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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蓝色的瞳孔渐渐消退成寻常的黑褐色,周身的神力逐渐散去,祝珧方见他本来面目。
当真俊美如斯,不枉她左挑右选对国中的美少年们视若无物,在千万人中一眼看上了他。
只是他身上的气息,又陌生了些。
林霜玄目光如电,所及之处,人人颤栗,连头也不敢抬。
“本君以为,只有童子才会行此等幼稚之事。”
争名夺利,已是犯了仙者大忌,何况差点伤人。
“神君教训得是。”众仙异口同声,语含恐惧,更有人暗中擦汗,暗叹数年不见,昆仑宫的神君的境界又高深了。
天界之中,唯武力和贡献为尊,林霜玄虽然年纪不大,但一身神力十分恐怖,至于贡献,替天界守住星桥,堪称至伟的功劳。
是以天界之人,无人敢触其锋芒。
林霜玄的目光顿了顿,在触及到祝珧之时,面上一顿,低下了声音:“谁允许你出宫的?”
这话他不觉,已是带了些威压,祝珧的天灵盖差点被震碎,她强撑着身体,忍住不让自己当众跪在地上,她抬起头,额上满是冷汗,犟道:“神君还管凡人的事?”
林霜玄哑然。
一日前的事乐凡已经悉数告诉了他,可是那时他确实不便。
祝珧忍得辛苦,却又不想在林霜玄面前露了怯。
在场有一小仙“提醒”:“神君真是好大的威风,竟对着一个凡人发神威。”
林霜玄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状态,收回了威压:“你是何人,本君怎么从未在天界见过你。”
林霜玄一出生便是天界至尊之一,身份尊贵,赏罚不过寻常,祝珧在天界十年,也算是清楚,谢嘉这么不管不顾的呛他,少不得被责罚,若是他凡人身份被发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谢嘉还未回答,祝珧便慌忙替他答道:“他是我在上界结识的一个朋友,方才不过是好心为我说话,神君若是要罚他,不如连同我一起罚了吧。”
林霜玄淡漠道:“原是你的朋友。”
祝珧是凡人,天界神仙皆不愿意与她相近,除非人类,或是--异族。
而那谢嘉,眉眼张扬,望之不凡,显然不可能只是个凡人。
可惜这一点,祝珧是看不破了。
她这人任性却良善,可爱却也好骗。
他的眸子似乎有变蓝的征兆,祝珧心中惶恐拉了拉他的袍子:“林霜玄,我们回去吧。”
初时相遇,林霜玄还是温软可亲的少年,这数年中,那样的林霜玄却渐渐远去,直至今日,面前人虽顶着那张同从前一样的面孔,却叫祝珧难以生出亲近之心。
林霜玄看了谢嘉一眼,眸中暗含深意,挥了挥袖子将祝珧收在乾坤袋中,道了声“好”。
“今日之事本君定向天帝如实述说,北缘琼华,你们这些日子便好好在洞府之中静思己过,若再让本君发现,定不轻饶!”
林霜玄走后,众仙才松了一口气。
琼华忿忿不平:“北缘老儿,我与你是神尊在世时的老人,林霜玄一个万岁的小儿,怎敢如此对待你我!”
北缘拭了拭额上的冷汗:“此话虽不假,可天界之中以何为尊,你我又不是不知道,数年不见,他的神力又有勘破之象,只是不知为何一直压抑不前,一朝突破,只怕天帝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人,三界难寻,你我只需隐忍、静待便好。”
这万万年来,惊才绝艳之人不在少数,但像林霜玄这样的,却实在少见,只是老天一贯爱妒英才,当年那位昆仑神尊也是......
琼华愕然:“你这么一说,我倒释然了。”
两人相视一眼,再无话了。
天帝之上,便是尊位,只是尊位岂是那么好登临的,三界运行自有其法则,身份越是尊贵,所承受的,便越重。
“方才顶撞神君的小仙呢?”有人疑问,然而却再没有人见过那名叫谢嘉的小仙。
天界甚至一度传闻谢嘉小仙因得罪了昆仑神君,被悄悄做掉了。
昆仑神宫
祝珧是凡人身体,在回宫的路上便顶不住睡意沉沉睡了过去,乐凡将外袍盖在她身上,待触到自家神君意味深长的目光时,硬着头皮解释道:“凡人不比神仙,容易生病。”
“凡人真是脆弱。”良久,他感叹这么一句。
“神君,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乐凡一脸担忧。
他是天地间唯一一只凤凰,当年凤凰一族以血肉之躯助昆仑神尊建造星桥,誓死保卫天界与冥界的太平,举族尽灭,只留下了林霜玄这么一个凤凰蛋。
林霜玄伸出手掌,指间微有火苗踊跃冒窜,已然不受他控制的样子。
“北缘说得对,我身而为神,自然承担了旁人想象不到的责任,同样也比旁的神仙更易陨落,若我再参不了情劫,只怕就要如昆仑神尊那般烟消云散了。”
他伸手想握住什么,却只触及到一片虚空,林霜玄面露迷惘,忽然问:
“可是失去所有记忆的我还是我吗?”数万年前,似乎也有人这么问过。
“万年来,唯她一人……”
“神君福泽深厚,定能安然度过此劫。”乐凡对他忠心耿耿,听不得这话,立即出口安慰。
“但愿……”神仙大多清心寡欲,每每晋升都会历劫。
然而谁也料不到,天界最最清心寡欲的凤凰神君,竟会因失手在一个情劫上。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林霜玄看着祝珧沉睡的面孔道:“算是本君亏欠于她。”
神生漫长,几乎与天同寿,然而凡人不同,祝珧虽是沃民国人,寿数较之寻常人要多了些,然而终归有凋亡的一天,他只要陪着她将这一千年平安度过便是了。
夜里星辰颇亮。
祝珧伸了个懒腰,一不注意就将昼夜颠倒了,她心想。
不过天界本也并没有昼夜之说。
她用手撑着下巴,不错眼地看着窗外的星桥,一闪一闪,倒真应了“星桥”的名字——仿佛是由数万颗星星凝聚而成的,亮眼得很。
今日的星桥似乎格外璀璨。
有人在桥上漫步。
祝珧推开窗,夜风吹来,竟是格外的惬意。
桥上之人似乎也正在盯着她,透过那茫茫的距离,祝珧只感觉到一双冰蓝色的眸子望向她的眼睛,直击内心深处。
下一瞬,她便出现在星桥之上。
“祝珧,我回来了。”祝珧望向面前这个笑容温柔的青年,看向他那双黑褐色的眼睛,仿佛方才所见的冰蓝色是她老眼昏花看错了。
林霜玄紧紧地拥住了她。
“你与我一起,我们相守百年,可好?”忽然就想起数年前的那一天。
满街火树银花,灯火辉煌,鲛人族派了使者前来求亲,她的花舆自主城中招摇而过,堪称是万众瞩目。
花舆上的公主头戴南海的夜明珠花冠,身着华丽繁复的宫裙,俯视着万千国民,唯独脸上不见一丝欢意,直到她看见那个青年。
祝珧才展开笑颜,当即脱下头上贵重的华贵,除去华丽的外袍,奔向了他——林霜玄。似乎已经等待了千年万年之久一般,欣喜和激动掩盖了所有的理智。
“你不是林霜玄。”祝珧面色冷淡,轻轻推开了面前人:“你是谁?”面上是浓浓的防备。
“姑娘这么快就把我忘了。”面前人缓缓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是白天见过的谢嘉。
祝珧拧眉:“是你?你不是凡人?我真蠢。”她忽又笑了开来。
“我来自大泽。”世上只有一人敢说自己来自大泽,那便是被囚禁了数万年的魔君。
谢嘉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柄折扇,晏晏笑道:“你竟不害怕本君。”世上之人大多闻魔色变,那些表露出惧意的人或者仙,早沦为了他扇子下的亡魂。
“你撞见了本君,我本该将你杀掉的,可是本君竟然心软了。”数万年来,这还是头一遭,他语中半含诱惑:“告诉本君,你是怎么识破的?”
这变幻之术,他自问登峰造极。
祝珧浅笑:“大约是,太过熟悉林霜玄了吧。”若是十年前,也许林霜玄还会这样对她,可这是十年后,当年看起来稚嫩青涩的凤凰神君,早就变了。
也许林霜玄从来没变,在天界的这个他才是本来的他。
不过,她也变了。
“真是有趣。”谢嘉将折扇收起:“本君看你在天界也待腻了,不如随我回大泽去,可好?”他挑起祝珧的下巴,看起来似乎是在询问,实则态度强硬。
祝珧摇头:“魔君何苦为难我一个凡人,今夜之事,我只当是在梦游,魔君无需担心您踪迹泄露。”
普天之下,也许只有她一人知道,魔君已然逃出大泽,恐怕他并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
果然谢嘉笑了,神色充满了危险,低声道:“可惜迟了。”
那蕴含着罡风的神力倾泻而出,祝珧被尾风扫开,跌倒在地上,林霜玄的眼中泛出一抹幽深的蓝,祝珧想起,方才正是因为看见了谢嘉眼中的蓝,她才误以为谢嘉便是林霜玄的。
只是此刻两相比较,原来林霜玄眼中的蓝要更深邃些。
“堂堂神君,竟也会偷袭人。”谢嘉被不小心打到,吐出一口血,眼睛眯了起来,不怀好意的看向林霜玄。
“闯星桥者,死。”他眸中的深蓝色如同飓风一般,将要占据满他整个瞳孔,周身空间因为神力过于纯粹而逐渐变得扭曲。
魔君谢嘉邪邪一笑:你确定?”几乎是瞬息之间,他便来到祝珧身后,他的手轻轻搭在祝珧的脖子上,面上是宛如童稚的笑容,可只有祝珧才能感受到他手指之下其实时刻凝聚着浩瀚的魔力。
只要轻轻一捏,她即刻便会命丧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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