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至暮春,天气依旧冷的骇人,丫鬟婆子跪了一会,就有些受不了了。
就在夏想容耐心耗尽,要发作的时候,一个婆子狠了狠心,大着胆子道:“二小姐,这事你不知道吗?”
夏想容抬着下巴点了点夏府外面的马车。示意她刚刚从外面回来。
这事这么处理,也很好理解,想来是刚刚嫁入皇家的小姐忽然间要暴毙,也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情,皇上可能派人封锁了消息。要不然夏想容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呢。
那婆子就把皇上派人送补品送人参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大家一致得出一个结论。
“大小姐她时日不多了。”
夏想容嘴角勾了起来,脸上的笑意不断放大,甚至看上去还有点狰狞。
婆子见夏想容高兴,继续道:“要是得了宠,不可能这样悄无声息,大小姐都嫁过去有一段日子了,这会这个时间也很反常,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夏想容心里都乐开了花,这小贱人终于和她那倒霉娘一起死了去,嘴上却还在否认,“你们在夏府侍奉多年,也算是夏府的老人了,姐姐走的时候身体好的很,这样假的消息,也就你们还当成个宝。”
讽刺的是,夏想容说话的语气透着欢快跳脱,根本没有一点生气或是伤心的意思。
夏想容面色柔和了起来,对着身后的丫鬟挥了挥手,“通通有赏。”
丫鬟婆子们刚刚松了口气,夏想容就笑吟吟地回头,冲着他们笑了一下,“对了,刚刚有一句话你们说错了,夏瑾禾不过是一个野丫头,算是哪门子的大小姐!”
这群人能在夏府干那么久,也都算的上是人精了。瞬间反应了过来,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大小姐说的是,是奴说错话了。”
这几年来府里表面上一直都是这样,但这能骗的过一些新来的丫鬟们,骗不了她们这些老人。
这夏瑾禾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按照规矩来的话,她才算的上是嫡小姐。
老爷一早就因为一个可能不存在的谣言,就把夏瑾禾扔到了荒郊野外,直接气死了夏瑾禾的娘亲,听说老祖宗也是气急攻心而死。
偏偏这夏寒章眼里一贯只有仕途,那时候的士大夫又以“孝”作为大道。这老祖宗的死是一定不能和他有关系的,于是他就把这些事都往夏瑾禾身上引。
久而久之,这事说的次数多了,大家也都信了,夏瑾禾是不祥之人,克死了她的母亲不说,身上的戾气大的,就连夏府的老祖宗也被克死了。
夏瑾禾是个争气的,就算是被扔到荒郊野岭,也有幸捡回来一条命,只是她刚刚逃出去,好不容易才认祖归宗,就又被夏寒章推入了另外一个火坑。
这谁人不知,北辰溪生性暴虐,嫁给他做皇后倒也罢了,可夏寒章毕竟只是一个侍郎,他的女儿做皇后还不够格。
夏瑾禾又是夏寒章硬塞给北辰溪的,入了宫,估计连个贵妃都算不上,最高的也只能是一个美人,她还又是第一个入宫的,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不管以后是皇后还是皇上的宠妃,估计都会视夏瑾禾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夏想容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宁肯初春就跳入池塘染上风寒,大病多日,也不愿意直接做后宫女人们的活靶子。
这不,这夏瑾禾才入宫多久,就已经传来了死讯。
这事府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夏想容刚刚又打赏了些个丫鬟婆子,于是乎,真的也被传成了假的,假的也被传成了真的。
丫鬟们采买的时候还在议论这件事,这下不止只有夏府知道这个消息了,整个京都城都传遍了。
……
“你家娘娘我还活的好好的,你哭什么?”夏瑾禾躺在躺椅上,看着小翠通红的眼眶,懒懒地开口。
小翠这才松了口气,今日夏瑾禾想吃桃花酥,皇上又把夏瑾禾和皇后娘娘直接禁足了。
夏瑾禾又实在想吃。总在小翠面前唉声叹气地,小翠实在是受不了良心上的谴责,这才趁着人不多的时候,悄悄溜出去给夏瑾禾买了点。
不曾想就在街边听到了这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看着小翠这一脸认真的模样,夏瑾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估计消息又是夏想容和夏寒章父女放出去的,他们这是多想让自己死在外面。
她刚刚嫁入宫的时候,就给自己下了烈性的那个药,还得亏皇上那天晚上没来。
要不是她早先被遗弃的时候吃尽了苦头,因祸得福,体内的血可以缓百毒,估计早就撑不住了。
前者一定和夏府有关,后者一看就是夏想容的主意,毕竟对于夏寒章来说,自己还是他和她几位兄长平步青云的工具,若是自己在新婚夜暴毙,还是因为烈性的那个药。夏寒章这些天的努力直接功亏一篑。
而且——
这夏寒章一来好面子,定然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二来,自己要是不幸死了,估计夏寒章也不能再厚着脸皮把夏想容嫁过去。这样他就少了她这样一个得力的工具人。
夏瑾禾眼眸眯了眯,她还没想好怎么收拾夏想容了,她就拖家带口地往枪口上撞。
之前的一再忍让,是不是让夏想容对她产生了某种误解?还真当她夏瑾禾是好欺负的了!
反正如今,他们夏家的人情她算是还的清清楚楚的了,也已经没什么旧情可以念了。
“渝妃娘娘。”
夏瑾禾心里想着事,没注意顾千渝什么时候带着人进来了。
“小孩,想什么呢?”顾千渝在夏瑾禾面前打了个响指。
夏瑾禾回神,看到顾千渝后,琥珀色的眸子亮了起来,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光。
“你昨晚和……皇上那啥了吗?”想了很久,夏瑾禾扣扣搜搜道。
顾千渝也学着夏瑾禾的模样,小小声道:“你是想让我有还是没有?”
“那我当然是希望你平安喜乐的了。”夏瑾禾不假思索。“没有最好。”
“为什么?”
夏瑾禾:“啊?”
顾千渝:“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夏瑾禾:“……”
这人不会真的有多重人格吧……
自小师父就教育过自己,医者仁心,没有见死不救之理。而且自己也没多关心他?
可能是在外面吃了太多苦了,看到一点甜,就觉得别人对他好?
夏瑾禾点点头,这顾千渝也是个可怜人,以后自己一定要好好待他。
“所以为什么?”良久没得到夏瑾禾的回复,顾千渝没什么耐心了,直接伸手掐住了夏瑾禾的下巴。
夏瑾禾:……
是不是有病!
夏瑾禾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时日不多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
顾千渝:“那日那么烈的药都没毒死你,外面的话一看就是在造谣。”
顾千渝这话一出,夏瑾禾倒是奇了怪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二人都算是久居深宫,要不是小翠,这会外面就算是传出花来了,夏瑾禾估计也不清楚。
“是你被禁足了,又不是我禁足了。”
夏瑾禾:“可是我也没见你出去过?”
顾千渝就在她隔壁,按照皇上对顾千渝的宠爱程度,若是出行,就一定不会低调。
“你如何知晓,我就如何知晓。”
看着夏瑾禾陷入沉思的模样,顾千渝轻笑,“到也是个傻孩子。”
夏瑾禾皱眉,这会也反应了过来,“所以你昨晚和皇上圆房了吗?”
“你觉得呢?”
夏瑾禾打量了一下顾千渝,“没有?”
顾千渝伸手弹了一下夏瑾禾的脑门,“傻。”
夏瑾禾:“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之前中毒的事情?”
夏瑾禾本就一身毒血,说是百毒不侵也不为过,因此她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连小翠可能都不是很清楚。
“所以那天晚上,是你把银针插到我手臂上的?”夏瑾禾的语气变的古怪了起来。
顾千渝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倒是没想到小丫头能这么记仇。
小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晕了过去。
夏瑾禾有些无语。
“渝妃娘娘,这是我的贴身丫鬟,你要不要这么防着她。”
顾千渝:“万一要是像夏府那群蠢货一样,唯恐天下不乱,传的人尽皆知后,你负责吗?”
“那你就不怕我传出去吗?”夏瑾禾的声调陡然变小。
“你要是敢传出来半个字,我砍断你的手脚。”
夏瑾禾身体颤了颤,顾千渝看起来很凶,认真的模样也不似作假,她抿了抿唇,整齐地伸出三只手指,空出来的一只手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到处乱说的。”
“一定不会让你的孩子和孩子的娘知道的!”
顾千渝刚要点头,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孩子的娘?孩子?”
有时候他还真的想把夏瑾禾的脑袋扒开看看,看看里面到底是一团怎么样的浆糊,这大脑构造一定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
“对呀,你昨天不是和我说的吗?你要养家糊口,你上有老下有小……唔……”
夏瑾禾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千渝捏住了嘴巴,“聒噪。”
“还有,我没有妻子,更没有孩子,别造谣。”
几年后,顾千渝也不知道那会他为什么要忽然解释那么一句,怎么看怎么违和,却又意外地成为了夏瑾禾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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