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与卿》第70章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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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说来，偲风也不知那些势力是什么人？”
    餐桌前，徐原正一边用膳，一边同薛与讲淮南的事。
    薛与像是完全信了徐原之前的说辞，对他说的话全不怀疑，一门心思扑在了寻找第三方势力上。
    徐原眼中闪过疑虑，面上自然地放下筷箸，用软帕擦了擦，回答道：“我与他们都是书信往来，从未见过相关的人。那日被人在府中劫走再被交给那位齐大人，全程都被蒙着眼，实在帮不上将军的忙。”
    薛与点点头，说了声他知道了，见徐原吃完饭，自然地起身，替他盛了碗汤，汤汁鲜美，鱼肉饱满，很是诱人。他伸手递给徐原，说道：“这是今日派人去上京有名的酒楼越云居买的鳜鱼汤。此间四五月，正是吃鳜鱼的好时候，先生尝尝。”
    徐原低头看向递过来的那碗汤，眉间轻轻蹙起，但很快又松开，他接过汤，道了声谢，慢慢吃起来。
    他双手捧着汤碗，温热的汤暖红了白皙的手指，微微飘出的香味引得那人低头凑近闻了闻，随后轻轻吹动，浮在汤面的葱花飘远。
    徐原刚满意地要下嘴，那些翠绿色的点缀又挤挤挨挨地靠了过来，让他不自觉地抿唇，似是在不悦。
    薛与在一旁，说是在交谈，实则眼睛一直盯在对方身上。陡然瞧见徐原吹汤碗半天下不去嘴的样子，觉得此景很是眼熟，看着看着被对方表面克己复礼，实则挑嘴又讲究的样子逗笑了，越看越觉得面前的人很是可爱，不自觉的笑弯了嘴角。
    先前在淮南同徐原几次吃饭，对方好像都会有这样的小动作，又是闻，又是吹，最后抿着嘴和自己较劲的矛盾样子，一幕一幕重现在眼前。
    他看着对面的人，一时间晃神，觉得那动作无比熟悉，似乎除了在这人身上看见过，还在哪儿瞧见过一般。那念头一闪而过，再想时，什么也没抓住。
    薛与轻微摇头，不去深究那个没影的念头，起身走到徐原身边，接过对方的汤碗，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将葱花之类的佐料撇去，但是嘴上又保全了对方的面子。
    “这些葱段薛某帮先生去了，它们味重，影响汤本身的鲜美。好了，如今偲风再尝尝？”
    徐原道了声多谢，看着干净的鱼汤满意而隐秘地眨了眨眼，面上却仍是温谦的模样，捧着汤碗浅尝一口。似乎汤汁很是美味，那人不自觉地愉悦地眯了眯眼，一口一口将碗里的汤喝完。
    薛与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瞧见他克制的表情下浮现喜悦，露出的那些小动作，莫名让他心情也好起来。
    薛与等他吃完，刚想开口同他说话，却瞧见他又抿着唇，捧着空碗没放下，忍俊不禁。
    他倒是忘了他的先生是个贪嘴，薛与好笑地开口道：“先生再喝一碗如何？这汤我命人放了些药材，很是补人，莫要浪费了。”
    徐原一下仰起头，板着一张脸，嗯了一声，说了声多谢。只是他看着薛与将碗拿过给他盛汤的表情，却能看出一些雀跃。
    薛与忍笑着将重新盛满的汤碗放在了那位努力表现并不贪图口腹之欲的人面前。眼看着他又用完一碗，心里才满足地吩咐人收拾餐桌。
    他带着徐原在府中参观闲逛，算作饭后消食。
    “这院子是我封将之后造的，虽然不大也不豪华，但很是舒适，前有鱼塘，后有竹林，不知先生觉得如何？”
    徐原走进一座小亭，看了看旁边池塘里溜过的小鱼，答道：“家宅舒心即可，不在奢华。将军这庭院布置很是风雅意趣，徐很喜欢。”
    薛与听了他的话，欣喜地笑起来，但刚刚扬起的唇角却僵在了脸上。他突然想起，这宅院当初为何要如此建造。
    “彦卿如此喜欢这些东西？偃祀那儿未免太素雅，到时候我建了府宅，定比这好上百倍。届时彦卿可要常来。”
    少年时被早早遗忘的话突然回响在脑中，他呼吸一滞，心口憋闷着皱起了眉头。
    徐原一转身，便看见他凝眉哀伤的样子，愣了一瞬，拍了拍薛与的肩，轻声唤道：“将军，怎么了？”
    “呼——”薛与猛然回神，看见凑在脸前的人，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无碍，想起了些往事罢了。先生不如再随我往后面走，那里有一处竹林，相信偲风会喜欢。”
    他之后领着徐原一路逛，但显得很是心不在焉。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话，还有时不时穿插而过的画面，都扰的他心烦。
    等将府邸参观完，他送徐原回屋休息，在他踏进门的一瞬间，薛与突然用力，将人拉住。
    徐原眨眨眼，茫然地看向他，不明白他这番动作是为何。
    薛与抿着唇，低垂着眼帘，定定地看着他，手上力道不减，过了好半晌，他才渐渐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克制着什么一般说：“先生早些休息吧，明日再见。”随后，急匆匆地离开。
    徐原微微歪头，疑惑地看了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抬手将门关上。
    客房里多了许多东西，桌案上放着几本书，一旁添了笔墨纸砚，小矮几上是茶壶和茶杯，屋内还点起了熟悉的檀香。
    应该是刚刚用膳时薛与命人布置的。他从桌案上挑了本游记，挑灯看了起来。直到金月高挂，他才意犹未尽地合上书本，打了个哈欠，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上床休息。
    临吹灯时，他随意朝窗外一瞥，动作一下顿住。那是一个黑影，站在屋外不起眼的一角，本应该很隐蔽的同连廊上的房柱融合的身影，却在一瞬间刮起的风，吹动了额间的碎发，露出了痕迹。
    徐原弯着腰眼珠转了转，随后淡定地吹灭烛光，上床睡下。
    窗外的身影一直站着，屋内的冷香淡淡，却惹人昏沉。原本徐原还躺在床上，心思一直挂在屋外，难以入睡。
    但渐渐的，闻着熏香，听着屋外的风声和那人的呼吸，慢慢合上了眼，呼吸渐渐变缓。
    确定屋内的人睡着，屋外的人动了。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那人一点点走近床榻。重新点亮床边的烛灯，在微弱的光亮中，他缓缓伸出手，握上放在被外的那只手，一点一点，将他拢住。几乎是同时，那人的呼吸停滞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躺着的人，白天藏匿在眼中的情绪一点一点变得澎湃起来。
    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先生。
    只是……
    会是另一个骗局么？会是另一场利用么？偏偏在朝局如此动荡的时候出现！
    薛与深深蹙眉，眉间深刻的褶皱看出他的纠结和苦痛。
    他的脸上哪儿还有白天时的信任，猜忌，怀疑，不甘，一一闪过。
    他用手背贴上那人的脸庞，慢慢向下滑动，手划过脖颈时，突然用力，将他的弱点死死卡住。
    男人如鹰般的目光盯着床上似乎在昏睡的人，他试探的用力，看着那人一点一点因为窒息涨红的脸，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波动。
    “额……”
    床上的人仍是没醒，却因为生理性地不适反抗起来。
    就这么杀了吧，如此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骗我，而我早就不住地在记挂你的心也会因此安静下来。
    徐原，徐偲风。温别，温彦卿！
    你是我此生宿敌！杀了你对我百利无一害不是么！
    薛与近乎是恶意地在想。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他看着那脸上起了青筋，满脸痛苦的人，又条件反射的松开了手。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苦笑着捂住脸。他闻着屋内熟悉的香味，却满嘴的苦涩。
    是香气啊！他晚上送徐原回屋时突然意识到。在刑部大牢门口的温别，身上可是没有檀香味的。
    他抬头去看床上那张完美无瑕，毫无破绽的脸，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
    看着看着，他不自觉俯下身，凑近那人的脸，却在唇瓣快要触及对方时，猛地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被扰动的香烟重新归位，笔直地袅袅而上。
    床榻上的人唰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