在这屋内,时刻窥伺着她。
她非神,不可能在不惊动外面的情况下,同时杀掉藏于三个不同方位的人。
“来人,这难道就是你们世子的待客之道吗,连点茶水都没有。”云晞起身,隔着房门,高声吩咐道,语声中的骄横,却是令得看守之人都皱起了眉。
“小五,你去给她端点茶水,这些千金小姐就是娇贵。”
“可统领……”
“让你去你就去,别没事穷担心,老子就不信,一个臭娘们还能闹出什么事来。”这统领听到屋中传来的是女声后,脸上便有了一丝懈怠之意,如今见手下畏畏缩缩的,那表情更是添上了一丝不屑,此时的他哪里还能想到屋中的人虽是女子,可这人却是连他们世子都是忌惮有加的。
“统领,真要送进去吗?”因着个子矮小而被唤作小五的青年,提着一壶茶,站在房门口,犹犹豫豫地问道。
他本来想着自己这话,怎么说也该引起他们统领的一点警惕,但显然这对已经因为云晞是女人,而先入为主的统领来说,并没有什么效果,更甚者他这话反倒引起了他们统领对他的不满。
其实早在之前小五被调到这统领手下时,他就已经因为缺少男子气概而惹其不喜了,更别提现在还这么婆婆妈妈地,那扭扭捏捏像个娘们地样子,更是让其失了耐心,当下有些不耐烦地挥手让他赶紧进去。
“你小子怎么这么多屁话,叫你去你就去。”
“是。”小五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自是听出了他们统领话里的不耐烦,再不敢找不痛快,一边提着茶壶,一边怯懦地点头,一溜烟就进了房间。也许的确是他太多疑了,一个女人就是想耍诡计,又能耍到哪里去。
而直到亲眼见小五进了房间,那统领才不屑地将视线从他身上移了开来,心里却是想着等他出来后,一定得安排个什么闲差事给他,这种怕女人的奔种,说他是
他的手下,都是丢了他李老三的脸。
不过他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在他心中过于怯弱的小五本人,却是再没有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
“狗奴才,怎么沏壶茶都要这么久,还不快给本小姐呈上来。”小五方踏进房间,就听到一声娇叱,当下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一个阶下囚还真把自己当贵客看了。
不过他倒是没这心思跟她一般见识,不知怎么地他就是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一踏进这屋子就全身犯寒,只想着早点把这壶茶放下,早点出去。
“你没长耳朵吗,本小姐吩咐你将茶呈上来,我看你就是想让本小姐渴死,才故意放那么远。”
听到这里,小五却是再不能忍下去了。他平日里虽然懦弱了一点,但怎么说也是个爷们,如何受得住被个娘们差使地跟条狗一样的屈辱,更别说这娘们还在他的看守之下了!
“臭娘们,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个阶下囚还敢发小姐脾气。老子今天就把茶壶放这了,你爱喝不喝。”
话音刚落,小五就觉得一阵内虚,在家他都不敢违抗他家的婆娘,这女的不知是什么来头,虽然现在被监禁看管着,可谁知道有没有放出去的一天。所幸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后,竟是奇迹般地放软了语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得被他说的话震慑住了。
“这位小哥,我因着身子虚弱,走不了多少路,便有些按捺不住性子,之前若有言语得罪之处,还请小哥见谅。虽说拿钱财说事,有些侮辱了小哥,但我身边这几件首饰现下也无甚用处,小哥若是帮了我这一个忙,我也不好意思让小哥你白忙活一场。倘若小哥是嫌这谢礼太寒酸了,那待我出去之时,定还会有其他重谢。”
话音至此,云晞十分巧妙将自己的侧脸,微露在屏风之外。低首垂睫,虽不再言语,却自有一段风流。那等楚楚之姿,一时竟如风荷凝露,看愣了小五,也让他不自觉地提着茶壶,向着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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