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是谁的白月光？》第16章 第十六章 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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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枝的身子在空中散开，浮光点点，化作细细的尘埃。
    缚住李昊的黑色绳索在瞬间消失殆尽，只有他胸口斑驳的血痕还昭示着芸枝存在过的痕迹。
    “琼玉！”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呼喊，李昊从椅子上“砰”地跌落。他完全没有关心身上的伤口，而是连滚带爬地来到沈景年的身边，泪流满面地抓着空中飘散的尘埃。
    “你目无王法、强占民女、草菅人命，生生害死了琼玉和宋平，现在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是给谁看？！ ”舒念辰面色森寒，忍不住怒喝出声：“就算师父今日放过你，我也会禀告父王，让他将你依国法处置！”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琼玉！”李昊涕泪满面，嘶声说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了她。我日日来葬雪阁，不惜千金地百般讨好，可她却从不愿拿正眼瞧我，还硬要嫁给宋平这个身无分文的卖油郎。我实在气不过，才让人教训了宋平，将琼玉强娶回家。”
    “成亲之后，我给了她最好的吃穿用度，每日逗她开心，可她却从未对我露出半分笑颜。在得知宋平去世的消息后，她日日求死，最终趁下人不注意，用匕首刎颈而死，”李昊絮絮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从那之后，我纳了很多妾室，长得都与琼玉有几分相像……我用这样的方式骗自己，想装作琼玉还在身边……我是真的喜欢琼玉……”
    “你若是真心喜欢她，就不会罔顾她的意愿，将她逼上绝路，”慕弥笙冷笑如霜，字字诛心：“你从头到尾不过是贪恋她的美色罢了。你仗着自己的权势为所欲为，又不敢承担害死她的罪名，只好自欺欺人、假作深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凶手和懦夫。”
    一语落下，掷地有声。
    “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她……”李昊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嚎哭出声。
    沈景年泪眼通红，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朝着李昊厉声喝道：“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闻言，李昊闭上双眼，重重朝沈景年拜倒，颤抖如咽道：“杀人偿命，明日一早我便会去州府请罪，给琼玉一个交代。”
    说罢，他站起身，拖着重伤的身体，缓走出了厢房的大门。
    待李昊离开，沈景年从怀中掏出一只陈旧的布袋，指尖汇集灵力，在上面画出繁复的图案。
    然而，应魂之术却再也没有了反应，天地之间终是容不下芸枝的半缕芳魂。
    沈景年凄然一笑，摇摇晃晃地直起身，面色颓然地往门外走去。
    “师父，你要去哪？！”
    眼见男人就要转身离去，舒念辰疾步上前，一把扯住了他深蓝的衣角。
    “我答应了芸枝，要送她回家。”
    “那师父……还会再回来吗？”
    “有人曾经跟我说过，凡事都有定期，生有时、死有时；寻找有时、别离有时，没有人可以陪你一直走下去，”沈景年满目悲恸，抬手摸了摸舒念辰的头顶，声音温和一片：“辰儿，若是有缘，我们自会有重逢的那天。”
    说罢，沈景年轻轻从少年手中扯出了自己衣袖，再没一丝犹疑地往外走去。
    “师父！”
    舒念辰高声唤道，用尽毕生所学身法，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然而，当他冲出葬雪阁的时候，天光渐淡，街衢之上熙熙攘攘，全然没有沈景年的半分踪迹，仿若从未来过一般。
    “沈师兄是禄华派首徒，亦是仙门年轻一代中公认的翘楚，若是他不想，你是寻不到他的。”
    闻声，舒念辰回过头，就见陆忘执站在自己身后，容色沉沉地说道。
    “哎呀，”北司玄一个箭步凑上前，伸手勾住舒念辰的脖颈，笑嘻嘻地安慰道：“我说念辰啊，你就别苦着一张脸了。你师父虽然走了，不是还有我吗？要知道，我北家的术法也是仙门世家中首屈一指的，要不我教你如何？”
    “陵川北家自是不俗，不过北小宗主的本事就……”见舒念辰眼眶微红、郁郁不乐的模样，慕弥笙长眉一挑，有意插科打诨道：“稀松平常，没有长进。”
    “诶，我说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沧云的本事又能学多少？”北司玄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蹦三尺高地说道：“再说你之前从未见过我，怎知我有没有长进？！”
    “我只知道，”慕弥笙撇撇嘴，满脸嫌弃地说道：“你的追踪符比六年前在南陈街用的那张，画得更丑了。”
    “我说你是不是故意挑事……”北司玄撸起袖子，刚想与慕弥笙比试一番，却突然脑子一转，扼住了所有的动作：“不对啊……你怎么知道南陈街的？难道……你是当年那个……小七？！”
    慕弥笙没有回答，她弯了秀眉，轻笑说道：“北小宗主，你今日已经是第二次撞碎我的糖人了。”
    “真的是你？！”听到少女的话，北司玄瞪大了双眼，极为兴奋地说道：“你居然真的进了沧云？！慕仙尊当真收你为徒了？！”
    “师尊可是收了我做亲传弟子，”慕弥笙扬了扬眉，走到陆忘执身侧，颇有些得意地说道：“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落尘峰的师兄。”
    “少宗主有礼，在下沧云陆忘执，”听到慕弥笙的话，陆忘执朝北司玄揖了一礼，转头对舒念辰说道：“适才听那李昊唤你世子，不知……”
    “陆师兄，我也来给你介绍一下，”看见舒念辰有些发愣的模样，北司玄上前一步，神采飞扬地说道：“我兄弟舒念辰是端王府的世子，虽说他不算仙门中人，但天赋异禀，所修术法已经远胜我陵川北氏中的同辈弟子。”
    “天之骄子、不过如是，”陆忘执的嘴角浮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情绪，正色说道：“此次我与师妹下山历练，临行前受师伯所托，特来云阳为端王殿下送上生辰贺礼。”
    “父王平日里总会说起自己在郁峰主门下修行的往事，”舒念辰将目光从慕弥笙的面孔之上挪开，客客气气地说道：“若是他知道郁峰主专程准备了贺礼，定会异常欢喜。”
    “原来你也是来送贺礼的！”北司玄目光一亮，极为自来熟地说道：“我这次也是受我老爹所托，来给端王送礼物的。走走走，我给你带路，你正好给我讲讲芸枝对客人们发难之时，你用的那张符咒呗。”
    说罢，他一把拉过陆忘执，兴冲冲地往前走去，像是早已认识了多年一般。
    “念辰、小七，你们快些跟上来哈！”
    看着北司玄一如当年的风风火火，慕弥笙不禁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将将收回目光，就见舒念辰正垂眸瞧着自己，一双瑞凤眼灼灼沉沉，像是要把目之所及一寸一寸刻在心里。
    对上少女的注视，少年不由微微一滞，有些迟疑地问道：“小七……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师尊和沧云的师兄师姐们都待我极好，”慕弥笙展颜笑开，有些献宝地说道：“对了，我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名字了。我跟师尊姓慕，名唤弥笙——弥天风雨的弥，笙歌满城的笙，你可以叫我阿笙。”
    这一刻，城北的落日晕染了繁华一片的街道，微风轻拂、杏花若雨，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少女的身上。
    舒念辰出神地看着慕弥笙明亮妍丽的笑颜，脑海中划过六年前的重重往事，最终万象归一，凝成了浮梦中红妆墨发、舍身相护的风月琳琅。
    之后的很多年，每到杏花飘落的时节，舒念辰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眼前的这一幕。因为，今时今日，云阳尚在，草木如旧，少女一笑之间——
    便是他寻了半生的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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