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地主婆的日常》35.第三十五章

    
    农忙之后, 每家多少都分到了新粮和钱, 除了过年, 夏收和秋收之后的短暂时光, 应该是村里人最高兴的时段日子。
    顾家的工分大都是顾东一个人挣的，艾草是刚嫁过来没多久, 顾爷爷则是因为自身成分问题, 他出工放羊, 但是工分和钱什么的，都少之又少, 仅供他维持基本的生存状态。
    这次顾家钱分到三十二毛四，主粮六十七斤，杂粮芝麻高粱大豆这些分了二十四斤, 另外还有三十五的红薯。至于布票，这个月他们每人分了一尺七寸。肉则是大队杀了一头大肥猪，他们家分的不到一斤肉。
    有钱，有粮了, 歇了两三天，有些忍住不的村民开始一个两个的去镇上逛。
    这天艾草和顾东正在院子里修整用过的农具，傅九过来找顾东, 想让艾草把付芳约出来, 他们一起去镇上转转。
    “哎呀, 嫂子, 你就帮帮我吧, 等我们成了, 请你吃喜糖！”傅九央求道。秋收的时候他和付芳关系进了不少。
    艾草不说话，看向顾东。这些天她和付芳关系走的还挺近的，俩人了得来，她觉得付芳是个好姑娘。
    不过傅九嘛，因为上次他和顾东聊段雪的事，艾草心里对他有疙瘩，觉他这人没正性。
    “怂球呀！追了这么久都搞不定！”顾东笑着踢他一脚。
    “别，别，快了真的快了！快了！”傅九跳脚躲着，激动大喊。
    “没出息！还有你脑子是不是笨呀，干嘛非要去镇上。现在秋收忙完了，正是去山里找山货的好时候，明天让艾草叫上付芳，大家一起去山里找点野果什么的，不比干巴巴的带人去合作社却大都只能领人看看不能买强！”
    这次收完粮，下次丰收就要等到明年夏天收小麦了，中间这么长的时间，好多人家分的粮食都不够，所以大家都会想办法多寻觅点东西好过冬。
    靠山吃山其实这话一点都没错，每年这个时候，村里人都会成群结队的往山里，赶在初寒来临前去寻摸些东西。比如找大量野菜，然后腌制一下，用来冬天下饭，。
    或者是找些山枣、野核桃、毛栗子等一些野果，当粮食也好，给家里孩子做零嘴也行，甚至运气好的，能赶在最后的时候逮着一些出来储粮过冬的野物。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会闲着。
    顾家每年的粮食都很勉强，再加上今年又添了艾草，顾东当然想进山多找点吃的。即使她真不缺吃的，给她做零嘴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三三两两的小青年成群结队进山，有心的总是会往一块凑的。
    本来知青们是一起的，不过付芳被艾草叫过来了，段雪则跟着傅强去了，唯一有点情况的是曹爱国。
    “爱国！过来一起呀！”张向兰隔着不远，向他招手。
    “额……，”曹爱国看向旁边还没走的其他人，脸色变了又变，面强的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不，不啦吧，张向兰同志你和你朋友一起吧，我和他们一起。”说着指了指剩下的两个知青齐放和田园园。
    “孬种！”傅九碰碰付芳的胳膊，示意她跟着他们一起走。
    “他这算不算过河拆桥呀。”艾草拉了一下顾东衣角，小声问她。
    “哼，怎么不算，现在不用抢收累死累活的了，又恢复他城里人的骄傲了。真是软骨头，卸磨杀驴，假清高。”顾东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配上他这满脸讥讽的表情，看着流里流气的。
    “对！假清高！”傅九接话继续讽刺：“现在想和张向兰摆脱关系了，之前用人家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人家是个尚不得台面的乡下女人。哼，这男人真不是什么好鸟，付芳你以后离他远点。”
    “嗯。他这次做的确实有点过了。”都在知青点住着，付芳可是知道秋收的时候曹爱国和张向兰一起干活之后，每次回来没少携带私货。队里下工的时候查的那么严，不用想就知道，他那些甜瓜花生哪来的。
    ……
    几个人边走边聊，说说笑笑。傅九的大半心思在付芳身上，两个人出来也差不多跟秋游一样，唯有顾东，始终眼光八方，四处注意的在前边带路。
    他常年山里钻，哪里有野果，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的清楚。
    外围的这点东西根本不够进山的这些人分，所以顾东直接带他们往里走了。
    第一天下来，艾草就知道顾东以前的生活有多艰难，有好多东西都是长在没人去的深山里，甚至有些长在悬崖边上。
    下午摘山枣的时候，那棵树就长在断崖边，一半的树身都探了出去。刚到，在艾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东就蹭蹭的爬上去了。
    枣树主干看着比碗口还粗，黑漆漆的枝干看着像是有些年头了，顾东顺着一个胳膊粗的斜干上往外走，每迈一步，人和树干都是一晃一晃的。
    “下来！”艾草看着摇晃的树干，吓得声音都打着颤。
    “怎么了？”顾东回头看着她。树下边的傅九也奇怪的看她。
    “危险！你快点下来！”艾草急的红了眼。这要是摔下来怎么办？
    “哈哈，兔子胆，没事的！这棵树该是这片山年头最好的枣树了，它的枣子比别的不仅大还甜。”顾东还以为她怎么了呢。
    “是的呢，这棵树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不过嫂子，放心吧，没事的。这树东子都上了好几次了！结实着呢。”村里人爬高上低的习惯了。
    虽然一开始傅九也觉得这棵树挺危险的，不过看顾东上过，他自己也爬了一次，之后也就不以为意了，觉得挺结实的，没什么问题。
    淹死的大都是会水的，摔死的大都是爬高的。
    这种情况，不出事还好，真要人掉下来，或者树枝折断了，不死也要丢半条命。艾草看着顾东悬空站着就心颤、恐慌。
    “下来，你赶紧下来，不要了，咱们不摘了，快点下来！”艾草固执的坚持，盯着顾东，语气严厉，脸色严肃。
    “顾东要不下来吧，树枝都完全伸到外边了，看着确实吓人。”付芳有看过人爬树，到这么危险的，她也是第一次，看艾草这么紧张，她心里也踏实。“傅九你别上了，挪开点，让顾东下来。”
    艾草眉头紧皱，看着顾东，表情认真的说：“你要是不下来，我自己回去了！你呆在山上和你的枣树过吧，不用回家了！”
    她这话一出，不仅顾东，就连傅九脸上的玩笑都消失了。
    艾草真的生气了，这是顾东心里此时冒出来的第一想法。
    “行啦，下来就下来，知道你担心我！”顾东一边往回走，一边开口缓和气氛。临下来的时候顾东扭头往外看了一眼，五六十米的断崖下，树和石块看着是那么的遥远。
    冷风从旁边吹来，树干摇晃，有些熟透的枣子经不住地心的吸引，直直着下边飞去，速度快的简直不可思议。
    看着这一幕，顾东喉结微动，心里涌起点点寒意。这要是万一他掉下去了，这么高，还有命活吗？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为吃的，他什么都敢做，哪怕比这更危险的事他都做过，因为相对于被活活饿死，爬到危险点的地方找吃的真的不算什么。
    但是现在呢？
    他怕了，现在有家有媳妇儿，他不想出意外，还不想这么早死。
    看他要下来，艾草赶紧跑过去，要扶他。
    “不用，你别过来，站那就好，我自己来！”断崖边上，顾东不想艾草过来。
    下来之后，顾东看向旁边的傅九，拍拍他肩膀，指着外边说：“你以后也别上了，都要娶媳妇儿了，真要有个好歹，不得后悔死呀！”
    人呐，当是赤条条一个，无牵无挂的时候，往往胆子比什么都大。可当心里装了东西，有了在乎的人，往往胆子会变很小很小，好多事情以前会做的，都不会再去碰。
    顾东现在就觉得他这条命，还是挺重要的。他还有爷爷，还要养艾草，以后还要养儿子女儿呢，不能就这么没了。
    “你不要命啦！以后不能爬那么高！”即使顾东下来了，艾草还是一阵后怕。
    “怎么不要命，我命现在金贵着呢，走吧，我领你们去其他地方再转转。”说着顾东拉起艾草的小手，心情极好往前走去。
    经过这件事之后，晚上回去，艾草就义正言辞的和顾东交代，以后不准再去做类似冒险的事了。
    但第二天中午，艾草在晒野菜的时候，看顾东又拎着背篓要上山的样子。擦了擦手，赶紧上去拦着。
    “别去了，山里现在余的东西肯定不多，为了一点点吃的，摔着伤着了真的不值。”
    家里现在不缺粮食，而且她还有庄子呢。虽然里边的时间过的慢，但是粮食已经是快成熟的状态了，吃完全没问题的，所以她不想顾东再进去山上了。
    “吃的金贵，现在不多找点，以后没粮了怎么办？”顾东故意装作不以为意，看着艾草笑嘻嘻的问。
    “没、没粮就再想其他办法呀。”艾草以为他还惦记着山上那些呢，赶紧开口反驳。
    “想什么办法？”脸上的嬉笑隐去，顾东看着艾草认真的问。
    “反正现在家里有、有粮食，等吃完再说呗！”艾草昂起脑袋，为自己增加气势。
    “哦。”顾东头低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艾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这一声低低的回答。
    “办法总会有的，咱们先吃着……”艾草看顾东有点不对劲，又赶紧解释。
    “艾草，我不傻。”此刻的顾东抬起了头，满脸严肃的看着她：“家里的粮食都是我弄来的，能吃成什么样，吃多久，我心里很清楚。秋收前，秋收，到现在，家里的伙食有什么变化，我吃的出来。”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彼此心上。
    平日里洋溢着幸福的温馨小院，这一刻，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