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吴济悬此人,确也有几分医者之心,明知寿县凶险,竟还肯亲自留在这里,看来吴家能成为杏林世家,也是有理由的。
而她这般想着,没过多久之后,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老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小子,那边可还排着队等老夫就诊!你二话不说,将老夫扯来这里,究竟是有何事……”
云晞闻言,顿了顿,方掀开了车帘,而那方才还絮絮叨叨不断的老人,一见她的脸,怔愣了许久后,才反应过来,赶忙甩了风歌的手,跪了下去。
“陛……陛下,老臣吴济悬参见陛下。”
“吴大人毋须多礼,此次云某来,仅是为了助大人一臂之力,大人不如先将此地详情告知云某,也好让云某心中有个数。”
“启禀陛……云公子,此次灾情因着圣上叮瞩在先,倒是并不严重,只是老朽无能,至今未曾想出医治方法。如今此地共有病患七十多人,其中一十二人症状较重,除此之外,另有两人……已然病故。”
吴济悬原还想唤陛下,在云晞眼神示意下,方急急改成了云公子。而另一边,云晞见到他的神情,脸色却是慢慢地缓和了下来。她相信此次哪怕自己不来,这位老院正也能想出解决之方。至少当他论及有人不治身亡时,云晞在他脸上看到的那种自责的神情,就足以让她确信,他是一名真正的医者无疑。而对于这类人,解决疑难杂症不过是时间问题……
“吴大人医术超群,想来不用多久便能想出方子。只是云某人既已在此,少说是要班门弄斧一番的,还请大人领路,让云某也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疫症凶险,公子身份贵重,还是莫要涉险的好。老夫的医术虽不敢称拔尖,但请公子放心,老夫定同这些病患共进退。”
听闻云晞要以身犯险,吴济悬不由骇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年老体衰,莫说困在此处不打紧,便是赔上一条命,也无甚利害。可眼前人却是不同,如今天下好不容易一统,太子又尚年幼,倘若她有个什么万一,那他纵百死,只怕都难偿其罪。
“吴大人还是安心带路吧,云某既来此,自是已做了万全的准备,况且如今身处此地,只有患者同未患者之间的差别,又何来的贵贱之分。”
此话说完,云晞遂瞥了吴济悬一眼,而这一眼便打消了他原本还欲再开口的念头。明知自己拦不住,又何必再多劝,只是终究放心不下,忍不住便多叮嘱了几
“公子既执意要去,老夫也只能听从。此处有几颗丹药,还请公子几人先行服下,虽无法完全防治疫症,但到底聊胜于无。此外,公子还需再备几条湿布,以便到时能捂住口鼻……”
“吴大人……你的好意,云某心领了。只是如今疫情紧急,耽搁不得,更何况大人说这么多,云某又如何能记得住,不如大人边领路,边叮嘱一下云某的侍卫吐”
“风歌,切记要仔细聆听,不可遗漏丝毫。”云晞听着吴济悬的长篇大论,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际。见他仍要说下去,且显然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她也
只能不厚道地将其推给了风歌。
而风歌听到云晞的吩咐,嘴角也忍不住抽了一抽。表情虽依旧冷淡平静,但他的眼神分明写满了无奈,只是王命难违,只能先答应下来,至于听不听,就全看他究竟能坚持多久了。
“陛……公子,前方就是老夫暂留的医馆了。”
行了有多久,吴济悬就冲着风歌说了多久。因此一听说目的地就在眼前,最兴奋的却不是云晞,反而是风歌,天知道他承受地多辛苦。
偏偏这老太医还是个不识眼色的,无论他的脸色有多冷,表情有多臭,他都能一概无视地继续说下去。
而他突兀的松气,自是没有逃过云晞的眼睛,能让风歌这般懊恼,却只能憋着的次数,实在太少,因此饶是云晞都有些好笑,不过为了避免他恼羞成怒,她还是出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既然到了,那便将湿布蒙在口鼻上,切忌勿要离患者太近。”云晞边说着,边将原本就准备好的湿布拿了出来。
而吴济悬见状,自是不无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来陛下还是听进去了。只是接下来云晞的话,却是让他不由有些尴尬,他怎么就忘了他们陛下同那人之间的关系,倒是白耗了这许久的口舌。
“吴大人,云某有一些昔日帝师所留的丹药,虽不知效果如何,但想必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你拿去将其分给百姓,只是数量不多,还需靠你节制着用。”
云晞口中的帝师却是指翩雪,在天下一统,改元之时,她便言称感念翩雪辅佐之功,特将其封为帝师,意在令他同整个王朝一般声名不朽。
而对于翩雪的了解,纵使其他方面,吴济悬如罩云里雾里,但身为太医院医正的他,却又如何会不知晓这位帝师,在医术上的造诣只可能比他强,绝无比他弱之说。
当下也只能尴尬地笑着说道“既是帝师之药,想必应有奇效。公子不如先将这丹药,交予老夫看看,倘若能猜出它的配方,也能多几分保障。至于公子一行人,长途跋涉后,想必也甚是劳累,便先在内室歇会儿,前面医治之事,自有老夫担着。”
“那便麻烦吴大人了。”云晞倒也并不推辞,莫说他们这行人确实需要休息,单是她的医治需在暗中进行,就得找个安静的地方。
况且医家讲究望闻问切,以她的医术水平此时在这医馆一扫,看到患者呈现地都是大同小异的病症后,心里已然有了些数。
疫症素来棘手,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医术,就能比浸淫医道多年的吴济悬高出多少,既然他徘徊了这么多日,都未有根除之法,她又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想出来,倒不如先到内室,边休息,边查阅一下医书。
“吴大人,云某将这边的情况告知帝师后,今日总算有了回信,帝师言虽无法完全拔除疫症,但已有了些眉目。这是帝师寄来的药方,吴大人可以看看,倘若觉得尚可,便命人先煎几帖,让病患服用。”
在此处待了几日后,云晞的衣物虽依旧整洁,但神情之中却是难免流露出几丝困顿,毕竟这几日她都未曾休息,不是在帮助安顿病患,就是在思索医治之方,因此纵使有内力护体,她的神色也仍旧多了几许劳累,所幸总算是有了收获。
而听到她的话,吴济悬神色中虽有几分怪异,但到底是兴奋居多。他毕竟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哪怕再愚笨又如何会猜不出,这药方并不是帝师所书。
暂不提帝师这么多年毫无音讯,据传便连原本每年医治几人的惯例都打破了,仿若消失了一般,便是陛下有联系之法,这短短几日内,他又未曾亲见,如何就能这般精准地写出药方。
若说起初他还不解陛下为何冒险来此,那么现下他却是想通了。除了他们陛下对医术造诣同样极深外,他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解释,她亲自到此的原因了。
不过他虽不知他们陛下隐瞒医术是为何故,但既然是圣意,他自也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帝师对歧黄一道,果真了解甚深,老夫自叹弗如。”
“既然吴大人看了药方觉得可以一试,那云某便也可以安心离去了。"云晞如何能不知道吴济悬已然猜出了点苗头,见他恭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不过既然此间事了,她也总算能继续实施下一步计划了。只是她却是没想到,略微修整后,刚出寿县界头,就会看到本不该出现在此之人。
“大人,那位公子在外面站了已近一日了,问他什么也不说,赶又赶不走,小的们实在没什么办法。”
在外面驻守的士兵见云晞被吴济悬亲自送出来,再加上他的表情又甚是恭敬,自是知道云晞的地位不低。此刻见她目朝那白衣公子,面露疑惑,遂赶忙出声解释。
而因着云晞到来后,寿县的情况有所好转,现下甚至听说医治有望,因此这士兵对着云晞说话时便愈发地恭敬了几分。
“无甚无碍,此人我认识。”云晞看了看前面所站之人,心中已然对他来此的目的有了些数,遂面带微笑地消除了其他人的戒备。
她之前虽仅是短暂瞥了一眼,但那人身上的那种风采,却是极难认错的,再说这位顾公子依旧穿着几日前的素衣,如此便更加好认了几分。
虽不知他为何会这般执着,但云晞已然确定,他就是她前不久遇过数次的顾行之无疑。
“公子,是否要让属下将其打发走?”
“不必了,看来倘若我再不跟他见上一面,他就得一路跟我回帝都不可了。”云晞这话说得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盖因她跟他实在太有缘了一些,似乎她每到一处都总会跟他偶遇。
而在前方牵着匹马呈等候姿态的顾行之,见到云晞被众人簇拥着出来,眼睛也不由霎时一亮。
他在今日听闻,寿县来了位俊美的云公子后,便马不停蹄地来了此处,此刻远远地见到云晞,虽未曾看清她的脸,却因着她的气质自发地将其当作了翩雪,因此甚是高兴的牵着马往前走了几步。
不过几步过后,他便又退疑地停了下来。明明他等这一刻,都等了将近八年了,但亲见那人近在咫尺之时,心情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这八年,他一直都朝着心中的他不断接近,虽知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但到底因着他的存在,让他即便堕入尘埃,也依旧不曾放弃。
只是这八年他虽视他为唯一的光亮,但对于他来说,想必早就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了吧。如此看来,相见不如不见。
而就在他这厢自嘲之际,云晞却是遣退众人,向他慢慢走了过来。随着逐渐地靠近,他们彼此的脸孔都在对方眼中不断放大。
顾行之在看到云晞的脸时,脑海中便只剩下了愕然和惊艳。八年前,他虽只有八岁,但那人的容貌却早已刻在了他的记忆里,因此他可以确认眼前人,并非救过他一命的云翩雪,即便他的容貌与那人有几分相似,但到底不是他。
只是纵使如此,他依旧为这造化之手,精心雕琢出的容貌而惊艳,公子如玉,在容止上,他便是同记忆中的人,亦是相差无几,甚至可能还要略胜几分……
而云晞在见到顾行之时,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身居高位的她,自是见过不少俊才,不过饶是如此,她在初见他时,也依旧有眼前一亮之感。
只是他的形貌虽出众,但在她看来,却是有些太过刻意地模仿师兄了。不止是在身穿白衣的习惯上,而是连他的气质,都是同她师兄一般的温润柔和。而他的脸,莫名地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只是愈是如此,愈发令她觉得异样。
这种异样不是因为熟悉,而是因为他眉眼间,无意中流露出的东西。这种东西她虽然不能准确描述,但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反感,特别是当它出现在一张,对她而言有些熟悉的脸上时,那种反感便愈发地有些猛烈了起来。
“这位公子跟帝师可有何关系?”云晞还在颦眉之际,顾行之却已在犹豫之后开了口,虽然他也觉得这有些突兀,但在按捺了八年之后,他实在不想再放过一丝,可以找到那人的机会。
只是其声清朗,入耳虽温润,却丝毫減不掉云晞对他突兀而来的恶感。
因此不过瞬息间,云晞就反应过来,笑着答道“在下可并无福分与帝师相识,公子只怕是找错人了。”
说完便再不顾一脸惊愕的顾行之,登上了马车,领着风歌一行人向着青州城而去。
“公子,还是不予理会吗?”行至一半时,风歌见到马车后头,依旧狼狈骑马跟着的人,不由皱着眉问道。
后头之人一看就是不会骑术的,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执着地跟到此处。风歌跟他往昔虽无交际,但对他仗义为民还有些好感,因此犹豫了半路后,还是同云晞开了口。
而云晞听到风歌开口后,也不再沉默,顿了顿后,便开口问道“他还跟着吗……风歌,青州城一事他可是有参与?”
她一直都知道车后有人,那阵阵凌乱的马蹄声,让她都有些感叹他的痴,不会骑马却还要勉强自己,这种执着实属罕见。
更何况除了执着外,他似乎还足够理智,明明不会骑马,却还能赶到此地,显然是十分急迫,然而纵算如此,他依然能量力行事,未曾鲁莽地冲进疫区,就冲这点,便足以让她公平以待。
“据情报来看,青州城一事,他委实有功无过。”
“这样吗……”云晞闻言,沉吟着用手指把玩了一圈挂在腰间的玉饰后,方继续说道。
“或许他依旧太过稚嫩,无法在官场迅速成长,但冲这些,朕也理应给他一个机会,便权当作是出于爱才之心吧。”
“转告他,倘若欲达心中所想,那便赶往洛城参加此次的诗会,能否成功,就全看他自己是否可以在众才子之间脱颖而出了。”
云晞说完,风歌便策马领命而去。
而在车后一直跟着的顾行之,在听完风歌的话后,脸上却是极快地浮现了一抹尴尬的情绪。
其实他本无意跟着他们的车队,在确定云晞并不是昔年那人后,他便打算先行回城,可谁知道上路后,他竟无法操纵马儿停下来,只能一路狼狈地跟在车队后面,倒是显得他如牛皮糖一般了。
不过尴尬的情绪过后,他便知晓云晞之话是为何故,虽不知是否能真如他所想般遇见那人,但以现下他的境地来看,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来医了。
因此他遂也感激地抱了抱拳,只是他这礼行得却甚是狼狈,不过一会儿就因为马匹的颠簸,险些掉下去,当下只能脸皮通红地伏在马背上,尴尬地朝着风歌一笑。
“顾公子若要前去洛城,这骑术却是不得不练了。”风歌见状,哪里还能不晓得他的情况,皱着眉帮他将马停下后,遂又难得地出声好言提醒了一句。
如他这般的情况,除了骑马外只怕赶不上那洛城诗会,只是倘若骑马的话,却是不知会出什么意外情况。他平日里虽对这些四体不勤的公子哥甚是不喜,但见顾行之笑容温和真挚,顿了顿后,还是忍不住管了下这闲事。
“多谢兄台出手解围,只是行之惭愧,书院中虽有开设骑射一门,奈何无甚天分,任是如何勤学苦练,依旧没有丝毫进展。因此到时前往洛城,恐是不免要贻笑于大方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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