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勤政殿。
后宫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前朝,皇上却连一句话都没有。
大堂之上,比起以往上朝的时间,已经晚了一刻钟,皇上还是没来,夏寒章来回踱步,有些站不住了。
“这夏美人的事情是真的吗?”
“哪个美人?就是前几天一台轿子抬入宫的那位吗?”
一个官员抬眸暗戳戳地看了夏寒章一眼,“你没听说吗?夏侍郎的女儿要那什么了。”说话间,这位官员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至于吧?这怎么可能?”
“我看这皇后娘娘入宫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会不会是我们皇上龙气太盛?”他官员放低声音,“克死了宫里的妃子?”
谣言是越传越离谱,到最后北辰溪也落得一个克妻的名头。
“有理,那渝妃娘娘不也是带着一箱子药入了宫,这……要不找巫祝来给皇上算一卦?”
听到这话,丞相的面色直接黑沉了下来,“胡说什么,小女身体好的很,皇上千金贵体,岂是你们可以造谣的!”
夏寒章因为刚刚把夏瑾禾塞给了北辰溪,这会倒也借机和丞相攀上了关系。
“臣最近忙于政务,还未来得及见上息女一面,丞相大人位高权重,可否告诉老臣外面的传言是否可靠?”
“谣言止于智者。”丞相为官多年,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这消息怎么看都不是从朝堂之上传出来的。”
因为这也算是夏寒章的家事了,夏寒章压低声线,可丞相的声音却不小,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瞬间都看了过来。
一双双眼睛带着探究。
“说来也是,我女儿昨日才去长公主府里参加了赏花宴,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而现在我们这些朝臣也没有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有一位大臣发现了华点,一语中的,“你们说这事不会是从夏府传出来的吧?这夏寒章本来就是一个上门女婿,看着自己的嫡女不好好疼惜,把一个三儿生的孩子当成宝。”
上门女婿,私生女,一句句话刺痛着夏寒章的心脏,他活了一把年纪,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若是他到了那一人之下的位置,一定要杀了丞相泄愤!
丞相勾唇讥笑,一个侍郎罢了,还企图和凤凰做朋友,简直是天方夜谭!
“皇上驾到——”小太监拿着拂尘走了进来。
勤政殿倏然安静了下来。
几乎是一见到皇上,夏寒章就跪了下来,一张脸上老泪纵横。
“陛下,微臣愚昧,不知息女现在如何?可是触怒了龙颜?”话说完后,夏寒章就打了自己一巴掌,“都是臣教女无方!”
小太监都看楞了。
好家伙,这夏寒章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
北辰溪:“你知道就好。”
朝臣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这夏瑾禾是被皇上给打死的?
“不过。”北辰溪话锋一转,“夏美人贤良淑德,在后宫也算是安分守己,自今日起,封为贵人。”
朝堂顿时又乱了起来。大家闹哄哄地,简单的事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北辰溪凝眉,小太监很有眼色的轻咳几声,示意大家安静。
北辰溪:“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丞相?”
丞相恭敬道:“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些市井传言,就不说出来脏了皇上的耳朵了。”
“不过,倒是有一句传言,臣觉得甚是有理。”
北辰溪:“讲。”
“北辰国建国已久,确实该找一个巫祝来算上一卦了。”
“准。”北辰溪点头,“国之大事,唯祀与戎,这事倒是朕没有考虑清楚。”
“这事就交给丞相,不日占卜。”
就这样,朝堂的闹剧算是告一段落了。
“娘娘,屋里什么味儿……”
小翠刚刚醒来就闻到了清幽宫里一股子刺鼻的味道,夏瑾禾带着面纱在捣药。
渝妃娘娘坐在一侧看书,细碎地光洒了下来,给两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小翠都不好意思出声打破这样和谐安宁的画面。
“小翠,出去打点清水过来。”
“啊?”小翠楞了下,回神道:“哦,我这就去。”
夏瑾禾看向顾千渝,“你身体现在难受吗?”
顾千渝不以为意,“还行。”转头低笑一声,“这离月圆之夜还有一段时间呢,你就这么担心我吗?”
夏瑾禾抿唇不语,从袖口中拿出了一粒药丸,“给。”
顾千渝有些犹豫,但是看着女孩那毫无杂质的眸子,还是吃了下去,总归他已经中了好几种毒了,也不差这一点半点的。
这药的味道苦中泛甜,和清幽宫弥漫的苦味不同,相比之下,竟还有些甜。
顾千渝有些诧异抬眸,临近月圆之夜,他身上的血脉还是堵塞,内力算是被封了一半。
这会他明显感到血液疏通,浑身上下都通透了不少。
“谢谢。”虽然是利用她做棋子,但若是磨合的好,也算能和七夜并肩,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夏瑾禾轻咳一声,“以后每次月圆之夜,你都可以来我这,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顾千渝轻笑,小孩子心性,走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夏瑾禾的梳妆台前留下了一枚玉簪。
夏瑾禾低头捣药,没有注意。
他顾千渝本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是来索命复仇的,不是来和小朋友过家家的。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一阵礼炮声,夏瑾禾皱眉,“小翠,外面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翠端着水走了过来,“娘娘,明日就是花朝节了,如今皇后娘娘被禁足,按照规矩,现在应该是渝妃娘娘在布置。”
“那他刚刚怎么一句话都不提。”夏瑾禾语气有些闷闷地。她自觉已经对顾千渝很好了,他倒好,连这点小事都瞒着自己。
“只是我还没去过花朝节呢,小翠你知道这个节日都是干什么的吗?”
小翠眼眶一红,开始心疼起夏瑾禾了,“娘娘受委屈了。”
夏瑾禾笑了笑,眼眸中划过狡黠,“要不明日,你掩护我,我悄悄溜出去看看?”
小翠:“这不合规矩。”
夏瑾禾装作生气的模样,“小翠,我发现你自从做了大丫鬟都没有小时候可爱了,你小时候还帮我偷过樱桃吃呢。”
“现在只是让你帮忙打个掩护,你就支支吾吾的。”
小翠有苦说不清,“娘娘,这花朝节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大家一起看看花,然后朝廷贵女可能会许配人家,再然后就是京城第一才女去表演节目。”
夏瑾禾眼眸一亮,“渝妃娘娘也去吗?”
顾千渝会在一窝女人堆里唱歌跳舞,大放异彩吗?
光是想想,夏瑾禾就激动了起来。
“娘娘,你就别为难奴婢了,奴只是一个下人,又怎么能对主子们的事情指手画脚。”
墙头上方传来了一声轻笑,夏瑾禾抬头,就看到顾千渝坐在墙头,一条腿微曲,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怎么她骑在墙头,就是又搞笑又滑稽,这人骑在墙头就是倾国倾城,让人羡慕,就连墙头似乎也变的高贵了起来。
“花朝节,我带你出去。”
“真的吗?”
顾千渝运起轻功,从墙头上下来,“真的,带你去看河灯。”
顾千渝贴在夏瑾禾的耳边,那股子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糖在口中直接炸开,把夏瑾禾迷的五迷三道。
他们两人好像身份对调了起来。娘亲只和自己说,女人美起来能让人失神,却从未和自己讲过男人。
夏瑾禾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顾千渝的眉骨,顾千渝俯身配合她。
“你的骨头真好看。”
顾千渝:“……”
这话听起来不是很像夸人……
相传医仙谷的那位神医脾气不是古怪,教出来的徒弟也傻乎乎的。
小翠吓的一个激灵,忽然想起来下山前,上一只被夏瑾禾夸好看的小蛇,已经被剥皮制药了,她吓了一跳,赶紧把夏瑾禾拉到一旁。
“娘娘,你不会是想把渝妃娘娘给剖开吧?”
夏瑾禾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小翠急了,“娘娘,这可舍不得,那条被你剥皮的小银蛇已经很可怜了。”
“……”
夏瑾禾没理小翠,转头冲着顾千渝淡淡笑了笑,“我娘亲和我说过,美人美在骨相,而不在皮相,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单看骨相的话,渝妃娘娘你应该不是北辰国的人?”
顾千渝一愣,下意识地摇头。
夏瑾禾:“那可能是我摸错了,这么好看的鼻梁,我还以为你是夏襄国的哪个富家公子呢?”
顾千渝倒是没想到,这小孩连这个都能摸出来了。
日后若是被北辰溪所用,后果不堪设想,这人要么为自己所用,要么就杀了她,以绝后患。
看着顾千渝有些复杂的眸色,夏瑾禾上前给他搭了下脉,“渝妃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顾千渝回神,抽回自己的手,“没有。”
“明日一早,我来这悄悄带你去花朝节看看。”
留下这句话,顾千渝脚尖一点,直接从夏瑾禾眼前消失了。
“这……渝妃娘娘是会飞吗?”小翠长大了嘴巴,里面似乎能放下一整个鸡蛋。
夏瑾禾倒是不怎么吃惊,毕竟当初给他号脉的时候,就发现此人内力深厚,要不是中了毒,估计一人也可抵千军万马。
“小翠。”
“嗯?怎么了娘娘?”
夏瑾禾想了想,还是道:“明日你穿我的衣服,在清幽宫营造出我还在的假象。”
“以防万一,我穿你的衣服和渝妃娘娘出去。”
小翠有些局促,但还是答应了。
这业务她熟,小时候因为夏瑾禾总是要偷跑出去,她暗地里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回“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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