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个动作,殷尉再熟悉不过了。早在他第一次见到妹妹:那个在襁褓里不断挥手的婴儿。生怕她磕到哪,他便小心翼翼得伸手,抓住她的小拳头。
软软的拳头像个小面团,被殷尉抓在手心。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疼了她。小手被温暖包裹,小婴儿似乎得到依靠,很快就不动了。不哭不闹,慢慢睡去。
妹妹无比静谧的睡颜,让尚且年幼的殷尉记忆深刻。那种心都快融化了的感觉,记忆犹新。
自那之后,殷尉便常常跑去看妹妹。若是碰上妹妹哭闹,便去抓着她的手,慢慢安抚她。后来,导致妹妹有点难受或是心情不好,便会下意识伸手。他若在,就一定不会让妹妹的手落空。
刚刚燕离伸手之时,很明显是下意识的动作。这让殷尉进一步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可他却依然是不敢说的。燕离肯定已经不记得他了,他不知道自己捅破这件事,是好还是坏。
“疯女人”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恨恨得扔下刀离开。
见婶母走远了,殷尉便和燕离大眼瞪小眼得看着,也不知道说什么。燕离努力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认识殷尉,那种熟悉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殷尉则静静看着燕离,他慢慢认定燕离应该就是他的妹妹。他对于爹娘和妹妹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所以刚见到燕离的时候,只是隐隐得觉得她眉宇之间的气息很眼熟。
“你……记得你的家人吗?”殷尉突然开口问道,他希望燕离能够说出点什么。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渴望肯定燕离的身份。
殷子初是殷连朔捡来的,年纪和殷尉的妹妹相仿,殷尉便认了她做妹妹。一切忍让着她,包容着她,可他依然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燕离的各种行为,让殷尉觉得自己心中缺少的那一块在慢慢被填补。叔父,婶母和殷子初都只想让他去报仇,从未关心过他的心中所想。报仇是他该有意愿,可并不是他唯一的意愿。
燕离,是第一个替他说出他想说的话的人。
被殷尉的问题问得有点懵,燕离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语气间满是遗憾。
殷尉失落得垂下眼,他的希望落空了。不过,有些事他知道就好了。燕离长大了,也成了亲。虽然他都错过了,但是看到她好,也就够了。
“不过……”燕离想起了那晚的梦,有些画面她觉得很真实,可能是亲身经历,但一直没机会找个人说说,也不知道和谁说。正好现在殷尉在,跟他说一下,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最近梦到了一些事,总觉得像是真实发生的事。”
燕离的话让殷尉重新打起了精神,聚精会神得听着她讲。
燕离顿了顿,然后继续道:“梦里,有大火,有一个我从未见过,又十分熟悉的院子……”说这些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认真回忆着那晚的梦。
“我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前,里面有一个被杀死的女人,面朝下趴在地上,满屋子都是她的血。”燕离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猛得睁开眼,驱散那重新回到眼前的画面。稍微缓了缓,直到气息平稳下来了。
殷尉的表情在听到燕离的话后,变得凝重起来。她的描述和娘亲的死很吻合……
“我又回到院子里,那里一片狼藉。有一个男人忽然背对着我,挡在我的面前……”不知为何,燕离鼻子酸酸的,十分想哭。用力眨了眨眼,才将泪水控制在了眼眶里。
她不想在殷尉面前哭,总觉得有些丢人。
用力吸了口气,燕离稳住情绪,继续说:“我听到他正哀求一个人放了‘我们’,然后,我就听到了一个男孩的痛呼声……”
燕离只顾自己说,没有注意殷尉。再转头看向他时,他已经咬着嘴唇,眼中的泪水呼之欲出。没想到他情绪反应这么大,燕离有点不知所措。
同时,也知道明白殷尉一定知道些什么。
“怎么了?”燕离伸手想擦擦殷尉的眼泪,却不想被他一把抱住了。
殷尉只觉得尘封的伤口被撕开了,呼呼的风正在往里刮,吹得他生疼。迫切需要什么来堵住那个缺口,想也没想,便一把抱住了燕离。
燕离静静得不说话,也没有推开殷尉。其实她也很不安,她总下意识得觉得那是她不能知道的事,可事实上,她应该知道。
“好了吗?”殷尉抱着燕离饱了很久,勒得她都有些疼了都还不松手。
殷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了燕离。他这下确定了,燕离肯定就是他的妹妹。那个时候,陆愈知毁了他的手,毒哑了他的嗓子。他清楚记得自己手上的痛,和最后喊都喊不出声的事。
后来他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再醒来时,看到的是叔父和婶母。他们告诉他,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没有爹娘,也没有妹妹了。
他一直以为妹妹也不在了,真的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误打误撞找到了妹妹。
殷尉温柔得看着燕离,眼神中隐隐带着些许贪婪,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都补上一般。看得燕离都有些不自在了,又不好意思挡住他的眼。
“殷尉。”燕离微微侧头,避免与殷尉对视:“我们以前,认识吗?”
殷尉愣了愣,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自己的举动很奇怪,若是说不认识,燕离一定不信。若是说认识,被继续追问的话,又要编个很大的谎了。
见殷尉迟迟不说话,燕离也不好为难他什么,想着来日方长,以后再问也行。她现在最主要需要考虑的,是怎么跟陆愈知交代。
她要怎么编个瞎话才能把陆愈知骗过去呢?最重要的是,怎么让陆愈知对殷尉他们暂时放下戒心,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劝说殷尉离开王城。若是可以,还打算把杨舒宸也塞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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