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里的众人都走了,剩下秋菊自己坐在那里发呆,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正院月门边,正打算往梅园走的佳宜等人正好撞上回来复命的季嬷嬷和李大夫。
“姑娘安”季嬷嬷和李大夫都先一步规矩的行礼。
“季嬷嬷,李大夫都快免礼你们这是去看诊回来了”
佳宜心里还是担心着秋菊,既然碰上了,没多想就问出了口。立春赶忙扯了扯佳宜的袖子,想提醒一下,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回姑娘,秋菊很好,只是累着了,没什么大病,姑娘心善,是秋菊的福气。”
季嬷嬷见惯了事的手段,这点意外还是小意思,念头都不用转,一句话就把佳宜打发了,还不得罪人。
“多谢嬷嬷告知,嬷嬷你忙,我就先回去了。”
佳宜有点尴尬的回道。刚才在话问出口,感觉到立春扯她袖子时,她就想明白自己多嘴了,这会儿也只能赶快结束话题。
“立春,我刚才多嘴了,唉”佳宜很懊恼。
“姑娘还小,季嬷嬷不会到夫人那告状的,您别担心。”立春安慰道。
“我想也是,只是刚刚的举动还真是低级错误,下次不能再犯了。”佳宜心里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她最近可能真是有些飘了,她忘了规矩二字,这府里最重要的就是规矩。
摇摇头,拢一拢袖子,抛开刚才发生的事,佳宜心事重重的出了正院大门。
“是不是派人去探望秋姑娘”如果这是在现代,佳宜完全不用多想,即使是个街坊邻居病了,她去探望,也没人说不合理。但这是等级深严的古代。她刚刚还犯了个不守规矩的错误,这不得不让她多想,不过是错了几百年的时间,一切都完全不一样,真不一样
一步步往梅园回,佳宜思绪翻滚,她一直在思考,又不知道自己思考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只是机械的走着,仿佛行尸走肉。她不是从小在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长大的,她的思想里充满了二十一世纪的拼搏和自由,充满了对蓝天、大海的向往。可是这里,只是短短几天,她就感觉到了一种等级的束缚,无处不在。像铁链一点一点束缚她的心,束缚她的行动。
特别是今天,她有种要崩溃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是要沉默的适应,在这个后院的天地里勾心斗角的挣扎,还是在沉默中爆发,可是爆发了又怎样,大喊一声,大闹一场。那爆发之后了,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是不是更加卑微的生活。实际上想到这里,佳宜也明白了自己是不甘心的,不甘心放掉前世的世界观,她是如此的不甘心,如此的难受,但又卑微的没有资格不甘心。
银桃最终还是跑一趟,结果也没什么意外,秋菊客气的接待,说了几句话就回来复命,答案也是累着了,休息一下就没事。没有人想过告诉佳宜实情,佳宜也没听到什么风声。但佳宜不相信什么事都没有,她没有那么小白,可这又能怎样了。她让银桃跑一趟已经是在小爆发了,还能怎样。这样想着,佳宜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同样心情不好的还有府里的主母李氏。正院暖房,李氏盘着手里的檀香佛珠躺在贵妃椅上,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李氏手里佛珠转动的声音,季嬷嬷静静的立在一边默默无语。
她也觉得可气又可叹,她已经老了,没有了前几年的热血,如果是李氏刚嫁进府的那两年,遇到这种事,她一定会大发脾气,为李氏抱不平。然而人是会变的,时间的消磨是谁的抵挡不了的,她现在已经老了,四十多岁的人,已经是可以当奶奶的年龄了,她这几年也开始信佛,也想着为下辈子积点德。况且李氏已经有了哥儿,似乎这府里已经站稳了脚,一切已经稳当了。
所以现在她没有说话,她虽也气愤,但还没有愤怒的地步,所以现在只是沉默。
过了好久,好像是一瞬间,又好像是很久,贵妃椅上的人终于有动静了,李氏显得很疲惫,她以为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会很愤怒,会向当天刚刚知道老爷去偏院时那样狠。但却没有,她感觉到的质疑不甘,是的,她不甘,她不甘心她只有一个嫡子,她更不甘心她全身心爱着的男人心里还有别人,可是这个世道允许她不甘心吗
“嬷嬷,我不甘心”李氏扭曲着脸,低声吼出了几个字,眼泪就下来了,手里的佛珠被扯断,珠子滚了一地。
“碰碰”的声音砸在地上,就像锤子下下砸在季嬷嬷的心里,砸破了她的平静,砸破了她的积德,眼泪也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她快走两步,握着李氏的手,想把那已经狠狠扎进肉里的指甲拉开,她已经看到血流出来了,鲜红鲜红的刺痛着她不年轻的眼睛,罢了,罢了,李氏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这辈子无儿无女,也就是守着李氏过日子,她不能看着李氏这么伤心
“夫人,你别难过,嬷嬷这就去一碗药给那贱婢灌下去,就什么事就没有了。”季嬷嬷狠了狠心,安慰李氏。
李氏突然不哭了,似乎惊吓了一跳。
“嬷嬷,你可别吓我,我,我就是委屈的慌,我没想害爷的子嗣,要是爷知道了,那可就完了,你,你知道的,这是爷的底线。”李氏悠悠的说道。
“夫人说的对,是嬷嬷糊涂了,那咋们就看着瞧,那蓝翠也是个妒忌心重的,肯定会有动作,咋们不帮忙就看着,这总没事的,也要看那秋菊有没有那个命。”李嬷嬷毕竟年龄大些看的多,家斗上脑袋就是转的快,转眼又想到一个安慰李氏的注意。
“嬷嬷,其实,我最难受的是爷,没想到我跟了爷这么多年,为他操持家业,他还是忘不了那服侍他多年的丫鬟,这让我情何以堪”
“夫人,快别乱想,可吓着嬷嬷了,这哪是一会事啊,咋们府里的老爷可是出来名的好,您看这些年可没有主动纳过妾,也不插手后院的事,那秋菊这几年也就是偶尔去一两次,夫人你可别钻牛角尖啊。”
李氏慢慢止住了哭,这几年她当家已经算是历练出来了,这次只是没控制住,一旦回过神,她也不是那么软弱的,慈不掌兵,用在后院也多少点适用。
“嬷嬷说的对,我太激动了,我现在好多了,没事的,嬷嬷咋们就先看着,这后院还是我当家,不管爷的哪个女人生了孩子都叫我一声嫡母。”季嬷嬷下去善后,兰双给李氏的手仔细的上药,这雪花肌药膏是宫里赐给京城府里的,给到李氏手里也就这一瓶,可的小心点用。
屋里人都退下后,温暖的暖房里就剩下李氏闭着眼假眯着,她心里没那么痛快,这事换哪家主母摊上都痛快不了,老爷虽然老实,可就是越老实的人越实心眼,那秋菊就是占着老爷心软记情才有了孩子,这样的老实也的确让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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