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觞虽未明言,但写意却是知晓他所指之人是谁,轻轻一笑,他也不打算瞒他。“长觞,我是一个追求长久之人,短暂的幸福又怎么及得上天长日久。不过是再等个十年,对她我素来都是不缺耐心的……”
商长觞闻言,才知他的好友对云晞用情已然如此之深。他虽有不少的红颜知己,但对她们亦不过淡淡喜爱,完全谈不上情爱,因此他对这份比较深厚的爱情,可以说是无法理解的,但在无法理解中,又有些心向往之。毕竟对于这样绵长的感情,世人总是又惧又羡的。
“阿意,身为挚友,我本该规劝于你,但见你执着至此,我看再多言也是自讨无趣。此间既已事了,我也该离去了。倘若有事,如何寻我,你也是知晓的。”长觞轻声一叹,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离谷而去。
既然写意说,他的那几位红颜知己都已经离去了,那自没有还在之理。而他本就为避情债而来,如今业障已清,当是选择尽快离去。落英谷景色虽美,却过于清幽,如他这等红尘俗子,理应半生沉沦于繁华之中。
而当商长觞离去后,写意方收回视线,垂首独自浅酌。他的眼神清幽深邃,好似正凝视着前方,又好似穿过这一切,看向了不知名的远处。
青衣墨发,浓眉轻皱,初看仿若有不尽的愁绪,再看又好似仅只浮云飘过,渺然淡薄。
其实单论容颜,写意的桃花应是不亚于长觞。不过写意平时虽唇含浅笑,但他目中透出的却是无尽的疏离,连带着那双桃花眼眸都似沾了寒霜。而长觞不同,他一笑便让人觉得犹如旭日东升,璀璨华然不可逼视,眼眸亦是时时含情,让人与之对望,皆有深情寓心之感。
他们二人为人处世,相差不可谓不多,但最后能走在一处,除了皆喜万事随心之外,不可不叹一声缘分使然。
他与长觞,正如他同云晞。他们二人,一个执着于一统天下,一个向往于畅游四海。同样看着大有不同,但这样看似完全没有交集的两条平行线,最后能行到一处,也不可谓非命运使然。
而既然命运使得他同长觞,成为了可以生死相托的好友。那又有谁可以断言,云晞就一定不可能成为那个,他可以携手共度余生之人。他用接近十余载的时光去追寻一个人,若是他单相思也罢,但既然那人也对他心存欢喜,最后的结果,他有自信不会太差。
一念至此,写意释然微笑,因这份爱,他变得有些患得患失,尝遍了往昔未曾体会到的苦涩,可也是这份爱,让他收获了莫多欢喜。得失如何,他早已分辨不清,唯一可以肯定地就是他已然无法割舍。
在落英谷的桃色斐然中,写意长身玉立,远眺边城方向,原本略显冷清的眼眸,也终是绽出了片片桃花,看着仿若有宝光突放,自是有着难以言喻的风情。而他目光所投的遥远边城,亦有一人如他这般极力远眺。心意相同,虽是视线无法交集,但总是有莫名地感应,好似就是知道远方的他(她)在看着自己。长久地远眺后,云晞收回了视线,而此时车架却是早已离了边城。
暮春时节,柳絮纷飞,星星点点的白絮漂浮在风中,却是不知留了谁的心,又是起了谁的意……
而经过长达几月的奔波后,她们的车架也终是在夏天快结束之时,抵达了全城早已翘首期盼许久的云京。这也就意味着她同凤君卿的见面时间愈发临近,甚至于她的临产之日也已是不远矣。
“报,启奏陛下,百官已于午门前恭候多时……只是凤帝陛下似乎并不在其中。不过接驾人数众多,微臣匆匆一瞥间,不能面面倶到,略有疏漏也有可能。”云晞知晓传讯官之说法,不过是刻意委婉。倘若凤君卿当真来了,那必是出现在最前方的,根本没有看不到之理,不过她倒是并没有为之生气,相反她却是觉得有些好笑。
既然他都已经允旨到了日晞,又何必多此一举,来挽回自己的颜面。不过她本就不愿见她,虽感到好笑,却也有舒了一口气的感觉。明知迟早要面对,还是想着能拖就拖,虽知有怯懦之嫌,但她却也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天梓可以在他面前巧笑倩兮,那是因为有着一层伪装。如今的她却是必须要以真面目面对凤君卿,而在撕破了一切的表皮后,她自问目前的她,还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同他相处。
“朕旅途劳累,不欲于午门停留。你去转告文武百官,便说朕令他们先行离去,若有何事,自可呈递奏章予朕。”云晞说完,便命随从启程进宫。
她如今大腹便便,虽于容止无太大损碍,但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不得不防,毕竟总是有一两人精通歧黄之术。纵使她在世人眼中被视作神医,但智者千虑,总有一疏,自是不敢过分托大。
不过她虽一心想着避免同君卿见面,但世事难料,待她经过午门,前往内廷之时,仪仗却恰巧碰到了同坐撵车而来的君卿。
既是碰到,自没有不见之理。因此云晞犹豫再三后,依然是先开了口。毕竟对于她来说,凤君卿乃是初来乍到,现下的身份还是为客,而身为日晞之主的她,当有待客的雅量,要不然传扬出去,只怕天下人都要暗讽她过河拆桥。
“朕因身体移动不便,只能委屈凤皇,同朕隔帘交谈。不知凤皇这些日子居于日晞,可还舒畅?倘若宫人有伺候不当处,凤皇大可指出,朕自会处罚之。”云晞这话说得温和有礼,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但那话语中的疏离却是让凤君卿眼瞳一黯。
他本自矜身份,不愿前往午门迎接。但到最后,会阴差阳错地出现在这里,只怕是因为心中还是存着能早些见她一面的念头。要不然,这些日子一直深入简出的他,又怎会突发奇想,遣人领他闲逛宫城,而且位置又好巧不巧皆是徘徊在午门方向。
只是他兴冲冲而来,看来注定还是要失意而去。毕竟从云晞的话语中,便可看出她对遇见他,毫无欣喜之意。
“多谢晞皇挂念,朕这些日子过得甚为舒心。晞皇产期将近,自应保重身体,隔帘相见又有何妨……只是不知晞皇近来身子可好?”君卿见云晞问得冷淡.也是
有些郁怒在心,原本想着答几句,就拂袖而去。但想到云晞的状况,终是顿了顿,退疑地问出了声。
“朕身体甚好,凤皇不必挂念。只是产期将近,你我所定的婚期只怕要稍作延后了。”云晞听得写意问及她的身体情况,也是愣了一愣,据她对他的了解,他定会不忿于她的疏冷态度而离去。如今却能按捺住性子,这番转变令她说不上是该惊还是该喜。
而一旁的君卿听到云晞的答复后,却是有些懊恼。明明听她的口气就能知道,她的身体应还是不错的,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这也就罢了,听到她确定的答复后,竟是不顾她话里的冷淡和敷衍,只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这般的担忧,这般的极易满足,看来他最近委实是变了,甚至变得连他自己回想起所作所为来,都觉得陌生而荒唐。
其实起初当他听闻云晞有孕之时,亦是有过怀疑,所谓的怀孕只是她为了安抚他的权宜之计,但初为人父的欣喜,终是压过了心头的疑惑。而在接到这消息后,他也不停地在说服自己,妥协只是为了那个即将诞生的婴儿。但直到如今,在他站立在云晞面前时,他才知道所谓的欢喜并不纯粹是为了孩子,更多的还是因为孕育他孩子的人是她。
倘若是换一个人的话,欣喜固然会有,但想必也不会这么强烈,强烈到一有闲暇就会挂念。毕竟他并不缺可以给他生孩子的女人,这么些年没有孩子,只是因为他不想要,要不然之前在凤临,他也不会一直让后妃饮用芜子汤。
在他看来后嗣并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一位德才兼备的继承者就好。他不愿看到为了争储夺位而导致的手足相残,这些他经历过就好了,不需要让他的子孙再去经历一遍。
为此他一直都在等待可以为他诞下皇嗣的女子,而显然云晞就是他一直等待的人。从一开始的接触,他就知道,她的才智足以母仪天下。而在她的言传身教之下,他相信她诞下的孩子也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胜过他的父母也未可知。
因此从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后,就一直在期待着他的出世。他可能无法予他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但至少他会全身心的爱这个孩子,让他不必遭遇如他一般的幼年。
幼年,在他的记忆里,陪在他身边最多的似乎便只有一位老嬷嬷。他的父皇总是忙于政务,纵使得闲他也很少来看他,有时他甚至怀疑父皇是不是早就忘了还有他的存在。而母后总是周旋在后宫之中,甚少会真正把目光投掷在他的身上。
幼年于他不可谓不冰冷,纵使锦衣玉食,但夜半被噩梦惊醒之时,偌大的宫殿也依旧只是他一人的身影。孤且寂,睢一的色彩似乎也只是那个时常会来找他玩的五弟。
他的五弟总是会有新奇的玩意儿,也总是笑得无比地灿烂。他可谓他幼年记忆里的唯一救赎,但不可避免地他同样深深地嫉妒他。只是这嫉妒蔵得太深,一直未曾曝露在阳光之下,才会在这么多年的密藏中,不断发酵,无法遗忘。纵使这些年来,他一直牢据宝座之上,身体康健,但面对那个不良于行的五弟时,内心深处却仍然有一股强烈的自卑感。是的,自卑,权倾一国又如何,那个幼时孤寂的孩童还是深藏在他的内心深处,不曾离去。而有他的经历在先,他自不能让他的孩子也遭受这等磨难。
“……产期将近,婚期自是可以延后,这些事想必礼部自会处置妥当。"
云晞听闻此言,微微一哂,正欲开口说什么,却被突兀赶来的玲珑打断。她知晓玲珑的性子,因此她此刻这般着急赶来,必定是有极要紧的事,因此也没有时间顾及其他,直接传召玲珑上了撵架。
“陛下,您恐怕现下就要生了……”云晞听闻此言,焉还有不明白之理。无奈前面还有凤君卿挡道,非事有所急无法避开,也只好以痛呼声绕开这些麻烦。
而随着她的痛呼声响起,玲珑也适时地高喊几句,随从之人有无经验地都知道这是皇嗣将诞了,顿时有些慌了手脚。
所幸云晞虽要生子疼痛难忍,但还有些许理智在,见龙撵没有了往昔的平稳,便强压住喉间将要溢出的痛呼,镇定地吩咐道“此时慌有何用,快送朕回寝宫,速去传御医。”
这一声算是给随从们吃了一枚定心丸,众人皆有些醒过神来,忙不迭地按吩咐行事。而在云晞的龙撵过后,冯喜见凤君卿依旧没什么反应,才忙上前请示。
“快跟上……这时候我总是要在外面守着的。”君卿原本有些迷茫,听到冯喜的声音后,才有些醒过神来,忙嘱咐随从跟上,不过见其面色,分明还是有些不知云里雾里。
而云晞那边,在行了一段路后,就被人连人带撵送进了寝殿。随着殿门的闭阖,原本有些微弱的抽气声也总算是停了下来,取而代之地是云晞一如往昔般地平静嗓音。
“玲珑,你安排的人可都妥当?倘若里头有些多嘴之人,那用过之后切勿再留。时间耽搁不得,还需你再走一趟,将其秘密接到此处。来得路上若是有人发现……也一概不留。”云晞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后,就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不再言语。
即将诞生的皇嗣,不论男女都将会是这个帝国的继承者。而一旦消息走漏,这孩子必会在今后背上血统不正之名。到时倘若她还在还好,但她要是已经离去,那天下必定又会为此大乱,战乱一起,死得人必定以成百上千数。
而在她沉思等待之时,一旁已经到来的御医,见到她泰然坐于软榻上,却也都无甚反应,个个都有条不紊地准备着,看来对此情形早已心知肚明……
“陛下,公主殿下这胎恐会难产。”在云萱被送到后,太医和稳婆就围了上去,不过似乎情况并不甚乐观。在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后,才有一太医犹疑上前,吞吞吐吐地向云晞禀告。
“你们都该知道此子对天下的重要性,若有不测,不消朕说,你们想必也该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云晞也知道以云萱的身子骨,纵使好好养胎,生产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难关。但知道是一回事,事实却是另一回事。
她需要这个孩子,天下亦然,而她一直坚信人在生死关头的潜能巨大。倘若之前能保下云萱的几率只有两三成,那将太医他们自己的命赌上,想必这几率少说也能增个三四成。
而听到云晞这么说,那太医当场就白了脸颊,霎时冷汗就沿着鬓角滑落了下去。
当太医一职,倘若不是利益攸关,又有几人愿意。治好了虽有重赏,但一有查池,轻则赔上自己的一条命,倘若严重,可能还要搭上一家老小。
只是虽说此理,每个太医在进太医署时都略有所知,但每人或多或少都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因此在如今日这般,直面危机的情况下,这太医纵使年过半百,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不由有些慌了神。
而云晞见那太医跪在地上,不住发抖,也知晓自己言出太过,现下还是以救人为先,只好出面安抚。
“爱卿暂且起身,朕方才所言不过是个假设。倘若卿等妙手回春,那自不会有何事,相反朕还会重赏卿等。”
云晞的神情虽依旧严肃,但话语已是尽量亲和。而方才还有些紧张的太医,听云晞这么说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已上绝路。纵使心情依旧紧张,但理智已经回来,忙回活掩饰自己的失态。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负陛下所托。”说完此话,他也不待云晞再说什么,就急忙忙地加入了接生的医者之中。如今他自己的性命都紧悬一线,哪里还能再有那份从容之心再啰嗦下去。
而此刻大殿之外,君卿却是拦下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宫女,开始问询殿内的情况。他的表情虽看似如往昔一般从容淡定,但在众人看不见之处,他的双手却是紧握成拳,不掩紧张之色。
那宫女被突兀拦住,也是一惊,差点打翻了手中的水盆。见是凤帝,便更是有些惊骇,她在殿里伺候来去,总是知道些内情的,突兀见到正主,倘若说错了什么话,被陛下知道只怕难辞其咎,因此只能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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