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晴》1.蝶梦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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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苏一座临水五层玲珑楼阁，七面皆是雕镂窗户。碧玉池环小楼背面，四季荷花满开，湖面清香四溢。
    以上等石料筑成阑干，雕有石狮十二，曲桥铺有汉白玉，可以通向湖中心。
    碧湖中心的琉璃顶亭子，建筑小巧，颇为风雅。
    再言这楼内，一楼摆设几面木桌，桌上置放着白釉刻莲茶具，可以闻到普洱的茗香。
    二楼层层珠帘，纺纱帷幔相间，帷幔上绣有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种纹样，针法巧夺天工，犹如真物。
    且四角各燃一支熏香，雾气烟烟袅袅地四散开来，青铜香炉亦是做工精细，上为抬首龙头，体为团形白虎，如一小球，足乃朱雀火鸟之足，细一看，足底竟是玄武。
    此一处，其实是赏乐以用，墙上所挂一卷《听琴图》下，便是架着各种丝竹乐器，琵琶古琴，笛箫笙管倒是齐全的很。
    再上一楼，可见少许厢房，每间房前，都在红木架上放着一个白玉雕九桃瓶，只有其中一间前是成对的青釉竹花梅瓶。
    房中的器玩大多都是水晶琉璃制成，通透澈亮，使人心神宁静。
    四楼上有何物，便是无人知晓，凡是有缘来客至多能达三楼，剩下的恐怕只有其主得知。
    “尔雅哥哥，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呀，那到底是啥地方？”少女一口吴侬软语，盯着紫衣的邪气男子，清丽明秀的脸蛋上闪现出好奇的神色。
    另一白衣佩剑男子摇摇头，满脸的无奈，道：“菱儿，莫问了，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知道的。”
    话音刚落，被称作菱儿的少女便咯咯笑了起来，脆生生道：“冰羽大哥，你难道不想听听这后话？”
    尔雅五官细致俊美中透出邪气，尖下巴的脸线，纤长的红色瞳孔。他轻轻一笑，道：“怕是要让你俩失望了，宗室的记载也就到此为止。”
    “啊？没有写那小楼的名字么？”沈青菱不悦地嘟起唇，可人爱的模样引来茶楼里不少公子哥的侧目。
    沈冰羽忖了会儿，道：“尔雅，听你形容，这小楼可是望江楼和黄鹤楼远远不能比拟的。”
    “那是自然，若真要说这小楼的名字……呵呵，叫做‘蝶梦庄’，那亭子名为居心亭。”
    沈青菱不解，侧首相询：“可怪了，明明是一座楼，为何称作庄？难不成是为了气派？”
    尔雅执着紫金扇但笑不语，只听沈冰羽道：“蝶梦庄，亦是庄梦蝶，取庄周梦蝶的意思。”
    三人结了酒菜钱，悠哉地在各处游玩，一时竟忘了寻剑之事。
    暮色微染，一行人乘着画舫游湖赏景。
    “尔雅哥哥，等你办完这事，就别回金陵了吧，呆在我们这儿多好。”沈青菱打趣道。
    沈冰羽刚想出声呵斥，却被尔雅抢道：“青菱，你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不过家族之事纷乱繁忙，恐怕难以抽身，待下次来，必定要长住一番。”
    两人心中知晓，这不过是客气话，尔雅继任宗主指日可待，哪来的闲情四处游山玩水？
    “尔雅，你笃定了龙泉剑就在那蝶梦庄中？”沈冰羽转了话题，淡淡问道。
    尔雅则是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耸了耸肩，幽幽开口。
    “哎，不知道呢……也许吧。”他轻轻摇了摇折扇，闭目修神。
    好一阵默然。
    当小舟就要靠岸时，一层似有似无的雾气将波光粼粼的湖水圈了起来，沈冰羽首先察觉到不对劲：“尔雅……”
    “沈兄莫要担心，想要进入神境，总归有点不一般的地方。”尔雅虽是笑着打哈哈，但是眼中也多了几分凝重。
    刹那间，周遭静得诡异，似乎只剩下潺潺的水声，沈青菱缩了缩身子：“那，我们还上岸么？”
    “别怕，菱儿，我和尔雅先上去探路，你先留在这里罢。”沈冰羽安慰她道。
    “不！我一个人在这儿，才叫吓人，你们还是带上我好了。”
    青菱再是不似一般女子的怯懦，此时已然脸色苍白，小心翼翼地瞄着四周。
    尔雅先上岸确认无恙后，沈家兄妹便泊了船，一道上去了。
    未走多时，雾气就越来越稀薄，到最后，景物便都清晰可见了，只是陌生得很，不像方才到过的几处地方。
    尔雅爽朗一笑：“说不定，这般走下去，还真能见到所谓的蝶梦庄。”
    沈青菱依在沈冰羽左手边，激动起来忘了害怕：“真的？难道被我们误打误撞碰上了不成！”
    突然，听到破空而来的衣袂翻飞的声音，只见一妙龄女子身着鹅黄色长衫，头发用古朴的桃木簪高高挽起，一双眼睛清澈得不食人间烟火。
    她足尖轻点，一会儿就追上了三人，娇笑道：“诸位是想到蝶梦庄吧，请随我来便好。”
    尔雅和沈冰羽双双抱拳行礼：“有劳姑娘了。”
    “哎，莫谢莫谢……叫我黄儿吧，你们要到这儿来的事，主人早就知道了。”
    沈青菱说话直爽，不假思索道：“你家主人可是仙人？住在那么漂亮的地方，又能算到我们的行迹，太厉害了。”
    姚黄盈盈一笑，眼波流转：“这个嘛……小姑娘相信世上有神仙？”
    “那当……”
    “我奉劝你还是别抱太大幻想，神仙也好，妖怪也罢，都不是凡人肉眼识得出的。”
    就在蝶梦庄依稀可见的前处，面上罩着紫纱的女子，拦在他们面前。
    “魏紫姐姐，我谢谢你哟，人家小姑娘好端端的惹你啥了？”姚黄嬉笑着便要去揭魏紫的面纱。
    魏紫略一侧身，轻喝道：“胡闹！”
    姚黄这才不说话，吐吐舌头，带着三人踏入蝶梦庄。
    一楼正如尔雅所说的那般，清净宜人，茶香弥漫，桌椅虽然陈放了好些个年头却不显破旧。
    魏紫和姚黄两人将他们带入后，便行礼兀自上楼去了。
    沈冰羽也想踏上楼阶，却听梁上有女子娇软地叱道。
    “公子请留步！蝶梦庄的规矩便是：闯一关上一楼，只有诸位在过了朱衣我这关后，方能去二楼。”
    朱衣如蝴蝶般翩翩然跳下，火红的轻纱舞动着，只见她曼妙的身姿被一袭紧身的红衣勾勒出来，衣襟偏低，露出雪白的丰盈。
    尔雅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平静地道：“有趣，那么朱衣姑娘出题便是。”
    女子并不着急，细长的丹凤眼妩媚地一挑，风情万种：“公子看上去不像是侠客。”
    “呵呵，那依姑娘之见，在下应当是何种身份？”尔雅眼中闪过微妙的变化，织出完美的笑容。
    朱衣掩唇走到他身旁，笑道：“有龙气。”
    言毕，旋身到了沈冰羽一侧，毫不讳忌地亲近过去：“这位公子长得真和凌波仙子似的，容貌似雪，冰肌玉骨……”说着还用纤指去点沈冰羽的眉心，惹得他嫌恶地拂袖别过身去。
    尔雅和青菱皆是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小姑娘，这两位公子，奴家真是不忍心伤了，不过你倒是无所谓……只要你能赢过我，就放你们上去，怎样？”
    沈青菱秀眉微蹙，心想，好一个放□□子，说出这种话也不惭愧！
    “好，你想与我比试什么？”
    “喏……这里有五张桌子，五副茶具，每把茶壶中都是不同的茶叶。”
    沈青菱颇为不屑，拿起一个茶碗摆弄了几下：“你是想让我闻香识茶？”
    朱衣轻摇颔首：“不止如此，这些茶有一种特点，如果不按照正确的顺序服用，那么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尔雅懒懒挥着折扇：“那么说来，我们活命的机会实则少之又少。”
    真歹毒啊，看似是将矛头指向沈青菱，实则是将他们二人的命来当赌注。
    “正是如此，小妹妹若是不通药理，还是回去罢了。”朱衣娇媚地笑了起来，勾人心魄的眸子状似无意地扫了青菱一眼。
    沈冰羽拍了拍青菱的肩膀，淡淡地鼓励她：“菱儿，我和尔雅都相信你。”
    青菱弯唇一笑，定了心神：“包在我身上！”
    她端起一碗茶汤，定睛看了一会儿，闭目吸气，道：“色泽翠绿，香气浓郁，龙井。”
    “形若针尖，色如白银，茶味清新，乃白毫银针。”
    “有花果之香气，色泽红艳清亮，是祁红。”
    ……“茶芽茁壮，形如银针，汤色金黄，香气高爽。君山银针。”
    一种熟悉的香味引起她的注意：“普洱茶……”
    朱衣轻轻击了几下掌：“还不错呢，现在该轮到你将这些茶分给两位公子品尝了哟。”
    沈青菱手心滑下一滴冷汗，作为沈家的小姐，茶道她自然不甘人后，可是……
    这种五分之一的猜测，她该如何是好。
    【姑苏一座临水五层玲珑楼阁，七面皆是雕镂窗户。】
    五……难道只是碰巧而已？
    “朱衣姑娘，在下可否问你一个问题呢？”尔雅邪肆一笑。
    “公子请。”
    尔雅道：“姑娘这里摆置的茶盅，都是上等名贵之物。可这些茶叶，有些却很普通呢。”
    朱衣不语，只是若有深意地“哦”了一声。
    “不同的茶……这些茶，都是不一样的。”
    沈青菱突然道。“根据不同的制茶方式，茶叶还分为‘红、黑、黄、绿、白’等几种。而这里的五种茶叶，分明代表了五种茶类。”
    “可是，就算是如此，那又怎么样呢？”朱衣反问。
    对啊……就算想到这里，又怎么样……按照颜色深浅排序吗？不……肯定不对。
    “我……我……”
    沈冰羽看到满头大汗的青菱，道：“菱儿，冷静！”
    “哥？”
    “你静下心来慢慢想，不要急躁。”沈冰羽面无表情，但是看得出来他也在为青菱担心。
    朱衣皱眉，“你想好了没有？真是够慢的。”
    青菱恨不得冲上去，揍一顿这个女人，奈何现在被人操控的是她。
    “我给你个提示罢了，不过凭你这小脑袋瓜，就算是说得再明白，兴许也无用。”
    “你！”
    朱衣朗朗道：“阳极而阴，阴极而阳，顺生逆克。”
    尔雅和沈冰羽相视而笑，两人竟是胸有成竹，却是沈青菱仍旧云里雾里，更加的糊涂了。
    她反复琢磨着这句话，之前尔雅对这小楼的描述一遍遍在眼前闪过。
    唇边荡开一个浅浅的微笑：“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