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逝去的北方》我逝去的北方 4.16

    雨歇了,就是晴天。土地变得松软,走在上面,脚步也变得十分的轻快。我不再呆在屋里,独自来到庄稼地里,呼吸泥土散发出来的清淡的气息,心里感到格外的惬意和满足。草更青、更丰盛,把田埂上的路径都遮盖住了,充足的雨水催化更大的野心,它几乎要把整个田地拓展为它的领地。草丛里又缀满各色各样的花,红色的、白色的、huang色的,甚至还有紫蓝的,煞是好看。不知名的小虫在草丛里弹着小曲,不疾不徐,悠扬婉转,令人忍不住驻足聆听。我从草茎上摘下小花,做成一束,用玉米叶扎好,准备回去送给娟子,在院门口不意碰到张彪,偷偷地把花藏起来都已经来不及了。
    张彪说:“小文,从哪里回来呀?”
    我说:“从地里回来,YeWai好美!”
    张彪看了看我,说:“你还有这样的雅兴?把小花包扎得这么好,送给谁呀?”
    我紧张了一下,慌忙地答道:“不送给谁,只放我房里去。”
    张彪有些疑惑,shen.出手:“可以给我看看吗?”
    碰见张彪,我想起昨晚的事,心怀愧意,此时,生怕他看见花束会引起不必要的联想。
    “没啥好看的,随手弄个小孩的玩意。”
    “既然是小孩的玩意,别当宝贝似的了,拿来,让我欣赏欣赏。”
    张彪用“欣赏”这个词,就有了不同的意味,他大概猜出它是送给娟子的。
    我惴惴地把花束送上给他,他稍稍地瞄一眼,就垂放在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花束垂着,模样就不那么好看了,我有些心疼。
    “小文,你瞧这花有多丑呀,能当摆设吗?”
    他把花束还给我,我不由面红耳赤。他说花丑,我还敢拿出来送给娟子吗?只能打消那样的小心思。
    张彪没有马上走开的意思,看样子他似乎还有话说,果然,当他点起一支烟,边点火边瞟我一眼,慢悠悠地问:“你病就好了吗?”
    “就好了吗?”这种表述方式似乎有种恶意,言下之意,我还要病久一点。他是一个精明的人,精明的人总是话里有话,我现在看不到他站在我病g时那种关心和善意了。
    “我这是小病,吃了药就会好起来。”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娟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象是问得漫不经心,我却感觉到了回答的困难。我忘掉了具体的时间,就算记得,他也不一定真问的就是这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不满娟子在我房里呆的很久。
    “大概快天亮的时候。”
    张彪夹了夹眉头,长长地吸了口烟又缓缓地吞出来,吞出的烟雾从他鼻子漫到头顶上。看得出来,他既嫉妒又怨恨,可又不好发作。
    “小文,你看到了没有,你病一场,娟子比谁都上心,是你病对了时间还是她顾不上时间?反正我睡着了,不见她人回来,我醒来时,她人又已经出去。我以为你还病着没好呢。”
    我可以想象张彪对娟子行为是多么的反感,他可能还反感我把生病当成了一种可资用的工具,占yǒu了娟子的时间。尽管他有些生气,有些不满,但有一点我可能确信,他并没有怀疑娟子的出轨和我对他的伤害。但我心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重量,我和娟子不可能有一个永久安全的防护罩,照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张彪发觉!
    张彪临走前,眼睛还是没放过那束小花,那目光不象看小花,而是象直接穿透我的心底,触及到我隐蔽的一切,我惶恐,我慌乱,我苦撑着那最后一点镇静,如果他再多盯久一点,我一定会在忍受不了,会从他身旁慌张地逃离!谢天谢地,他终于抽回了目光。
    我也终于承受了考验,也终于没有软弱和溃退,虽然成功躲闪,但我知道我已经退到了危险的墙角。张彪还没发现我和娟子的关系,还只简简单单地跟我对话,我就这样忐忑,这样的歇斯底里,为了保护娟子,不影响娟子,我只剩下逃跑一途了。
    我没有回院,折身来到那棵大树下。这棵大树成为我可倾诉的朋友,可信赖的导师,在我艰难无可选择、无计可施的时候,它会给我提示,给我指引,给我解脱。我靠在它身上的时候,它就支撑我全身的重量了。
    我跟它说我很肮脏,我很自私,我很虚伪,我很卑鄙,我害了娟子陷在泥潭里,还有可能陷得更深,我该怎么办?大树以智者的沉默,让我自己思考,让我自己找答案。时空在无限地延shen,在无限地扩展,我仿佛置身时空的旋涡里,头昏眼花,找不着东南西北的方向。
    “对于那些正在经历惊心骇俗的爱情的人来说,一定会经历着内心的惊恐和人性抉择的煎熬,爱就爱了,只要自己知道这种爱的意义就好!别人并不是我们的法官,他们zui里说的道德也可以颠覆。”
    是大树在回答我吗?不,这分明是娟子的声音!我扭头一看,真是娟子站在我的身边。当我遇到困难无解的时候,她总神出其神地出现在我身边,我有点诧异她随时能找到我。
    “我看见你跟张彪在院门口说话,张彪走后,我就跟过来了。”她解释说。
    我不需要她怎样出现在这里的解释,我想告诉她,我要离开这里。
    她的眼睛一下迷朦,闪动着泪光。
    “小文,你怎么老说离开?这不是在伤姐的心吗?”
    “姐,或许我的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她吼了一句,但很快缓和了语气,“是不是张彪对你说了什么?”
    我想起了张彪的眼神象敏锐的猎狗一样,他似乎嗅到什么,想起了张彪语气的严厉,他似乎预感到什么,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一切全部告诉娟子。
    “姐,再呆在西南峪,我看到了潜在的危险,今天张彪说的话,就让我很担心,我得病你陪着我,他都满脸的不悦,如果我们更多时间在一起,他肯定会发现问题。”
    “你病我陪着,都跟他事先说过,所以他的不满,你不必放在心上。”
    “姐,是不是我们想得太简单了?”
    “小文,我知道你此时的心情,我想告诉你的是,有些婚姻迟早会破裂,它没有长期维系的基础。如果一方的爱没有引起对方的反应,引起对方的交流,那既便结了婚,又能怎么样?婚姻就象是鸟笼子,一方被引诱进去的,只要开个口子,那困在笼子里的,就想冲出来。笼子罩块布,是让外人看不见里面的焦虑和挣扎。我对你的爱,不是一时冲动,恰是我对张彪的死心和爱的萎缩,我先前可能不怎么觉察,你的出现,我才发觉我情感的需求和爱的力量。和你相爱,我的心脏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如果你要走,就带我一起走,我愿义无反顾陪你走到天涯!”
    我象一只惊恐的鸟儿,振翅欲飞,而爪子却紧紧地抓在树枝上。我隐隐地听到一种声音在心里说:“这可不行,我一无所有,难道让我带着娟子去流浪去乞讨吗?”我禁不住想哭,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对于十九岁的我来说,根本就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我该怎么办?
    “小文,我知道你有顾虑,先留在这里好吗?只要你留在这里,给我时间,我会消化处理我和张彪的事情,我跟你走,也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跟你走,只是,暂时先要你委屈地呆在这里。”她嗓音有些沙哑,有些伤感的情绪。
    娟子的话,让我六神有主!我看着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姐,我愿意跟你在一起,我暂时会留下来,让你有时间和张彪切割,我不愿我们私奔,我要把你清清白白地带走。”我把她的握在手里,在说话的时候,我让她感觉到握的力度。
    转瞬间,她眼睛里满是泪水,但泪水里闪动着快乐的光辉。
    “小文,让这棵大树为我们作证,如果将来我负了你,就不得好死……”我迅速握住她的zui,这太不吉祥了,我希望她永远都是好好的。
    虽然我没她当面发誓,但心里面说的跟她说的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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