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之城》60.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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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等赵彦早朝结束，冰释特意找了个时间来向皇帝请假出宫。她本来每隔四天就可以出宫去医院上两天班的，如今既然好了自然还是应该如此。
    赵彦看着冰释，眸光闪了闪，温和道：“其实朕想过了，你的才华不应该只在医道之上，这个太医不做也罢。你上次拼死救朕，朕甚是感动，你可愿意留在朕身边？”
    冰释心漏跳了半拍，其实冰释就怕他有这个打算，她强迫自己镇定。
    对着皇上微微一笑，缓缓道：“其实臣的身世一直以来都不是有意隐瞒，也是不知道如何说起。可能皇上也猜到了，臣可能是秦绝之后人。”
    看皇帝等着自己的下文，冰释缓了缓就将自己心中事先编好的说辞慢慢道出来：“在我很小的时候，对我父亲的印象只是一个逆光的背影和宽厚又温暖的怀抱。
    我五岁的时候，在逃避追杀的途中，遇到了一个拐卖儿童的团伙，父亲救了他们，其中有个孩子年岁和我差不多大，已经身患重疾，不久就不治而亡。
    可能小孩子大都长得相似，再加上天意让我和她又多像了六分。父亲不希望我跟着他朝不保夕，并兴起了让我以她的身份暂时生活的念头。
    那孩子也说过一些她家里情况，很快父亲就查到了她的身世。穷人的孩子并不精贵，这个孩子的消失，他的父母并没有寻找，她的出现也没有引起他们过多的在意。父亲一直守了我一个月看我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丝毫的怀疑，他才给了我一块木雕，并对我说，如果一年后他没有来接我，等我长大根据木雕也许可以找到他。
    我直到十二岁才解开了木雕的秘密，找到了父亲提示的位置所在，就是城外华严寺后院的一处山洞中。
    我找到了山洞，但并没有找到父亲，只有他留给我的一封信和几本书。他告知了我的身世，而写信的日期正是他离开我不足一个月的时间。
    在他给我的信里，我才知道他的本名叫秦仇。这本是一个十分不祥的名字，只因祖母希望他能记住秦氏的惨烈。在父亲十二岁不到祖母就被杀害，父亲就开始了流亡生涯。他的人生大多的时候也是在逃避追杀之中，甚至都没有机会弄明白，是哪些人一定要追杀他。
    从他的字里行间我能够明白他十分厌倦这种生活，他更向往的是安静平和的生活。所以他并没有在信中对他过往作更多的解说，只不过对我说，希望我能够能够摆脱秦氏的阴影，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活，之所以还是告诉我过往，不过是担心我将来也被人牵连其中却不知道为什么而已。他另外还留下了两本书。”
    说完，冰释就将两本书呈上，一本就是宋文帝的自传，另一本就是秦绝主持修缮的延熙全书。选择将这两本书公之于众，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宋文帝的自传详细的说明了和秦氏当初的恩怨，也记载了宋文帝的悔意。宋文帝晚年其实想要为秦氏平反，不过没有来得及实施就被刺身亡，继任者为了显示孝道只得对秦氏余孽进行大肆追杀。这本自传中没有提到密室的事情，只是用了一个词“桃源”代替。可能宋文帝不希望后人拿到自传后能够进入密室吧。选择这本书就是希望皇帝能够为秦氏平反，即便不能平反，也不至于对秦氏赶尽杀绝。因为她自己秦氏后人的身份如今无论她怎么辩解也是不会有人信的。既然解释不清就只能缓解这个身份给自己带来的负面影响。
    而延熙全书是秦绝主持秦氏后人修缮的，当时并没有修完就出了事，这本书几乎记录了秦氏族人先进的政治理念，可以说是秦涧泉这个穿越先驱将现代的一些观念传达给了秦氏族人，秦氏族人又经过几代人的琢磨与这个时代融合，在由当时政治素养最高的秦绝进行归纳整理的精髓。宋文帝因为当初与秦绝之间的决裂，也带有不相信他的政治理念的赌气，所以得到了这本书并没有公开，反而认为自己能够做得更好，这本书一直被蒙尘。冰释拿出这本书，只是想要对自己最近建立医院、女子收容所作一些掩护罢了，这本书虽然没有提及如何修建医院及女子收容所，不过有提及全民医疗，及提高女性地位的言论。
    皇帝拿过书，并没有翻看，不过用手抚了抚。
    看皇帝神色不明，冰释继续道：“人心过于奇妙，因为记得自己身世，所以小的时候我固执的认为我并不是天生的奴才命，总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些。白家有个藏书楼，里面的史书中记载了许多秦氏先人的英勇事迹。当我后来知道自己原来是秦氏子孙时，总是认为自己应该强大起来才不辱秦氏英明。
    我十二岁时，在白家虽然还是个丫鬟，但是手艺已经十分出众，丫鬟当时自然只能配奴才，我又如何甘心。当时师傅对我说，我是个丫鬟的命，却生了颗小姐的心，若是不能够认清自己的身份，多半也是个薄命的。我当时非常生气，对师傅道：‘我虽然是个丫头命，但我从未想过攀龙附凤，也从未想过去做任何人的妾，更没有想过依靠任何男人来摆脱自己的困境，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眼光开阔些，了解这个世界更多些，依靠自己的能力来改变自己的命运罢了。’
    师傅就道：‘这样更糟糕，丫鬟的命，却生了颗男人的野心，这世界又如何容得下你。’我当时听了，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落泪，我很少哭，但那次我哭得很凶。师傅叹气道：“其实容不下也无所谓，这个世道，即便是安分守己，全身心依靠男人的人也不一定被这个世界所容纳，真正活得像个人样的还都是有野心有欲望的。她还给我说了圣母皇太后的事迹。”
    说道这里，冰释偷偷观看皇帝的脸色，圣母皇太后是赵彦生母，是他登基后追封。她在后宫地位最高的时候也只被封为嫔，勉强能够自己抚养自己的孩子。婉嫔医女出身，与同为医女出生的紫苏是密友，这个是冰释来皇宫后才知道的。
    皇帝脸色深沉，大概没有想到冰释说了这么多居然提到了自己的生母，看冰释止住话头，就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师傅说：‘圣母皇太后为人温婉随心，最是与世无争。成为后妃也不是她的本意，不过她还是保持本心与世无争。可这个世界哪是你不争别人就能放过你的，直到六皇子落水身亡，她才明白原来野心不过是生存的基本技能罢了。’师傅说，‘如果你有一天身不由己，那么你的野心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别人死总比自己死的强。’”六皇子是赵彦的孪生弟弟，在他两岁时失足落水不治身亡。冰释编造这些，其实就是想拿皇帝生母的事迹让皇帝明白，一旦自己入了后宫，后宫将不得安宁，自己与皇后可能不死不休。如今的皇后已经生了两子，也许他对皇后没有过多的爱意，但是尊重还是有的。更何况还有两个年岁已经不小的皇子需要顾忌。而且即便将来自己因为秦氏受到些磨难，自己的父兄被他们利用来打击自己的几率会少些吧。
    赵彦一声不吭，只是定定的看着冰释，眼神有些可怕。
    冰释低头垂眼，静了静又道：“作为一个丫鬟，当初入宫为宫女是主家的意思，臣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后蒙皇恩，准臣太医之职，臣只想不负皇恩，认真做一个医者，请皇上成全。”
    赵彦看着冰释，没有言语。其实赵彦一直有个优点，那就是他不像其他的皇子公主那样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认为所有人天生就应该诚服于他脚下，哪怕他如今当了皇帝。这可能和他的经历有关，他的舅父将其养大也不是以一个帝王的标准，反而如亲子般管教约束，周围的人也都是些没有什么心机的军官，军人更崇尚实力，反而不怎么看重他皇子身份。直到他二十三岁先皇派人来辅佐他之前，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要去做皇帝。
    赵彦心中也明白，女人尤其是如苏冰释这样的女人，用强不得，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
    冰释不知赵彦对自己还会作何打算，但是好歹放他出宫了。
    冰释出宫首先是去的医院，然后打听了展皓，才知道三天前她已经离开京城回乡守孝了。他，都没有留下一句话给自己吗？
    冰释刚离开医院，准备去巾帼园看看，刚出医院就被王府的人给截住了，王妃病情加重，已经来宫中请了冰释几次都没有获得准许，这次好不容易冰释出宫，自然要请她去看看悦王妃。
    几个月不见，悦王妃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如果说上次见面只是枯萎的征兆，那么这次就是已经开始凋零了。
    身体虚弱，必须用药物治疗，但病人的意志才是关键。
    这次来悦王府，看见了悦王妃的娘家人，悦王妃的弟弟云随心及妹妹云彩儿。
    云彩儿穿着光鲜亮丽，头上的金累丝嵌宝镶玉蝶恋花簪分外的刺眼，她劝自己的姐姐要好好吃药，调养好身体方能为王爷生个白胖的小世子。冰释皱眉，世家大族教出的小姐不可能连劝人都不知道怎么劝，而她专门挑别人心头刺说。果然，她每说一句话，悦王妃脸色都更难看一分，奇怪的是，四周居然没有人阻止。
    冰释出来看见这梅园里居然已经没有了梅树，反而重新种上了几颗桃树。
    领冰释去前厅的是王府内宅管事刘安刘公公，这刘公公是赵濯从小就跟着的太监，赵濯建府他就跟着出来伺候。一般王府的公公，但看主人怎么用，有些是直接养老，有些帮助王妃管理后宅。从王妃的情形看，如今刘公公在这王府颇具势力。
    “公公，上次来看，这满园的梅树长得甚是繁茂，为何如今一颗不见？”冰释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刘公公也随意回答“云二小姐说，王妃的病之所以一直不好是因为这梅树的晦气，所谓梅者霉也，所以让砍了改种了桃树。”
    连冰释这种外人都知道悦王妃酷爱梅花，她的衣服、帕子百分之七十都有梅花图案。而且听说这梅院是悦王为她专门准备的，如今二小姐说一句，这些下人说砍就砍了，还听她的种了这个王妃的妹妹喜欢的桃花的，俨然当自己是这府中新主人了。最主要的是这刘公公为何如此听话，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悦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