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地主婆的日常》17.第十七章

    
    爷爷走后, 顾东烦闷的回到屋里, 看见艾草还在睡觉, 一张小脸看着通红。帮她盖了被子之后, 小声的拍着床帮喊：“回来啦，艾草回来啦, 艾草回来啦！回魂啦……”
    这事顾东做的并不熟练, 他以前没帮人叫过魂, 只是听村里老人常说，一般给人叫魂, 都是这样做。
    不知道是有效果了，还是顾东心里的作用，反正他叫完之后, 总觉艾草睡的比之前安稳点了。
    今天山里这事，加上他爷和他说的那些，怎么想他心里都是不顺的很。把院子的柴收拾好了，又把他和爷爷爷中午的碗筷洗了, 在院子转了一圈，回到屋里看艾草竟然还在睡。
    想了想，最后将院门锁好, 自己带着镰刀出去了。他要去山上看看, 不然心里总是憋着一股子气。
    还是原来的那条路, 山风拂动, 虫鸣悠悠, 树枝摇曳, 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顾东踢着脚下的石子，手里握着镰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再过来一趟，要看什么，还是要找什么？
    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不需要找，他爷说的对，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对大家来说才是最好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爷爷不是说了各村大队长私底下都会注意这事吗？总有一天这种人渣，会被捉到马脚，然后以另一种名义押送出去。
    爬到西山的小山顶，站在高处，看着翠绿起伏的山峦和山脚下祥和的村子，顾东心里突然就那么平静了下来。
    抬头望着碧空如洗的蓝天，感受温暖的阳光挥洒下来照耀在身上暖暖的热意。白云悠悠，燕雀高飞，胸口堵着的那口郁气，一丝一缕的就这么渐渐的消散了，只觉得心胸如这高远的天空一样，变得宽广通透。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顾东没再刻意走自己寻常走的那条小道，而是走了平时村里人多的大路。
    一路上即使他没先开口，也有两个摘野菜的大娘、嫂子和一个拾柴禾的大爷主动和他打招呼。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在村里的形象已经悄然改变，不在是人人避之不及想要躲着远离。这些年下来，村里人好像也在慢慢变化，慢慢的接纳他这个出身不好的“地主崽子”。
    这些之前没有发现的东西，都让顾东在今天感到一丝丝暖意，进村的时候，心情总算恢复的差不多了。
    “哎，顾东，你是顾东吧？”顾东刚迈进村里的大路，就被人喊住了。冲着声音来处，扭头一看，发现是来村里的两个知青，好像是叫齐放和田园园。
    “我是顾东，有事吗？”顾东看着他们问，不明白他们叫他做什么。
    “那个我们知青住的房子有点问题，现在找黏土修房子，不过我们没做过，你能不能帮一下忙呀。”叫田园园的女生，恳求的看着顾东诚心诚意的说。
    “就是教我们一下，不用你帮着修的。”旁边的齐放在田园园说完后，赶紧又加了一句。
    “对对对，不用你做，你就告诉我们怎么做就行。”田园园激动的附和，一脸怕顾东拒绝的担心。
    顾东打量了他们一眼，看两个身上脏兮兮，到处都是黄泥，该是刚才自己做，没做好，弄到身上。“行呀，走吧。”现在他心情好，还挺乐意助人的。说完一转身，率先朝着知青点的方向走去。
    “你真好，刚才我们在村里问了两个人，都说自己忙着呢，没空帮忙。”田园园的人和她名字一样，看着都都挺朴实的，性子看着也不错。不过她说完是还是被旁边的齐放拍了一下。
    “可能是刚才遇到的村民真有自己的事吧，不过咱们回去真要和大家说说，等有时间好好谢谢顾东。”齐放看着一表人才，而且挺会说话的。
    顾东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不想得罪村里的老乡，所以话捡着好听的说，比旁边实心眼的田园园聪明多了，不过这俩人啥样都和他没太大关系。
    “哎你们怎么才回来呀，找到人了吗？”曹爱国的声音，在三个人刚进院子就从屋里传了出来。
    “找到了，大家赶快出来吧，顾东过来教咱们了。”齐放冲屋里喊人。
    “顾东？你过来啦，真是谢谢你呀，我们几个以前都是在城里没干过这些活，不知道怎么修房顶。你能来帮我们真是太好了。”段雪从屋里出来，看见顾东高兴的说。
    “他是来教我们的，都过来跟着学吧。”田园园招呼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张破报纸的曹爱国。
    “什么？不是过来帮忙给修房子的？”曹爱国扶了扶眼睛，一脸的惊讶和不快。
    “当然不是，咱们自己的房子要自己来做。”齐放招呼田园园，让她和付芳去提水，然后自己拿着铁锹，准备和泥。
    什么玩意儿，懒蛋货！顾东心里鄙视了一下曹爱国，本来刚才他还想自己动手给他们示范一下呢。得嘞，他现在是只想动口，一点都不想动手了。
    “你们和泥的方法不对，要把水倒中间。还有，屋顶放泥的时候要先铺一层草，另外……”
    顾东站在旁边，嘴里不停，看着他们来来回回的做。直到段雪提泥的时候，每次都撒一地，才走过去，接过泥兜儿说：“看好了，拎着两头，一只手使劲，一提就起来了。”说给一边给她示范了一下。
    “不好意思呀，之前没干过这活，而且这东西都是水和泥，感觉好重，一开始胳膊有点吃力。”段雪揉着胳膊不好意思的和顾东解释。
    “你再试试？”顾东口气没刚才说话，那么冲了。说到底人家毕竟城里来的，都是娇气的很，哪能像他们一样，在村里泥地摔打惯了的皮实。
    顾东让到一边，继续看他们干活，瞧着曹爱国铲泥都吃力，在心里止不住的鄙夷，真是废物点心，连村里的女娃都不如。
    哼，就这样的将来能干啥？亏的村里好些个姑娘还相中了高眼瞧他呢，也就一张皮面能看了，娶了媳妇儿怕是连家都养不起吧。
    一群人干活慢吞吞的，顾东抬头看看太阳，估摸着时间不短了，一想到艾草还在家呢，他就没心思在这和他们闲聊。
    直接接过旁边段雪的泥兜儿，冲已经上到房顶上的齐放说：“我多给你递几次，泥多点，你看看能不能行。”能行他就赶紧的走了，家里还有个人呢。
    心里揣着人，顾东就不愿意在这耗，三两下和齐放说明白，自个就告辞，悠哉悠哉的往家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摸到东间一看，艾草竟然还在睡觉。
    不行呀！这都半上午加半个下午了，再这么睡下去，晚上该熬着了，这样下去晚上还怎么叫魂呀。
    “艾草，醒醒，醒醒！艾草！”顾东晃晃床上的小人，想把她叫醒了，不过声音却是不大，他怕自己再把她给吓着了。
    艾草现在正做梦呢，梦里上辈子的自己，这辈子的原身，两个人十六年的经历、记忆、在她脑子里交缠，还会浮现，甚至偶尔还会出现上午山里那个野人的影子。
    整个人睡的并不好，被顾东给叫醒之后，迷迷糊糊的，将脑子里杂七杂八的都赶出去，才回复点清明。
    “你回来了？”艾草看着问，一边掀被子想坐起来。
    “回来了，你刚醒过？”顾东听她话音儿，心有愧疚的问。他刚才就不该在外边呆那么久！
    “嗯，去了趟茅房，看你没在家，又躺回来睡着了。”艾草动动身子，觉得浑身酸痛，哪哪都不舒服，这一觉睡的竟然比干活还累。
    “饿不饿，走出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顾东扶着她下床。将人带到院子里，拿了个凳子，让她坐在伙屋门口，自己进去将中午剩的饭给她热热。
    看艾草还是没精神，跟霜打的茄子一样，顾东也没故意逗她，将中午他爷和他说的简单的说了几句，重点是叮嘱她山里不安全，不要一个人乱跑，其他的倒是没再多说。
    “知道了，我以后肯定会注意的。”这次事情过后，就是顾东不交代，艾草心里也有阴影，往后也肯定不会一个人往人少的地方跑了。
    傍晚，太阳落山前，放完羊回来的顾老头，进院子看见坐在堂屋门口，呆头呆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孙媳妇，主动问她：“艾草好点没？”
    “爷，”艾草听见顾老头和她打招呼，抬起头强打精神说：“好多。”然后站起来想帮顾老头打洗脸水，不过被拦下了。
    “你歇着吧，哪不舒服就说，待会儿等东子做好饭，你吃好了，在院子里散散食，晚上就早点睡。”顾老头看艾草这样，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铁定是还没好，看看伙屋忙活的孙子，和他打了招呼就又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捏了一把土，找顾东要了个布片包好，才招呼他们俩一起吃饭。
    晚饭是顾东做的玉米糊糊，配着高粱面掺野菜窝窝头，再加一盘清炒马齿笕。爷孙三个坐在堂屋一起吃。
    “明天要下地上工了你知道吧？”吃饭的时候，顾老头开口和顾东说，怕他忘记了。
    “知道，不会忘的。”全靠下地挣工分换粮换钱呢，顾东怎么着也不会忘记去上工。
    “早上活太早了，艾草身子不舒服，明天早上你和队长说说，让她中午再去上工吧。”顾老头怕孙子想不到，一样一样的和他交代。
    “知道，要不干脆明天直接不去吧。”顾东看着，默不吭声没什么精气神，慢吞吞啃着手里窝窝头的小呆子，不在意的说。
    有他在呢，不差她这一两天的工分。
    “不用，我明天能去的。”顾老头还没开口呢，艾草就说话了。
    村里什么情况她现在脑子里清楚的很。平时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还下地干活呢，生病发烧继续劳动的更是多得是，顾家现在已经被打成地主老财，享受派了。要是她窝在家里不出工，碰上眼红的，很可能被扣上帽子拉出去当众□□一场。
    到那时候可不管你是否有病，只要有一口气在，你就得为社会发光发热，遇见蛮不讲理的会直接强拉硬拽着你去干活。
    顾老头显然和艾草想到一块去了，叹了口气说：“艾草明天看看啥样，能去尽量去吧，现在队里整天动员，号召打好秋收抢收战呢，别在这节骨眼上，让人给挑了毛病。”
    都怨他呀，顾老头埋头吃饭，心情不怎么好。因为他成分问题，孙子甚至以后曾孙子在村子里都有可能抬不起头，要活的小心谨慎。就这样，还说不得那天就被人找个由头，拉到街上游走示众了呢。
    “唉，这世道。咱们呀跟着走吧。”顾老头看着一脸不服气的孙子，劝了一句。
    顾东心气高，顾老头心里愁，总怕那天自己要是不在了，没人看着他，他活脱节了，被人给抓起来，故意给整弄死。
    “知道了！”说着顾东站起来，端着碗出了堂屋门，去伙屋盛第二碗饭了。
    看着带气出去的孙子，顾老头看着孙媳妇儿，语重心长的说：“艾草呀，以后你俩一起的时候，多看着他点，东子脾气有点倔，还气性大，别让他冒失的犯啥错误，咱家背后好些眼睛盯着呢。”
    “知道了爷。”这么几天相处下来，艾草其实觉得顾东性格还挺好的，不过她也知道，“地主家的小崽子”，这话在村里到底意味不一样。
    晚上艾草睡下之后，顾老头把饭前出去带回来的一把土交给孙子，让他找件艾草的衣服，放到扫把上，拉着出门，去路口给艾草叫魂寻魂去。
    这法子是瞎眼婆子早年教村里人的，灵得很，一般谁家娃娃被惊吓的狠了，在家叫不来魂，这样来一次，保证第二天精神好好的。
    人都讲究三魂六魄，被惊着，蔫蔫的没精神就是魂魄有缺失，迷路在外边回不来的魂魄，需要亲人，带着衣服，去路口喊叫，把魂给招到衣服上，然后带回来。
    而吃饭前他去瞎婆子那拿的那把土，就是用来镇魂的，裹到衣服里边，好让顾东寻着之后，能安安稳稳的给带回来。
    月上中天，外边星星月光闪呀闪的，照在小小的院子里，显并不是黑乎乎的一片。艾草在东间睡觉，顾东去给他寻魂儿，顾老头坐在院子里吸着旱烟。
    烟管上那一丢丢火红，在这夜里，格外显眼。
    顾东口里念着喊魂经，转回来的时候，一进院子就看见他爷黑乎乎的一团坐在矮凳上抽烟呢。
    “夜里凉气大，爷你怎么没进屋里。还有你一个人坐着，点个灯呀。”刚才要不是提前知道他爷可能没走，要是猛地一进院子，看着那一团黑中冒着个闪耀的小红点，肯定得被吓着。
    “没事，看你回来我就回我那去了，你进屋赶紧把衣服给艾草盖上，出来锁上门自己也快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做活呢。”顾老头磕磕烟管，站起身，打算回自己的牛棚里。
    “好，那你慢点，要不等等，我送送你吧。”他爷年纪大了，顾东有点不放心。
    “傻小子，你爷还没到老眼昏花呢，村里这路走了几十年了，我闭着眼都能摸回去，你赶紧收拾收拾睡吧，不用管我。”说完顾老头也不再和顾东废话，直接往院门外走去。
    “那你路上慢点呀。”顾东冲他爷喊了一句，赶紧拿起扫把上艾草的衣服，进屋给她盖在身上，然后才出来锁了大门。
    第二天早上，天微亮顾东就起了，艾草可能是昨天睡的足，早上顾东一动她就醒了。
    “我和你一起吧。”艾草坐起来披衣服。
    “不用，你继续睡吧，好点没？”顾东快速的将衣服穿上，一抬手又将艾草按了回去。
    “好多了，感觉身上不热了，应该是好了。”艾草现在感觉自己浑身舒畅，精气神也足。
    不过顾东还是让她在家继续歇一个早上，自个独子出门了。
    顾东他们属于四队，早上各大队的人在大队部集合，听队长吩咐今天的活计。
    “秋收马上就要来了，大家好好干，再给地里露头冒尖的坏草清一边，要只剩社会主义的苗，坚决将消灭一切影响破坏粮食丰收的障碍！”
    四队长刘长柱在上边热情的高喊，下边的队员们，有的如被打了鸡血的，也有精神不济，张嘴打哈的。顾东混在人群后边和傅九挨着站一块，没理会傅九问他有了媳妇儿啥感受，踢了他一脚，往旁边挪了挪，等着瞅机会上去给艾草请假呢。
    早上说是干活，其实思想动员占大半时间。等队长把话讲完，天已经完全大亮了，吃了一肚子露水的队员们才慢腾腾地挪着往外边的走，然后去地里边弯腰找草。
    刘长柱这人还不错，顾东在队里不仅听话，还会做人，平时收了粮或者自己寻着点山里的果子和野物，会给他家里送点，所以一来二去，他平时对顾东还是挺照顾的。
    听说顾东要给艾草请假，不在意的摆摆手说：“新婚嘛，早上起不来正常，你叔我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不过你小子不够意思呀，结婚都不通知叔一声。”
    “嘿嘿，不叫你刘叔，是我不对，不过刘叔又不是知道我家啥情况，婚事没办酒席，直接把人领回家，几个人热闹了一下算完事了。”顾东面上带笑的和他解释，不过心里却不以为意。
    他结婚那天中午鞭炮一响，该是半个村子都能听见的，知道他家娶亲了。但知道又怎么样？没哪个会光明正大的来他家祝贺，都怕和他走的近了，沾染上地主家的气息，哪天跟着遭连累呢。
    三言两语的把事和队长说妥当了，顾东也没废话偷懒，直接转身走出大队部，根本四队人一起下田拔草去了。
    “嘿嘿，你倒是说说呀，这娶了媳妇儿有啥不一样呀？整天听钱江他们娶了婆娘的吹嘘，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傅九躲在外边，走的慢悠悠的，看过来顾东过来，蹭到他身边，贼兮兮的问。
    “去你的！想知道自己娶婆娘去！”顾东作势要踹他，两个人打打闹闹一起向着四队的地儿那边走过去。
    其实每个队里就这么点地，一整个秋天，每天都是下田拔草。虽然好些都是偷懒惯的，干活懒懒散散的，糊弄过一天算一天，觉得反正一群人一起干呢，不过因为大家几乎每天都去田里，所以基本上田间也没啥大草。
    出工的一行人，聊着天，干着活，晃晃悠悠的差不多又是一早上过去了。
    早上艾草没去跟着干活，不过顾东走后没多久，她还是穿衣服起来了。实在是昨天睡多了，躺在那，翻来覆去的她怎么都睡不着，索性最后直接起来。洗漱完端着个水盆，把家里的卫生都搞了一遍，然后才又去伙屋做早饭。
    真是的，她现在勤快的都有点不像她自己了，还真是环境改变人呀。艾草做好饭，坐在伙屋门口，等顾东他们回来的时候感叹。
    “回来啦！”艾草老远就听见院墙外的动静了，明显是顾东欢快的口哨声。等他一在门口出现就立马开口问他：“遇见什么好事了吗？你怎么这么高兴？”
    “嘿，不仅我高兴，我说出来，你也高兴！猜猜是啥？”顾东兴致勃勃的让艾草来猜。
    艾草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他骨碌碌的看呀看，然后试探着说：“我洗澡桶的事你给办好了？”
    “切！真没劲！”一猜就给猜着了，小傻子变聪明了呀，不过看样子，还是笨头笨脑的。顾东看着病好了活泼起来的艾草，心里边又开始吐槽加嫌弃了。
    洗澡桶有着落了，艾草没管顾东的小心思，她是真高兴。自己以后就能泡澡了，说不定她白白嫩嫩的皮肤也能很快养回来呢。
    唉，就是家里太穷了，没珍珠，没花露，就连鸡蛋和花瓣都没有，真是啥啥都缺呢。
    “你唉声叹气什么呢？没事瞎想啥？赶紧过来洗手吃饭了。”顾东冲着正垂头丧气的艾草瞪眼喊。
    “知道啦！”艾草冲他后脑勺翻了个白眼，然后才腾腾的跑过去。
    上午出工前集合，在大队部动员的时候，艾草一出现，人群里就嗡嗡声一片。托了艾家人三个女人福，早上艾草没来上工的事，现在场上的人几乎全都知道了。
    “哎，草！你好点没？早上看你没过来上工，还以为你生了大病起不来呢？”艾大宝的媳妇儿站在太婆婆旁边，看着远远走过来的艾草扬声说。
    哼，我来不来关你什么事，长舌妇。艾草在心里把她骂了一万遍。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不敢不搭理她，毕竟名义上是她养母一家的人。
    “一直在发烧，这不好点了就赶紧来出工了，秋收可是大事，我可不敢跟大哥和耀宗比，三五不时的就请假，不然顾东该揍我了。”呵呵，看你怎么接。
    艾耀宗和艾大宝是出了名的懒散，进了地里边不好好干，日常活计重的时候偶尔还请假躲懒。
    果然艾草这话一出来，周遭支着耳朵听闲事凑热闹了人，马上嘴里议论的对象就转移了。
    宝贝金孙被拿出来挡刀，艾草不用看，就知道艾老太婆一张褶子脸阴沉了下来，变的特别吓人。
    “呵，才嫁人几天呢，艾草你这心里可就没娘家了，连兄弟都看不惯了。亏得我们艾家养你十六年，果然是路边捡的，养不熟的白眼狼。”艾老太当着大半村里的人，这样说艾草，这就有点诛心的意味了。
    村里人，最讲究个人情冷暖。人家把你捡回来，给你条命，还养你这么多年，你现在刚一出门就这样对待娘家嫂子和奶奶，这可绝对不是村里人看中的好人品。
    “艾草！过来！哪那么多话呀。”顾东听见艾老太婆的话，扭头冲艾草吼了一嗓子，然后冷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不客气的说：“艾家奶奶，这可就是你不对啦，当初下彩礼的时候咱可是说好的，我家出够你说的数目，艾草从此和艾家再没关系，怎么着，现在想后悔呀！”
    轰！人群里顿时真的如炸了锅，议论纷纷热闹非常，冲着艾家诸位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仔细听会发现没一句好话。
    为啥？还不是顾东话里透出来的意思是，艾家为了多要彩礼钱，算是把艾草这个养女标价给卖出去了。
    “艹！小地主崽子，你说什么呢！”炮仗一样的艾耀宗，记吃不记打，又气冲冲想要和顾东动手，不过被他旁边的二哥一把拦下了，然后冲他大哥往大队部门口使了使颜色，艾大宝出手帮着他按下了艾耀宗。
    “回头逮机会收拾他，现在大伙都看着呢，你占不了便宜！”艾大宝冲着四弟解释了一句，顺带看了一眼旁边，一直没吭声的他爹。
    什么玩意儿，就这性子，怎么养出来耀宗这样的狠劲种儿的！
    大中午的，还没上工呢，就在大队部先来了一场好戏，大队长看了一眼艾家要气的冒烟的艾老太，在心里撇了撇嘴，吆喝各队小队长，拉着自己队里的人赶紧下地儿干活去。
    六十多的人了，还和小辈斤斤计较，就不怕折了寿，让阎王爷惦记上？大队长看着艾老太，能厌烦的这样想，就知道平日里艾家在村里的人气儿有多差。
    男的懒不说，家里女的老婆子主事，还惯爱处处出头拔尖露脸占便宜。
    因为大队长的话，一零零散散站着的人，赶紧拉着和自己要好的人，回到自己小队的位置上，省的一会儿挨训。
    “哎，你被分到我们四队啦！”队伍各自一站好，傅九就看见知青付芳站在他们这块，蹭蹭蹭的挪过去，套近乎。
    “嗯，我和圆圆都在你们队。”以后要在一块干活呢，付芳指着旁边的田园园主动和傅九说。
    来村里这么久，她已经从段雪身上看出来了，和老乡关系搞好点，不会吃大亏，甚至日子还能过得舒服点。
    段雪现在分到了一队，一队长的队长是大队长的大儿子傅强，她跟着人家套好近乎，早上干完活，回去的时候就被塞了一把花生。
    付芳不指望自己能像段雪一样，她只希望和队里人关系好点，不会被人故意找茬为难就行。
    “哎哎，顾东让艾草和她们一块呗。”傅九冲后边的顾东，摆手招呼。男女干活，有时候是不在一块的，要是艾草和知青一起混熟了，那他以后就有更多机会接近她们了。
    看着蹦跶的欢实的小伙伴，没办法，顾东只好拽着媳妇儿一起过来了。
    上午他们的活计照样是拔草，男人下玉米地，女人在花生地，七八个人一片，划分好的。傅九嘻嘻哈哈的凑过去队长刘长柱那边热乎的喊着叔，主动要求把艾草和知青分到一块。
    村里这些半大的小伙子，心思都是写在脸上的，打眼一看就一清二楚知道想什么呢。傅九自个愿意招惹女知青，他们傅家在村里是大户，傅九在大队长面前还能喊一句四爷呢。刘长柱笑着打趣了他两句，卖他人情，随手就把艾草和俩知青划拉到一快了。
    上工的时候，闲聊从来没断过，有时候几个男人聚在一起，嘴碎的功夫一点都不比女人差。尤其是现在顾东刚结婚没两天，一个个的逮着他那真是好一段调侃。
    不过也有那种没眼色的和脑子，说话不知道轻重的。
    “哎，顾东，你媳妇儿艾草咋样？平时看黑不溜秋的，邋遢的很，没想到才到你家两天，就给收拾这么干净，行呀！”一个和顾东同岁，今年也是刚娶了媳妇儿的小伙笑嘻嘻的说。
    “嘿，之前每次见着艾草我都觉得，她身上有股味道，脏的不行，你是咋让自己接受的，村里是个女娃都比她强，反正要是我，就是再怎么想女人，都不会娶个这样的回去。”说这话的是比顾东大两岁，现在家里一直在说起，不过自己很挑的张力。
    “对了，之前她不一直说是艾三那小子的媳妇儿吗？俩人到哪地步了，艾三你还大了吧，该不会……”
    “嘭！”顾东丢了手里的家伙，盯着正在说话的张添财：“怎么说话呢？”
    “哎哎，顾东，干嘛呢？赶紧干活了，干活了，添财不是那个意思，他满嘴喷粪呢，你别跟他计较啊。”旁边其他一起干活的，看见顾东像是要动气了，赶紧把锄头给他捡起来塞回来，推着张添财往旁边去。
    “不会说话就别说。不管艾草以前啥样，她现在清清白白嫁到我家来了，以后是我屋里人，再让我听见一些有的没的话，别怪我拳头不长眼。”
    顾东被傅九拉着胳膊，扭头看着旁边一圈的人冷声冷气的说道。
    “走了，走了，我们去那头。”傅九怕真出什么事，硬拉着人和大家打招呼换地儿干活了。
    “你别介意，大家平日里啥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傅九想安慰顾东，却不知道怎么说这事。虽然他们说的都不咋对，但是真正有恶意的没几个，多是没心没肺口上想到就啥就直说，不过脑子的话。
    “我知道！不过……”顾东后退一步，拉开和傅九的距离，认真的看着他说：“她和我都结婚了，以前你们爱咋说咋说，以后不要再那样了。”
    “肯定不会了，刚才你也看到，估计就是大家一时还转不过来，把她当艾家人呢，以后就好了。”
    艾家那家人在村里，真的是背后被人说道的，什么都有。还好，现在艾草出来了，只要以后跟着顾东好好干，村里人自然慢慢不会再对她嚼舌根了。
    不过就她那灰扑扑的小脸，和常年干活磨得粗糙不像样的双手，是真没一点美感可言，晚上俩人盖被子，东子是怎么说服自己不在意接受的？傅九奇怪。
    “滚开，干活去！”顾东踢了傅九一脚，没好气吼了一嗓子。
    俩人一块玩了那么久，他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傅九心里想的啥。不过都结婚几天了，总不能跟人说他还没碰过艾草吧。这要真传出去，估计更多人该议论艾草了，怕是有流言该说她和艾三安有过什么，自己嫌弃她呢。
    不过说真的，艾草样貌被大家议论，顾东心里非常来气。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别人说自己娶了个丑婆娘的。
    虽然这两天艾草干净了不少，变的也能瞧了，不过这是相对她以前。放到村里，她现在是不打眼了，不过也是和常年干活，风吹日晒的相比，和那几个家里看中，好好养着姑娘，还是差着一大截呢，另外和城里来的知青段雪她们更是没法比。
    世人都爱看颜色，她一个新媳妇儿，刚成亲正是被人议论的时候，不可能不被人拿来比较说嘴。
    唉！顾东心里烦闷。本来这两天他都习惯艾草那小模样儿了，但是现在被村里的男人当着面一顿刺啦，心里又有点计较她那张脸了。
    “你咋了？”干完活，回去的路上，艾草看顾东闷头往前走，一脸不顺的样子，主动跑到他前边关心他。
    “没咋！”顾东瞅了一眼艾草的小脸，也不是太难看是不是？在心里瞎琢磨。不过口气倒是依旧带着点冲。
    哼，没咋还这气性这么大，被驴踢啦？不过艾草只敢在心里咕哝，看顾东脸色不好，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他脑子有问题。
    “不说算啦！”艾草一扭头，呼哧呼哧的走到了顾东前边，没再搭理他，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哎顾东！”艾草还来气的在心里，正锤着顾东的小人发泄呢，忽然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柔和的女音，还是喊顾东呢！
    忍不住一回头，就看见那个叫段雪的女知青，站在顾东边上冲他正笑着说什么呢。
    哼，不要脸！不知道自己结亲了？不知道人家娶媳妇儿了！知不知道避嫌呀！
    艾草冲俩人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快步往家走去。
    段雪找顾东是向他道谢的，感谢他昨天帮助他们知青修屋子。不过顾东摆摆手表示这事他不在意，随手的事，没费啥劲。
    “虽然你是好心，不过作为受益者，我还是代表大家和你再说声谢谢。”段雪轻笑着，语气暖暖的透着一股雅致。
    “没事儿，你们城里的来村里也不容易。”再说了，当时齐放和那田园园都开口了，他正好闲着也不好意思拒绝呀。不过这话，他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絮絮叨叨，又和段雪扯了两句，总算是把人打发了。顾东抬头往前一看，嘿，自家那小笨傻子气呼呼的跑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