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欲沣,暮色阻人。油纸伞下,小书生急匆匆地前行。
齐钰和无邪分别之后,下山不多久,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雨。在淫淫细雨的阻隔下,齐钰用了两天的时间,才赶到了歙州城。
入城时已近掌灯时分,齐钰见天色已晚,便先找了一个客栈,投宿住下。
待一切都安顿好后,齐钰推开了窗子,凭窗眺望。
一川烟雨啊……
视线之中,歙州城山环水绕。在暮色下看去,云沉似墨,河凝如漆,雨柔若线,风轻如羽,房宇朦胧,城郭渺渺,如同在大地之上展开了一副大卷泼墨山水画。几滴雨丝调皮地投入了齐钰的怀中,瞬时不见。一股冷意袭来,齐钰缩了缩脖子。
看着檐上不住滑落的雨线,小书生有点想家了,默默地叹了口气,shen手又将窗子关上。
一室静谧无声,小书生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面对这样的情景,齐钰觉得这屋中有些压抑,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便下楼准备吃晚饭。
到了底楼,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客人们很少,偌大的厅堂中显得很是冷清。
几个伙计坐在一起聊天,店老板在柜台里守着如豆的油灯坐着,打着瞌睡。
齐钰点了一碟素菜,一碟鱼干,一壶花雕,便找了个空桌坐了下来,静静等待。
虽说今日客人很少,但还是有那么零星一两桌,坐在大厅里,谈天说地,赏雨喝酒。
或许是因为空旷的缘故,离齐钰不远处,三个食客边吃边聊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这李家与穆家联姻,怕是要把歙州城的制墨业要都垄断了吧。”
“谁说不是啊。不过据说这李家大少爷并不怎么喜欢穆家小姐,不过是碍于老太爷的压力,才娶了她过门,说不上以后会有什么变故呢。”
“这李氏的制墨技法,本就是吸收了穆家的长处,才得以名扬天下的。穆家算是有恩于李家,而且穆家小姐我也见过,是个佳人啊,李家少爷怎么还会看不上呢?”
“情之一字,哪里那么容易说的清楚。我可听说是李家少爷与他的二夫人伉俪情深,不愿意再娶别人。何况穆家还要求穆家小姐必须做正室,于是李家大少爷和老太爷因为这事闹得很不愉快。”
“大家族的事情,利益纠葛,难免错综复杂……”
“就是就是。”
“不过那二夫人,长得真是国色天香,大少爷与其伉俪情深,也是正常。”
齐钰听几人口中说起李家,又听闻制墨等事,就知道说的是自己要去找的李家,只是不清楚几人所说的二夫人是否是他所要找的雨轩夫人。正欲上前询问,几人已是吃完,起身上楼休息去了。
齐钰看着伙计刚刚端来的热腾腾的饭菜,心想明天再打听吧,便坐下吃饭。
吃完了饭,喝完了酒,微醺微晕的小书生晃了晃略略发沉的脑袋,慢慢起身,爬上了楼,而后斜倚在g上,摊开一本新买的诗集,品读了起来。
夜风摇烛,光线忽明忽暗。远处,隐隐有梆子声传来。
小书生看得有些困了,渐渐地,斜躺了下来,睡着了。
夜色如墨,包裹天地。雨,下得更急了。
天际处,有春雷哑哑,余音闷闷,久不散去,若被幽闭于地下的异兽哀嚎不止。除此之外,阖城静默。
似梦非梦之中,齐钰似乎听闻有玉箫之声在耳边回响,箫音清越,有若天籁。
齐钰听得入迷,犹如被这箫音蛊惑,翻身下g,循声而去。
“咦?雨停了?”齐钰一个人走在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不下了,一弯弦月,挂在西天,清冷的注视着世间。
四处静悄悄的,整个街上,只有齐钰一个人的足声响起。齐钰有些害怕,回身看去,却发现背后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朦胧,看不真切。
小书生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处,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来到了一条从未走过的街道上。齐钰站定,想要弄清楚到了哪里。正在这时,箫音又响了起来,如同魔音一般萦绕于耳边,齐钰又抬起了腿,向前走去。
不久,齐钰走到了一座敞开门的宅院旁。宅院森森,黑影憧憧,没有一丝灯火。而箫音的源头,似乎就在这座宅院之中。
小书生迈步走进宅院,见头重院落里堆了很多的松枝,还有些不知名的矿石,院中房屋墙壁之上还挂有很多禽鸟的翎羽。
玉箫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已消失不见,只是好奇的观察着这些东西的小书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齐钰又往里走了走,发现里面的空地之上有一个大土堆,土堆上还有一个向外延shen.出五六丈远的甬道,甬道之上,还有一个烟囱。
“欸?这是什么?”小书生好奇心起,围着这个土堆转了几圈,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齐钰摇了摇头,继续往里面走去。前方有一个水池,池中水色发墨,弦月映在里面,显得有些惨白。书生在池边往水里看了一眼,忽地,池水中冒了两个泡泡出来,惊起一圈圈的涟漪,像有什么要从水底浮上来一样。小书生等了又等,却是什么也没有。他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穿过水池,齐钰来到了后重院落门前。房门半掩,内有微光透出。
齐钰轻轻推开了门。
屋中无人,有几张长桌在大堂之中摆放着。长桌之上,整齐的排列着许多墨锭,有圆形、菱形、方形、寿星状,形态各异。齐钰走近,见每块墨上都有不同的纹饰,龙凤麒麟,花鸟鱼虫,山水风景,人物传说,无所不及。
齐钰欣喜,每一块墨都拿在手里把wan一番。
一轮看罢,齐钰来到了这个大堂中的一间偏室旁边。
齐钰挑帘进入,见屋中有一书桌,桌上有古砚一方,钧窑天蓝釉笔洗一件,狼毫笔几只,古书几本。墙上挂有几幅字画。整间屋子显得简洁朴素。
齐钰来到桌旁,见古砚旁放有一块未用尽的墨。拾在手里,见其坚如玉,纹如犀,嗅之有花之香馨。“好墨啊!”齐钰心中赞叹。又见桌旁有几张宣纸,一时兴起,便于书桌上铺平了纸,研得了墨,提笔挥毫,写下“水凝寒天碧,山静霜月清”一句。齐钰见那墨印纸上,色若寒鸦之羽,更是赞叹不已。
齐钰放下了笔,坐在椅子上,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古书。书不是很多,多是《山海经》、《博异志》、《搜神记》等志怪小说。齐钰拿了一本《博物志》,翻读起来。
清灯明月,虫吟如泣。
小书生看得兴起,忘了时间,忘了地点,一页接着一页的读下去。当读到《八月浮槎》这章的时候,突然间感到有些口渴,正欲起身找水的时候,一双芊芊玉手捧送过来一杯香茗。“公子渴了吧,请用茶。”
“谢谢。”齐钰没有多想,顺手接过茶杯,一口饮尽,感觉唇齿喉舌间有馥郁茶香涌动,不禁赞道:“好茶。”方欲把杯子交还之时,小书生突然间想起自己进来的时候这屋中是没有人的,那是谁给我递的茶呢?
齐钰抬头一看,有一丽人站在书桌的另外一边,正对着他浅笑。
“哎呀!”齐钰这才吃了一惊,手一抖,竟是把茶杯抛了出去。那女子素手一抄,便把茶杯接住,掩口娇笑道:“公子,你这么大呼小叫的,还要扔掉奴家的茶杯,不觉得唐突佳人吗?”
那女子身着一袭石榴红描金长裙,鬓云高耸,斜cha一彩凤金步摇,娉娉婷婷,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娇柔美丽。女子紧盯着齐钰,吃吃的笑。
在佳人目光注视之下,小书生的脸,慢慢涨红了起来。
“这位姑娘,对……对不住,我……我见这房中无人,又有这几本小生从未读过的书,就……就看入迷了,对不起,小生这就走,这就走。”说罢,齐钰起身,低头往外走。
齐钰正在往外走,只是突然,有东西从后面滑过了他的脖子,凉凉的,滑滑的,带有一股幽香,然后,抱住了他。
齐钰低头,一双玉手,在他的xiong前游-走,一具温暖的胴体,贴紧了他。青丝披香,厮摩于耳畔,红唇吐兰,萦绕于双肩。
齐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突然有种怪怪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不敢乱动,口舌结巴。“姑……姑娘,你……你,男女授受不亲,请……请放开小生,免得有损姑娘的清誉。”
女子娇笑,如银铃般清脆,在小书生的耳垂上轻啄了一下,齐钰觉得身上似触电一般,打了一个寒颤。
“公子真是个好人。”那女子声音靡靡,在齐钰的耳边响起,充满了蛊惑的味道。“碧纱待月春调色,红袖添香夜读书。公子,这种XiangYan的生活,你,不想要吗?不若你就留下来,我夜夜陪你过这种生活吧。”
齐钰心中一阵迷惘,红颜如玉,夜半陪读,的确是一件非常有YouHuo力的事情,他忍不住就要点头。可是那越贴越紧的温香暖玉,却让小书生突然灵台清明起来。他推开了背后的佳人,道:“姑娘若真是知书达理之人,请自重。”
“薄情郎,推人家推得这么用力,你真狠心。”女子在背后哀怨道。
齐钰转过身来,向她深鞠一躬,道:“这位姑娘,这也是小生不得已而为之,望请宽恕。小生读过几年圣贤书,虽不能与先贤柳下惠相比,但亦知仁义廉耻之事。你我素不相识,怎能随意这种……这种……”一开始齐钰还在正言说教,可是那女子并不在听,反而纤体横陈,斜躺在了书桌之上,xiang-she微露,舔了舔自己的红唇。小屋之中,似充满了YouHuo的味道。齐钰见状,心脏不争气的跳得厉害,突然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喂,薄情郎,我美吗?”
齐钰急忙侧身,口中念念有词:“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边念,一边向门口走去。
女子见齐钰要走,纵声大笑。
“薄情郎,你入了我屋,岂能说走就走?”言辞间长袖一甩,一阵旋风刮过,刮得齐钰睁不开眼。当齐钰擦了擦眼睛,再一看的时候,原来明明有门的地方,居然完全变成了一堵墙。齐钰大惊,心知此女非妖即怪,用手指着她,惶恐言道:“你……你……”
女子起身,慵慵懒懒地轻移莲步,走到了惊呆住的书生的面前,葱指轻轻划过齐钰的zui唇。“薄情郎,此地如此孤寒,好不容易才来了你这么一个人,本姑娘哪里舍得放你走呢?就随我一起进入画中生活吧。”说罢,shen手便拉着齐钰走了。
齐钰想要挣扎,却不知为何,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已经消失了,自己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这个女子拉着,飘飞起来,向东墙上的一张空白的纸飞去。
只是刚刚飞到那东墙边上,齐钰的衣服之内,突然腾起了一圈淡huang色的光晕。接着,隐隐中有凤鸣锵锵,有如玉碎山崩。
“呀!”那女子捂掌大叫,瞬间消失不见。
“呼。”齐钰感觉一下子透过气来,终于能动了。眼前景致变幻,没有书房,没有字画,也没有那宽大的宅院。小书生依旧躺在客栈的g上。
齐钰只觉得额头冷汗涔涔,shen手抹了把汗。“好逼真的梦啊!”齐钰歪头细听,已是漏下四更,暗暗静了下心神,便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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