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最宝贝的小妻子,他那个大醋缸除了要替自己报仇外,还会连莉桐的份一并报上。”他优雅的盖上茶碗盖。“这茶香太薄,来人!重新沏过。”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品茗?”亭兰火大的拿扭成一团的棋谱扔他。他轻巧的一闪,只见元卿安然无恙,棋谱却砸中了上前服侍的家仆脑门。
“我已经关心过了,再多想也是白担心——无能为力嘛。”他顺手将由家仆头上反弹到桌面的棋谱摊开瞧瞧。
“你……你老毛病又犯了!”亭兰气得发抖。
元卿是那种见不得天下太平的人,所以日子要是太清闲了,就会挖一些骇人听闻或扰乱民心的事来吓唬人,等把人家吓得一颗心七上八下时,自己就轻轻松松到一边凉快去也。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嘛!他希望大家都能健健康康的“生活”下去,当然得随时帮他们加强“忧患”意识。
“你每次都拿潜伏的危机来吓别人,我好端端的又没惹你,你干嘛要拿我开刀?”她一把抢回又皱又烂的棋谱。
“呵呵……能洞识天机的人才能临危不乱。我可是好心告诉你,好让你提早防范。”他轻轻将棋谱自亭兰手中抽回。
“对呀,是该想个法子帮二阿哥。”她立即陷人苦思状态。
“你不是对自己的棋艺很有自信,怎么会突然想要重新研读棋谱?”他闲散的翻看着。
“哎呀,你烦不烦?我在想事情耶!”她又一把抓过元卿正翻阅的棋谱。“这是准备和莉桐重开雪耻之战的撒手铜,你少乱翻!
元卿双眼发亮。“她有这么厉害?”
“那当然!我全神贯注的和频频发愣的她对奕,居然还会输她!
换元卿陷入深思。“能与你对奕、能替你仿画、能读能写,这苏莉桐……来头颇有玄机。”
“她有什么好去的!不过是一般婊画的老百姓而已。在迎亲之前不也盘查过了,她一家三口都苦哈哈的。”
“却能打赢你这博奕才女,还能仿出一手好图,连图上题诗落款的字句都照仿不误?”
啊,对呀!她现在才想到这项一直被疏忽掉的重要关键。“难不成……她家是专做伪画买卖的?亭兰两眼都直了。
元卿回了她深不可测的笑容。
不可测的可不只元卿。
“思麒,你在想什么?”
“嗯?”莉桐这一问才抓回了他的思绪。
她替只着薄衫的思麒罩了件外衣。“我看你一直皱着眉头,晚餐时又没动多少次筷子,连王爷和你谈话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他拉住身后的莉桐放在他肩上的小手,一把将她抱个满怀,倚在窗台。
“你一直在观察我有什么企图?”
疑心病真重!
“企图多看你几眼,好把你平日老死盯着我的份给‘看’回来啊!”她俏皮的说着。
他亲昵的低头在她额上吻啄,依依不舍的嗅着她的发香。被散着一头如丝长发的她,柔弱之际更显动人,这是他一人独享的专属权利,只有他能凝眸她在闺房内的千娇百媚。
“你知道思麟的恶作剧吗?”
“什么恶作剧?”怎么今天一天他老和她谈思麟?下午溜马时不是才聊过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你……能够分辨出思麟和我谁是难吗?”
“我又没见过他,这问题教我怎么回答?”
“你见过。”他的眼瞳突然闪着冷光。“只是你没认出他就是思麟。其实你早就见过他许多次,我正想查核一下到底有几次。”
英俊刚毅的脸庞带着愠怒,这是她最熟悉的思麒。
“我见过他许多次?”她甜甜的轻笑。“那我怎么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虽然我人有点迷糊,可是对于每个人的长相,我可是有过目不忘的认人本领喔!”
看到她纯真无邪的模样,他又陷入先前沉思的述惘中。要不要告诉她,她平日接触的“思麒”有好几次不是他本人?
她个性虽然大而化之,可是对有关他的事却又异常脆弱敏感,要是知道她以往亲近的“男人”有好几次都不是自己的丈夫,依他对莉桐的了解来看,她可能会从此躲他躲得老远,再也不愿以被人调戏过的身子接近他。这怎么成?
这下他可被思麟的把戏害惨了!既要套出思麟拐骗她的有哪几次,又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愚弄。在自己的醋劲、独占欲、保护欲,与爱妻尊严的多重纠葛下,他痛下决定——
先把自己的情绪放一旁,以莉桐的处境为优先!
“你当初嫁过来的时候畏畏缩缩的,又是怕我讨厌你、又是怕我生气、怕我休妻,那现在呢?”他抱着莉桐回床榻上,两人半坐半卧的互相依偎。
“现在……”她佣懒的蜷缩在他怀里。“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你的世界里,想不沉醉也不行。”
她柔情的磨赠几乎点燃他的欲火,自从拥有了莉桐娇美的身子后,他每夜都像只需索无度的野兽,贪婪的侵略着妩媚的小妻子。夜夜缠绵,两情缱绻,清晨起身与身旁沉睡的美人分离,简直是他每日必修的折磨课程,一大早就得起来修练自己“动心忍性”的功夫,强迫自己不可以一头倒回她纤弱的温柔乡。
他努力的深呼吸一口气。“那你记得自你嫁过来后,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吗?”冷静!千万要保持冷静!现在套问事实比纵欲来得重要。
“当然,和你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我全都牢牢刻在心版上。”她痴情的笑着,变换了个姿势,舒适柔顺的伏在他胸膛上。
老天!此刻他欲火焚身却硬是得镇定自持,简直活受罪!加上谈话的内容与气氛又分外亲眼,他脑子里都快想不起他到底要询问莉桐什么事……
算了,明日再开堂审理!
他翻身将莉桐压在身下,她像是承受不了他的体重而频频喘息,撩拨起他的情欲。
“你记得我的一切,我却记得模模糊糊,不每天温习……都不行……”他笑着轻咬她雪白的颈窝,话语全含在他火热的吻啄中。
“你又来了……”她笑着推开思麒的肩头,偏偏他又老爱挑逗她最怕痒的部位。
“不喜欢吗?”他的唇贴在她颈上轻问,手却不安份的搔着她的腰际。莉桐忍不住笑开,缩起了身子求饶。
“不喜欢?”他的手逐渐向上侵犯,她笑得气喘吁吁,双颊飞红,两手无力的推着他的臂膀。
“喜欢、喜欢!你……你就饶了我吧……”她连连笑着讨饶,神情甜美得令思麒也忍不住漾起得意的笑容。
她的笑颜幻化为柔情万千的娇态。
“思麒笑了!”她弯弯的眼眸在纤长微翘的睫毛下,散发着慑人心魄的美。
他痴迷的望着她。“喜欢我笑吗?”
“嗯!”她捧着思麒的脸轻啄。“好喜欢好喜欢!尤其在阳光下看见你的笑容,想不爱你也难。”
他回吻她的发际,温柔的啃着她的耳垂。
“只是你每次在院外这般亲近我的时候,我都好担心会被下人看见。”她天真的笑着搂住他。
轰地一声,思麒被脑中突然炸开的声响震回了意识,整个人霎时冷到了冰点。
“你刚才说什么?”
莉桐双目微闭,没注意到思麒刹那间收起热情的脸庞。
“也许我太拘谨了,虽然四下无人,可是要我在光天化日之下和自己的丈夫楼搂抱抱,还是很不好意思。”她羞怯的说着,小手轻轻掩着她咯咯笑着的红唇。
他面色一片惨白,额上青筋暴突。
思麒粗鲁的翻身下床,踱到花厅的红木椅间重重坐下,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
他总算想起自己方才该做的正事。
“我有哪几次和你在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他背对着内房的莉桐,冷冷质问。
莉桐这才起身下床,大惑不解的走出内房。“思麒?”
“我在问你话!”他的重拳捶在桌上,吓到莉桐。
“你怎么了?”为何好端端突然发起脾气,丢她一个人在床上就跑到花厅来捶桌怒骂?
她看不见思傲的表情,却看见他的拳头握得指节泛白,微微抖着。
冷静!现在的重点是要问出思麟到底吃了她多少次豆腐。冤有头、债有主,莉桐是无辜的,该死的是思麟!
“思麒,你要——”
“回话!”他背向莉桐大声怒喝,吓得她原本要放在他肩上安抚的小手立即缩回来。
她巍巍颤颤的立在他身后。
“就……就只有在花园那两、三次吧……”
“到底几次?给我说清楚!”
她绞紧了微微发抖的双手。“我们在花园和南苑碰面的那几次,你总爱搂着我聊天说笑的……不过的确没人注意到……”
“我会在人前跟你嘻嘻哈哈的说笑?”他狂怒的脸在那一瞬回过来盯着她。“我身为长子会做出如此轻佻无耻的事?”
“可是思麒……”
他倏地站起身向她逼进。“你都嫁过来多久了?和我相处多少日子了?你到底对我的性情了解多少?你到底有没有大脑?会不会思考?会不会观察?啊?”
莉桐被他步步逼得向后退,最后退到角落里缩立着。面对思麒一大串突如其来的连珠炮,她被轰得晕头转向,只听进了他胁迫性十足的最后一字——“啊?”
“思麒……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没错!你什么都没错!”他凶狠狂暴的回应她怯懦的疑问。“错全由我一个人担下,由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因为我是老大,就只能老成持重一辈子,任思麟风流惆说、自在逍遥?什么狗屁!”
“思麟……”她不晓得这是第几遍听到这个熟悉的神秘人物。“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每次一提到他就咬牙切齿?”
她把自己的害怕暂时放下,只关心思麒内心究竟受了什么委屈。
不该对她发脾气,她什么也不知道!思麒内心不断强烈呼唤着他的理智。
“这正是我要问的问题!你到底跟他做了什么?”
他怒不可遏,脑子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
“我?我会跟他……”
别发火,不要迁怒她!他眼中充满她受伤的神色,他得赶快住口,好好安慰她,而不是失去理性的胡骂
“你跟他!一个奸夫、一个yin妇!”他粗暴的吼道。
莉桐的眼神突然空了,嘴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呆呆的站在墙角,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身前矗立的思麒。
思麒也在这漫长寂静的时刻逐渐恢复理智,紊乱的气息也慢慢平息,四周静得连远方微弱的跑步声、自己。心脏甫平的鼓动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莉桐,对不起!我……我太冲动,我不是有意要把你说得如此不堪。
他的嘴却在此刻启动不得,紧紧的抿着。
莉桐没有掉泪,也没有表情,只是静静的、愣愣的看着思麒,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任何反应。
思麒看着如此的她,心中渐渐蔓延一阵绞痛。
他的手掌非常缓慢、轻柔、小心的伸向她的脸颊,内心充满着浓重的后悔和罪恶感。
“莉桐……”他微弱的发出无声的唇语。
她什么动静也没有,连呆愕的双眼也不曾眨动。
“对不——”
“思麒贝勒!”门外突然急促的一声高喊,划破宁静的午夜。“王爷有令,请贝勒及大少奶奶立即到威武阁!”
第九章
午夜亥时,硕王爷的威武阁内灯火通明,阁外家仆们全部战战兢兢的听候差遣,阁内更是充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橘气氛。
“阿玛夜召,有何要事?”思麒与莉桐更衣前来,他一进书斋内就急急问道。
王爷端坐桌前,福晋、亭兰也都在书斋内。三更半夜的,一家子人全挤在书斋内,亭兰一张小脸毫无血色。
“我有件事想向你媳妇请教请教。”
思麒一听,马上知道大事不妙。一来是自己的父亲深夜召集全家,肯定这次针对莉桐找的碴非同小可;二来自己刚才对莉桐乱发脾气,她不哭不闹不言不语,让他懊恼又慌张,还没来得及安抚她、向她说明,就得陪她一同对抗父亲意图不明的召见。
“苏莉桐,我看你人小本事却不小,一个小小娃儿却能把我的宝贝儿子擒到手,嫁进我硕王府内,风风光光的当起大少奶奶。”
硕王爷满脸嘲讽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奚落她,可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静静的和思麒站在厅中,纹风不动。
“你这大少奶奶还真会作威作福,可以随意窃听我的密谈,可以追着思麒来向我这老父替你讨回‘公道’,下次是不是要把我和福晋请入棺材让你来当家?啊?”
“阿玛!”亭兰忍不住起身抗议。这话太过份了!
福晋倒是神色自若的安坐着。
奇怪,她怎么一点仓惶恐惧的样子也没有?硕王爷原本想藉由她畏畏缩缩的懦弱性格,好好的“耀武扬威”一番,她这副乖乖任人嘲讽辱骂的态度,教他预设好的脚本怎么演下去?!
“哼!”输人不输阵,王爷的架式还是得摆上台面秀一秀。“我当初就反对思麒娶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进门——”
“讲重点。”福晋不耐烦的打了个呵欠。
“这个苏莉桐她……”王爷涨红着一张脸,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火大,“她竟敢仿造月轩居士的画挂在我的书斋内!”
“仿画?!”福晋和思麒同时喊出口。
亭兰惨白着一张脸,不安的在椅子上绞着手帕。
“要不是元卿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要被她这小狐狸瞒多久!”王爷粗暴的指着莉桐大骂。
“元卿?”思麒皱起眉头,他为什么会知道这幅画是莉桐仿的?
“他……他怎么……”亭兰显然也被这个答案吓一跳。
亭兰性子坦率,从不会对亲近的人有所隐瞒,但仿画的事除了思麒、元卿之外,她没对任何人提过,因为她知道事情被传开的严重性,所以只说给她最信任的两人知道。可是元卿为何要做出陷莉桐于不义的事?他不是站在莉桐这边的吗?
“说!”王爷瞪大了铜铃般的火爆双眼。“月轩居士的原画你藏哪儿去了?”
她还是静静的站着,没有反应。
“莉桐?”思麒觉得她目前的状况根本不适合受人逼供,他不忍心看刚受自己出言不逊伤害的莉桐再被父亲炮轰一次。
“我们回房去吧!”他扶着她的后背,温柔的低语终于唤回了她一点反应。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俯身凝视她的那张担忧的面容。
“思麒……”
思麒双眼霎时亮了起来。她终于有反应了!虽然她的声音十分虚弱,神色依然恍馆,可是只要她能回神就已经可喜可贺!
“想畏罪潜逃?”王爷鼻孔重哼一声。
思麒目前心思全放在莉桐身上,没空跟王爷计较,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深情款款的搀着他的宝贝妻子。“走,回去休息吧!”
她痴痴的望着他,眼眶渐渐泛起水光。她正乖巧的依偎在他臂弯里,由他领回房的时候,又被王爷的狮吼轰了回来。
“事情没给我一个交代,谁也不准走!”
“那您就自个儿慢慢在这耗吧,我和莉桐先告退了。”思麒根本连看都没着王爷一眼,只顾着安抚莉桐一起回去。
“思麒,你竟敢跟我说这种话?”王爷的满脸大胡被气得根根竖起,活像只大刺猬。
“有话明天再说。”他扶着莉桐跨出门。
“娶了老婆你就撇了阿玛,早知如此,我指望你还不如指望思麟!”王爷发了狂似的咆哮。
思麒突然间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他的目光冷冽得可以杀死人!
嘿,有效!知子莫若父,他还真不愧是这俊儿子的老子!王爷眼见激将法成功的留住思麒的脚步,连忙乘胜追击。
“我的思麟虽然风流成性、处处留情,可是他依旧把我这阿玛放在第一位,儿女私情他从来不屑拿来与父子感情相比,哪像你——”王爷把视线转到莉桐身上。“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女人就让你迷得神魂颠倒,连老子都可以不要!”
“莉桐哪有手脚不干净?”
原本因为心虚畏罪而不讲话的亭兰,忍不住站起身替莉桐出气。她再也看不下去王爷欺人太甚的口气。
“那画到哪里去了?”王爷怒吼。
“撕了。”莉桐细微而肯定的一声,引起在场所有人张口结舌的反应。
“莉桐?”亭兰惊恐的看着她,只见她神色镇定从容。吐气如兰的把骇人的秘密说出口。
亭兰心想自己死定了!虽然身为父亲的掌上明珠,但是毁了他珍贵的收藏,再宠爱的明珠也会变成王爷掌下的倩女幽魂。
“你……你……”硕王爷气结在心,抖着手指着莉桐,“你给我滚出王府去,立刻给我滚出去,不准你再踏进我硕家大门一步!”
“阿玛!”亭兰想替莉桐辩护,却又难以启齿说明真相。
“你娶的好老婆!娶得真是太好了!”硕王爷整张脸涨成猪肝色。“我生你这么个聪明绝顶的儿子,竟然采到娶这种妖孽为妻,想气死我这老子?”
“妙!真是妙!”福晋突然冒出了一句,一面拍手连连。
“额娘?”天哪!都什么时候了,福晋还在旁边煽风点火?亭兰都快晕倒了。
“可不是吗?”福晋站在仿画之前,两眼闪着兴奋的光彩。“你瞧莉桐这笔法,把月轩居士的精神临摹得如此神妙,她是个天才啊!”
敢请她方才根本没把大伙的争执放进耳里,就只顾着在画前细细品味纸上的神韵,与莉桐不为人知的潜力。
“画得好有个屁用!”王爷气得脸红脖子粗。“画得好就可以随意撕了别人的原画,自己动手来献宝?”
莉桐沉稳的站着,一语不发,看来是不打算抖出亭兰撕画的真相。亭兰感动得双手捂住了口,可是良心的不安令她脸上流露凝重的担忧。
“思麒,给我休!立刻把她给我休了!要娶就娶佟家的女儿,一切闹局统统给我就此打住!”
“佟家还愿意嫁女儿吗?”
思麒的话震慑到身旁的莉桐与亭兰。从一开始就对佟家格格抱持拒绝态度的思麒突然改变原本坚持反对的立场?!
王爷表倩立刻转怒为喜。“当然愿意!为思麟办洗尘宴那夜,我们不是和佟王爷谈下一整夜,他硬是不肯退步,执意要把女儿嫁过来?可见得他心意甚坚!”
“不尽然。”思麒完全无视其他人的惊讶,一派漠然的与王爷对谈。“我们之后连着两天和他深谈,显然他有些心回意转,恐怕他早已为自己的女儿另觅亲家。”
“别担心,没问题的!我明儿个一早立刻亲自登门拜访,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王爷兴奋得差点儿没跳起来。
原来思麒在她被软禁在房期间,深夜被硕王爷召去,又接连两天不见人影,就是去佟王府为退婚的事收拾残局。可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却……
莉桐眼神又恢复了空洞,呆愣在原地。
“大阿哥……”亭兰看着进入热烈讨论中的父兄与表情木然的莉桐,整颗心都纠结在一块。
莉桐为了替她掩饰罪行,被硕王爷骂得狗血淋头不说,居然被顺势加上莫须有的罪名休掉,连思麒都转而加入王爷的阵容。
繁星高挂夜空,一片星光摧保。夜,深静得一点声息也没有,只有人世间在纷纷扰扰,彻夜不眠。
夜太深、太静了,连花儿都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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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部,估衣胡同。
“姐姐,是我。我给你送饭来了。”
一扇破烂的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惨白憔悴的脸。
“我不饿,你端回去和爹吃吧!”她沙哑的回应苏大宝,随即轻轻掩上门,却被大宝一把拦住。
“你不吃就算了,放我过去休息一下好吗?”说完,他机灵的钻了进来。莉桐拿他没辙,唯呀一声把门关好。
“家里怎样?”莉桐抱着身子和弟弟坐在冰凉的炕上。
“一样啊!天天都被硕王府的人吵翻天。今天不只是思麒贝勒来,身旁还多了个很漂亮的格格,她一身翠饰锦袍、仪态翩翩,像只蝴蝶似的,美丽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眉飞色舞的展现心中的悸动。
佟家格格明天才过门,那跟在思麒身旁前来的应该是亭兰。
“可是姐……你还要在这儿躲多久?”大宝看着她清瘦的面容,有些心痛。“思麒贝勒天天到破烂胡同里找你,连爹都有些感动,世间竟有这么痴情的贵公子。说不定你误会他了,他根本没有休妻的意思。”
“休书还没送到?”她有些意外。
硕王爷召集一家子人兴师问罪的那一夜,她被思麒有意另娶妻的话伤透了心。其实不管他脾气再火爆、性情多么反覆无常、出口如何的伤人,她总是会原谅他的,或许害怕、或许难过、或许流泪,伤心过后她还是会依偎在他身边,毕竟这是她一生栖息、永世寄托的归宿。
可是她无法接受与其他女人分享思麒的事实。
爱一个人为什么不可以自私?不可以有独占欲?不可以嫉妒?不可以任性?是不是她心胸太狭窄了?是不是她本性太坏,根本不够妇淑、善解人意?
她根本就配不上思麒!连内心都丑陋得羞于见他。
“姐……姐姐……”
可是她无法不想他、不爱他。自那夜起,她隔日一早就悄悄留书离开王府,没想到当天思麒便亲自驾马奔至破烂胡同来找她,她连忙抄小路躲到隔壁的估衣胡同去,靠着街坊邻居的帮忙,让她暂时住在一间简陋的无人小屋里,隔着一条巷子就是苏老翁家,以方便家人就近照应。
“姐姐,别哭了,你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森大宝哀怜的轻拭着莉桐的泪。
她又哭了吗?莉桐愣了一下。
自从返家后,她似乎患了种奇怪的病,不管心里是空的也好、是想着思麒也好,眼泪都会一直掉。那是种无预警式的掉泪,宛若呼吸一般的自然、无法控制,连感觉都没有,往往等她意识到自己在哭时,双眼已经红肿,身体抽搐不已。
“姐,思麒贝勒一直跟爹解释,我看他并没有休妻的意思,你为什么不肯听他说明?”大宝心疼的抱着莉桐。
“我不想听。”她把头枕在大宝瘦小的肩上。
佟家格格都要娶进门了,说再多又有何用?整座京城最近热闹不已,所有的人都在纷说猜臆,但是说来说去结论都是一样的:飞上枝头的麻雀永远都还是只麻雀,真正的凤凰现在即将进入硕王爷家,岂还容得下她这只小鸟霸占枝丫?莉桐这一走叫作“识相”,否则等佟家格格嫁进王府,大家的处境都难堪。
“姐姐,你好歹也听姐夫说明一下吧!”
“不用了。”她的声音充满浓重的鼻音,泪依然静静流着。
“你不听我说,难道连见我也不愿意?”
莉桐惊讶的回头一看,一个熟悉而高大的身影正堵在门口,身后跟着张娇艳而开心的面容。
“莉桐!总算找到你了!”亭兰在思麒身后兴奋的跳着。
“大宝?你……”莉桐望向起身离去的弟弟。
“你们好好聊吧,我和格格先在外边候着。”他浅浅一笑,带上了门,只留下思麒和她在房内。
莉桐呆呆的看着背光而立的思麒。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是这身影没错!这是她最爱的男人。
他无声无息的走近炕边,坐在她身旁。
她还是无法回神,直直盯着他。这是梦吧,她自从回家以来,天天重复着这个梦,梦到思麒就在她身旁,一如往常。可是一旦醒来,现实就像破碎掉的梦,令她神形俱碎。
在恍愧之际,她突然被一个强烈的拥抱困住,紧紧的将她理在结实的胸膛上,令她几乎窒息。
“思麒……”她不太确定这真的不是梦境,双手轻轻的回抱着他。
“怎么会这样?”他的唇在莉桐头项发间呢哺。才短短数日不见,她憔悴得只剩一把骨头,红肿的双眼不知道是浸泡了多少泪水的结果。
“思麒?真的是思麒?”这种几乎要将人揉入怀中的炽热拥抱,的确是他的,没错!
她的泪又滚了下来。
“你这混蛋!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到德行?”他心疼又爱怜的低声咒骂,不停的用双手擦掉她新落下的泪珠。
这是思麒没错!
她被思麒双手捧着的小脸,露出了凄迷的笑颜。
会在这种时候既多情又绝情的骂她的人,只有思麒。她太习惯这种偶发性的“不协调”举动,她很明白思麒多半是有口无心,绝不是有意要说出硬邦邦的话。
这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之一。
“你何时才要将休书送来?”她淡然问道。
“是你休了我吧!”思麒不断的吻啄着她的脸庞。
“我?”
他将舌尖探进她口中纠缠许久,才依恋不舍的停歇在她柔软的双唇上喘息。“你说走就走,留了封信搁在桌上就什么都不管了,你知道我醒来看到留书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对不起,对不起……”她实在禁不住他痛苦的神情。
“口头上的道歉有什么意义?你终究还是狠心的抛下我!”
“我不想……”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那双扭惑人的琉璃眼眸不知夺走了她多少的爱。
“我不想成为佟家格格和你之间的阻碍。”其实地想说的是:我不想看见你娶别的女人进门!
“我几时说要娶她了?”
“你……”莉桐在他怀抱中瞪大了眼。“你可别现在才反悔!硕王府和佟王府都已经做好一切嫁娶准备,你再反悔的话,教硕王爷如何跟人交代?”
“你担心那些,怎么不担心我?”他有点耍少爷脾气。
“我担心什么……那已经不是我的责任了。”
“你竟敢说这种话!”他紧紧抓着她的肩膀。“你就不管我整天跑来这破烂胡同却见不到你的落寞?你就不管我心里天天唤着你的名有多心痛?”
“可是你要娶别人进门了,我……”
“别哭!”他又一把抱她人怀,用胸口的温暖止住她的泪。“你难道还没听懂我的话?我不会娶佟家格格的!”
“什么?”屋内的莉桐和屋外趴在窗口偷听的亭兰和苏大宝,三人同时发出疑问。
“我的老婆太会吃醋,心思又太脆弱,受一点点小刺激就哭得昏天暗地,还会弃我而去。”他额头抵着她的。“所以这辈子我注定只能和她一人长相厮守!”
莉桐大脑停顿了一拍,思考能力完全罢工。
这次作的梦好像太完美了,如果能够就此沉睡不醒,她也甘愿。“不……不行!”这毕竟是现实,她努力拉回理智。“你都已经声明要让佟家格格过门,现在才又反悔,你要她以后怎么做人?”
这个小白痴!就不会多想想自己吗?尽会顾虑无关紧要的外人!
“我才不会反悔,她是铁定会成为硕家人!”
“啊?”她愈听愈迷糊。
“佟家格格明天过门,但新郎不是我。”
莉桐杏眼圆睁。
“是思麟!”
“什么?”门内门外三人第二度同时发出怪叫,只不过门外躲的那两个连忙用手捂住各自的嘴巴。
“原来是思麟……”她顿了顿。“那你为什么不明说?”
“明说什么?连思麟也不知道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她吓得下巴都快掉了。“思麟……他不知道这次婚礼的新郎是他?”门外的两人反应也大同小异。
“哼哼!”思麒又露出他惯有的冷酷笑容。“佟王爷才不在乎他女儿嫁的是我还是思麟,只要把她安全送入硕王府,当个称头的正室就心满意足了。”
天下竟有这种父亲?
“会这么急着嫁女儿其中必有隐情,而且还特地指名要嫁人硕家更是有问题,管她是智障、瘸腿、其貌不扬,还是虚荣浪荡,那都是思麟自个儿的问题。”他从鼻孔发出得意的一笑。
他竟然帮思麟娶进一个这么危险的对象!
元卿说得没错,思麒一定会采取相当强烈的报复手段,杀了思麟倒不至于,不过让他生不如死这点倒是可以肯定。
亭兰想得脸都绿了!
“他是你弟弟,何必如此对他呢?”莉桐忍不住为这“尚未谋面”的姻亲说句公道话。
“我对他多好啊!你瞧,我连他的终身大事都一手包办到底,他只要轻轻松松当新郎倌就行了。”他搂着莉桐,阴险又迷人的笑着。
看来思麒“不笑”比“笑”时安全多了,至少他不笑的时候,流露的全是真性情、真脾气;笑的时候,心里想的和脸上展现的,恐怕完全是两码子事。
“所以——”思麒突然收紧手臂,把莉桐狠狠的贴伏在胸膛上。“你乖乖的跟我回府去吧!”
一做完结论,他的唇就直接攻向莉桐的颈窝。她被思麒困得牢牢的,别说逃了,就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等一等,思麒……”她被他顽皮的唇逗得花枝乱颤。“可……不要这样!可我已经被王爷下令逐出府了,哪有脸……”
“阿玛什么时候逐你出府了?”他中止搔痒攻势。
“揭穿我仿画之事的那夜,他……”
“他说气话,回头就忘。”继续攻击!
“但是仿画的事……”她被他吻得咯咯发笑。“王爷是因为看中佟王爷家的聘礼——月轩居士的‘飘泊四帧’另外三幅,才执意要让佟家格格过门,而我也是因为仿了月轩居士的画,才被他怒斥。要你休妻,可见得……”
“你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被赶出来的?”
一声震天怒吼突然随门外的人破门而入,吓得莉桐死命圈住思麒的颈项,缩在他怀里。
原本趴在门外偷听的亭兰和苏大宝也吓得拖成一堆——明明只有他们两个趴在窗边侧耳,什么时候也多了苏老翁参一脚,加入窃听阵容?
“爹……”
思麒叹了口气,“门外的那两只!不用躲了,给我站出来吧!”
哪有叫人叫“只”的?!亭兰嘟着小嘴,老大不甘愿的和苏大宝一同进来,站在苏老翁身后。
“你把仿画的事给我说清楚!”苏老翁尖声咆哮。
虽然苏老翁的嗓门不像硕王府中的男人各个低沉浑厚、气势磅磷,但他拔尖的嗓音也够刺人耳膜的。
“我……因为不小心把硕王爷书斋里的画卷‘归人归路’撕破了,只好自己提笔临摹一幅,却被王爷识破,一怒之下要我滚出王府,还……还叫思麒休了我……”她躲在思麒怀里怯生生的说着。
“你是猪啊你!这个笨痴!”苏老翁破口大骂,气到“笨蛋白痴”不小心骂成一堆都不自觉。
“不是她撕的!是我!”亭兰连忙站出来替莉桐说话。“不要骂莉桐,不是她的错。”
“莉桐这家伙从小就笨手笨脚——”老翁依旧骂个不停。
“画是我不小心撕破的,莉桐怕我被阿玛责罚,所以才冒险替我仿画。”亭兰立刻回头对莉桐解释,“莉桐,你别怕,尽管和大阿哥回去吧!我已经跟所有人讲明了,撕画的事是我干的,与你无关。”
“那你岂不是会被王爷……”她担忧的问。
“你都愿意舍身护我了,我怎么还能躲在后面只求自保!”亭兰豪气万千的叉起腰。“要罚就连我一起罚!要撵也连我一起撵!”
“亭兰!”莉桐乱感动一把的。
“格格,你别替她说话!这家伙不学好,平常就懒散,仗着自己有点小天份就骄得要命。”
“我哪有……”莉桐委屈的低声抗议。
“你还敢说你没有!”苏老翁跳着脚狂啸。
整条信衣胡同都听得见他的怒吼,连左右巷的邻居都纷纷赶来凑热闹,只差街头小贩没赶过来,顺便摆摊做生意。
“你胆敢欺负莉桐?”亭兰卯起来也不是好惹的。
苏老翁缩了一下肩头。
“我话都讲明了,你还有什么好骂的!你要骂就尽管冲着我来,冤有头、债有主,我今天来就是要替莉桐翻案,有胆你就骂我!”
苏老翁哪敢啊!倒是身旁的苏大宝看傻了眼,没想到亭兰格格不仅艳冠群芳,性格上也是不同凡响,完全不像一般扭捏作态的官家小姐。
“可是格格,我这女儿实在不学好……”苏老翁放软了态度。
“她哪里不好?”换亭兰破口大骂,思麒头痛得懒得管了。“我嫂子能读能写、能奕能绘,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她连临摹张画都会被人识破,我能不骂吗?”
“啊?”亭兰的双眼向( 少女新娘 ./51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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