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法则》第 74 部分阅读

    第四卷 核心进程 第六十九章 心的磨炼
    “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帮助?”景荟直白地道。
    我站在车外路边,耸肩道:“早说过了,我不接受结果不明的帮助。”
    这是距上次见她两天后的下午,我正赶向一个客户公司时被她拦截在公交站前。
    “什么叫结果不明?难道我会害你吗?”她蹙眉不悦道,“知不知道如果没有我,你上次的项目根本连接的机会都没有。”
    我这才明白过来,难怪会指定要我做,原来是有她掺杂其内。
    旋感好笑。听她的口气,好像我不靠她帮忙就连生意都做不了一样,但实际情况却是现在不带远天公司,我们的客户群也足以让我们工作室继续大步发展。
    “那就多谢了,”我不着边际地应了一句,“有机会时再请荟姐吃饭,以表我对此的谢意。”
    景荟杏目圆睁:“你什么意思?难道还不相信我只是为你好吗?”
    我微微一笑:“有什么好呢?如果真是为我好,为什么不说出你要我还的人情呢?”说着打个再见的手势,上了刚到的公交车。
    十分钟后下车时,我才愕然发觉她竟驱车跟在后面。
    “怎么样?你不答应,我今天就跟着你走。”景荟不无得意地道。
    我愈来愈觉得这女人虽然商业头脑较发达,但心智还不成熟,叹道:“荟姐你这么大一个人,又是公司重要负责人,怎能做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呢?事情不是很简单吗?只要你说出要我还什么样的人情,我就考虑是否接受你的帮助。”
    景荟犹豫片刻,不耐道:“哪那么啰嗦的?你是男人吗?反正不是对你不好就是了!”
    “那我索性直接回答你好了。”我沉下脸来,“我不答应。”
    回到工作室时莫风逸拉着我道:“我准备把工作室另迁到新的地方去,就像你说的,这里环境既阴暗又潮湿,无论对人还是对机器都不好。”我点头道:“你决定吧。”旋忍不住问道:“洛明曦怎么样了?你好像今天没去医院吧?”
    他细眼看我片刻,问:“你究竟是想知道她有没有乖乖听话地疗养,还是后悔了让我接手?那可是对我能力的极大否定,是人身攻击哦!”
    我只好拱手告饶:“莫老大恕罪,是小弟问错话了,麻烦您赐告洛小姐有没有异常?”
    他禁不住笑起来,重拍我胸膛:“放心吧!她乖得很,闻医生说不出十天,就可以离开诊所。至于住房问题,我和仁进一起就在这附近找了一处,便于我近距离照顾她。我还准备带悦儿去认识她哩!”
    我放下心来,说道:“后天吧,我再回家去休养几天,这里就靠你了。”他翻着白眼夸张道:“老天保佑!幸好你走了,现在我每天晚上听你睡前接某个女孩电话时的丑恶声音都快崩溃,真是天不薄我!”跟我相处日久,他也开始沾染我的习性。
    我笑道:“这就羡慕不得那么多了。不过谁收竹若不能像你的悦儿一样天天来看我呢?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也算聊表情意嘛。”“恶……”莫风逸忽道,“怎么不见你另一位打电话来呢?分手了?”
    我摇摇头,心里也觉奇怪。真如已经有许多天没有和我联系,难道她在小姨家受教,真的抛下一切?
    当晚睡前我忍不住给她拨去电话,半晌后那边才接通:“喂?”
    我愕然道:“请问你是谁?我找廖真如。”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声音显然已不再年轻:“是你啊,我是如儿的小姨。她现在不能接你的电话,有事的话开学后再说吧。”说着就那么挂上电话。
    心内“咯噔”一下。我看着手机屏幕,不好的感觉升起。
    什么事能令真如连接个电话都不行?
    我翻身而起,拨下廖父的号码。
    凌晨不到四点,张仁进在我身边打着呵欠埋怨:“真是服了你了,这个时候还外出,还是出那么远的地方,逼得我也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我面色凝重地道:“不好意思,不过这次事情有些严重,我怕真如出了事。”
    此刻我们是在张仁进从别处调来的轿车内,车子正在黑暗中全速奔驰。
    他不解地看看我:“廖家人有消息吗?有事也该他们先知道吧?”
    我叹了口气,道:“就是连廖伯伯也不肯告诉我怎么回事,我才怕是她出了事。不过耽搁你些时间,下次我再让你耽搁我的时间,当作回报好了。”因为我本人没有驾照,一进又找不到驾驶员,所以只好请他作我的司机。
    张仁进笑骂道:“谁稀罕你的时间?”
    我强振精神,转换话题道:“最近你好像愈来愈外向了,是否爱情的功劳?”
    “这个嘛,就恕难奉告了。”他神秘地道,“不过我们已经开始准备结婚的事情,到时候时,自然会通知你——伴郎哦!你是推不掉的……不过伴娘就麻烦了,总不能用两个伴娘吧?哈……”我知他在调侃我,只是勉强一笑。
    这个时间,我实是没有玩笑的心情。
    “西安也算是座古城了吧?听说这是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的城市。”张仁进灵活地在街道上驾车行驶。我心不在焉地应着他,眼睛看着地图。
    到这儿后我才发觉一个最大的问题——我完全不知道真如小姨家的位置!除了前一次被廖家司机送来时记下了街道和门牌外,我半点如何找到她家的概念都没有。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我只好买来地图和询问路人,渐行渐进。
    直到傍晚,我们才终于找对位置,到达她家门外。
    我下车确定了没有找错,正要到小区门卫处查询,两名保安中一人已走了过来,喝道:“这里不能停车,没看到牌子吗?”说着指着不远处的木牌。
    张仁进从车内探个头出来:“我到前面等你,不管有没有结果,半个小时内记得通知我一声。”
    车子刚一开走,我转头看见一个身影,不由一愕。
    大门内一对身影亦是呆住不动。
    我抬腿就往大门里冲去,两个保安大概以为我要伤害谁,一左一右地夹击过来,叫道:“你做什么?”
    我一矮身,从缝隙间穿过去扑到真如面前,急道:“你没事吧?”
    浅蓝连衣裙装的真如微张着樱唇,一时似没反应过来:“呃?”
    五分钟后我已坐在客厅内,气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真如惶恐地轻按着我胳臂:“我……我不知道啊。”她小姨端来冷饮,笑吟吟地看着我:“还真有心哩,昨天晚上的电话,今天就跑来了,看来你是真的担心如儿呢!”我哭笑不得地道:“就因为您这个‘暂不能接’,我今天早上三点就冲了来,到现在连休息都没有过!”
    心内确是有火气,问廖父时他也是语焉不详,只说什么“没事没事”,虽然是实话,但那时的我怎知真假?这两兄妹无论谁只要说句明白的真话,我都不会没事找事时横跨两座城市乱跑。
    真如慌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打过电话来。我的手机一直在姨姨那儿……”
    乃姨不以为然地道:“这更证明了你非常在乎真如,不是好事吗?”大概看我脸色不对,才笑道,“年轻人火气真旺,算了,我直接跟你说吧。”
    原来廖父要真如在这边呆的同时,不但不准和我联系,也不准接我的电话和消息,要她在完全隔离的情况下自己诊视自己的感情,是以我打电话过来时会有那样的对待。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对她心智的磨炼,让她彻底从不成熟和冲动的感情中摆脱出来,正视自己的真实感情。
    只是傻瓜如我却以为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地跑来。
    我听得心生感慨。对她的心智磨炼,此刻我却感觉连我也炼进来了。
    真如一直不停地向我道歉,反让我不好意思。这其实也没别人的错,只是我息想歪了。向真如小姨为自己的无礼道歉后,我才起身向真如道:“最好是你没事就行,那我先走了。”她却关心地道:“明天走好吗?你一天都没休息了……”说着看乃姨,后者轻轻一笑,说道:“疲劳驾驶也不是好事,把你的朋友一起叫进来吧,今晚住这儿,明天再走。”
    晚上入睡前在房内小坐反省,我才惊觉之前猜测真如出事时的冲动是如此强烈,以致连深一层的判断和思考都无法进行。
    正自责时敲门声响起:“轩?你睡了吗?”
    我跳下床来开门,换了睡袍的真如宛如出浴后的女神现身我面前,令我视觉上不由微感震撼,一时呆住。她却未停留,轻盈地从我身旁钻入屋内,还连声催我关门。
    我关上门奇道:“什么事这么神秘?”
    “小姨不让我单独见你,我偷跑着来的。”她露出少有调皮笑容,随即轻拥住我,低声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彼此单薄衣衫的身体碰触立时将我神经兴奋度提高一倍,我反拥住她,发自真心地道:“只要你没事,我多累点儿算什么?”她温顺地轻轻应声。
    心内忽生异觉。
    这刻若我将她推倒床上,她绝不会反抗。
    我吓了一跳,暗忖定是累极了自制力减弱,忙推开她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她抬起头来,甜甜一笑:“你不原谅人家,人家睡不着嘛。”旋即推着我坐到床边,轻声在耳边说:“我好高兴。”我一时未反应过来:“嗯?”
    真如的声音似彻底抽掉骨头般柔软如水:“因为你担心我,还这么不顾一切地跑来。”说着跑到床上,在我身后轻快地道,“我帮你按摩吧!姨姨一直说我有一双灵巧的手呢!”
    我放松心情,笑道:“好啊,那就让本人领教廖小姐的名手,看是否如令姨般所说无虚。”
    第四卷 核心进程 第七十章 商业头脑
    刚回到成都,莫风逸立刻告知我,说是远天的景茹头晚有找,并留言要我回来后和她联系。我不禁摇头直叹:“这还算是假期吗?半个暑假都过去了,我还在东奔西跑……”
    莫风逸微耸肩膀:“这个怕不是别人的原因吧?”我一笑而过,事实确是如此,这些都是我自找的。
    晚上应约到景茹那套我曾去过两次的房子。入门前我想起前次她的投怀送抱,暗忖今次该不是旧戏重演罢?但又不像,白天和她联系时她一再强调是为正事找我,我才敢单刀赴会的。
    门开时一袭黑纱裙的景茹委实把我吓了一跳,不禁赞道:“茹姐好漂亮!”
    她白了我一眼:“怎么嘴突然这么甜了?又姐又漂亮的,小心我误会你的意思哦。”
    我洒然笑道:“发自内心的赞叹,哪有什么其它意思呢?”才进入屋内。
    自从上次见她以后,我发觉她愈愈脱离过去的强人外壳,开始展现出女性化的一面,这可从其平常的衣着、说话时的神态等看出来,不知是否因我“教育”得当。
    “随便坐吧,你喝什么?”她摆出热情主人的架势,在冰箱前停步。
    我坐下摇头:“不用了,茹姐还是直接说正事,好让小弟安心些。”
    “还是没变呢!一直以公事为先的你。”她轻笑道,“那么主随客便吧,找你来其实是说说我姐的事情。这几天她一直找你,是吗?”
    我不解道:“这似乎不属于公事的范围。”
    “知道为什么吗?”景茹坐到我对面,并不理睬地接下去,“她对你的态度向来是冷淡和漠视,突然间这么热情,还主动要帮你的忙。”
    只听这句便知她已经掌握了景荟与我接触的内容和目的。我点点头,并不接话。
    “这要先说点题外话。”景茹坐直身体,摆出要打长久战的架势,“我姐作为人事部的负责人,其中有一项任务就是发掘人才——你该懂我的意思,我大哥要的那种人才,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而姐姐在这方面确是很有天赋。”
    我理解地点头。尽管不喜欢景荟,我仍觉得在找人这方面她确是出色,最初在名浦,找到我的就是她,还有当时的张仁进,似也是由她找来的。至于景思明要的人才,他自己都向我说明过,要的是能帮他撑起一面的人才,为此曾多次邀我入伙,但我都拒绝了。
    “为此她专门列了一份调查资料,专用以记录这方面的事。其中,你在她的调查中是第一位——这你该明白的,大哥对你的重视。”景茹看着我的眼睛,“前一次的事情便是由此而起。”
    我微笑道:“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茹姐的投怀送抱,因为那是小弟第一次见到你最真实和女性化的一面。”她的前一次即批上次对我施美人计,说是心甘情愿做情妇地为景思明拉拢我。
    景茹嗔来一眼:“别打岔。虽然大哥让她调查,但从来不许她来做你的说客,之前一直是自己亲身来劝,后来又派了我。”
    我若有所思,问:“这是否对她有影响呢?”
    她点点头:“姐姐嫉妒我被大哥重视。”
    这一句一出,连我也不由张口结舌。
    “这一次她终于忍不住,瞒着大哥来找你,想立下大功。”景茹脸色稍显凝重,“我早知道她成功不了,这件事一旦被大哥知道,姐姐必定会受重罚。大哥向来赏罚分明,如果罚下来,姐姐未必受得了。现在这事已经被莫海知道了,更准备告诉大哥,事情很急。”
    我深有体会。景荟早在名浦时,就一直以回到远天工作为荣,似乎对乃兄和公司俱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景思明的惩罚最重,很可能会将她驱离远天,那对之将是无可挽回的灾难。
    但我仍有不解处。
    “这事似乎我也不插不上手。”我思索道,“你大哥做事,是不会受外人影响的。如果是要我去影响景莫海,那更不可能,我们之间连交情都谈不上。”
    景茹白了我一眼:“谁说你帮不了忙呢?只要你一句话,大哥肯定立刻由罚改赏,让我姐免掉这场灾难。”
    刹那间我几乎以为这两姐妹在唱双簧,因景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我答应景荟,加入远天。
    但下刻我便押队这想法。
    首先这事极易戳穿,假如我入远天后发觉事情不对,因此生忿,她至少也是做无用功,严重了说不定还会招来我的报复。其次以她的为人,我相信还不至于用骗术。
    那么景茹就只是真的为其姐担心和寻求帮助,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体味到她们之间的手足之情。
    我摇头道:“要我答应她加入远天,无论是从现实还是我心理上,都不能接受。”
    她“噗哧”一声掩唇失笑,嗔道:“怎么突然变笨了呢?哪用得着你答应姐姐?我只是请你向大哥说说好话罢了。这种情况下,你的话比我们的更有分量。”
    我松口气道:“这还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不过令兄该不在这边吧?我要找他也不容易。”
    她胸有成竹地道:“这次姐姐的事情揭出来,因为处罚的对象级别很高,大哥会亲自来处理,到时候就是机会。”我看看她:“你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这个暂时不说,好像茹姐没考虑过我帮了这个忙,能得到什么回报的样子?”
    她嫣然一笑:“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的回报。”
    语带双关的句子却未让我有任何遐想,我微笑道:“不,我当然要求有所回报,而且这是你能给的和我能接受的。”
    景茹讶道:“什么?”
    “我要求你将旗下两个部门的程序外包和维护、以及分公司门户网站的开发权交给我的工作室,合同期为一年。”我从容道,“当然这是在我成功帮令姐摆脱处罚后的回报,如果我没有成功,你的回报也就省了。”
    景茹醒悟过来,蹙眉道:“你要哪两个部门?”
    我淡淡道:“人事部和营销部。”
    景茹失声道:“那是我们最重要的两个部门,怎能全都……”
    我打断她道:“我手下的实力你最清楚,质量方面绝对不成问题。”
    她断然道:“这不行。公司的规矩是不能将两个部门的内务软件交予一家公司处理,以避免形成依赖性;而且你还要门户网站的开发权,这项业务我们自己已有足够的人手,不需要求诸于外。”
    我向后靠坐,摊手道:“我只提了一点点要求,并不过分。这样吧,我只要人事部和门户网站,去掉最重要的营销部,但你须另外拨些长期性业务给我们。”
    “你简直是在敲诈!”向来沉稳的景茹也不由微怒,“趁火打劫!”
    我微微一笑:“能够挽回令姐,这点点代价值得了。”
    这纯是在冒险,赌景茹对和乃姐间的感情重视是否到这种程度。
    她呆了一呆,却仍旧摇头:“我以为你是重感情的人,会帮我这个忙,看来我是看错了!我不会为了私情损害公司的利益的!”
    我虚按她双肩:“这是损害公司利益吗?告诉我远天会有哪些利益会被损害?你们的对外需求不外是搞竞标,我只是求得一点优先权,难道我的实力你不清楚吗?这样吧!看在过去交情的份上,我可以再作让步。”
    景茹露出冷静下来的表情,思索片刻,终道:“我不能接受你之前的条件,但另有一些业务可以交给你,不过一切都要签订正常的合同和协议,保证是合法的情况下进行。”
    我眼露奇光,笑道:“当然!难道我会做非法的事情吗?来,条件是谈出来的,何况和美女聊天,正是我的荣幸。”这才是我要的效果,将她把私事和公事拉到一起,语言技巧性是关键。
    最初提出高条件,只是一个幌子,我的目的当然不是那些,而且早知道得不到;我的目标稍底一些。她不能接受高条件,自然就会想到降一个台阶,那样正中我下怀。此时就算降,也不会降到哪里去。
    景茹终于露出恍然的神色,气道:“原来你是故意提那么高条件的!”旋又换为笑容,“算啦,不过我又见识了一次你被大哥称道的商业头脑。唉,要是你把它用到远天来,那该是多么大的助力呢?”
    第四卷 核心进程 第七十一章 亦真亦假
    “她说和我谈判就像全无防御的平民和装备精良的正规军打仗,还发誓说再也不和我谈判了。”我笑着说,“看来评价很高啊,我这老大不是白做的。”
    周围的室员无不笑了起来。
    莫风逸仍是表情平淡:“这样工作室会渐渐培养起自己的商际关系,而不用只靠我们两个,这一次趁火打劫做得很不错。”
    关于景荟的事我只是提了一提,模糊地说是她需要我的帮忙,细节却不说明,因毕竟不是好事;众人也识趣地未追问。
    “不过这还只是空头支票,完成任务后才能兑现。”我挥手道,“现在先不忙高兴,如果真成功了,我请大家聚餐,地点则公投。”
    欢呼声响起。
    回家的时间被延迟。我将所示可能景思明会问的问题和我能用之而有效的方法都细想了一遍,才真正感觉到这任务的难度。
    像他这种有野心而意志坚毅的男人,小利益是不会动其之心的,讲感情也属天方夜谭,如果是大利益——如果我要付出的比得到的更多,那么这次谈判就完全没了意义,失败的是我。我们所得的实际上并没有我讲的那么巨大,因为还要减去付出的成本。
    这一刻景思明眼中最大的利益,就是我的加入。
    但我显然不能将之付出,那么就必须折中。
    如何折中处理,是一个技巧性很强的问题,因为景思明绝非等闲之辈,换到三百年前,他至少亦是个枭雄。这是个目光远大、聪明睿智的男人,认为这么久,我还未见他做过任何错事。即或那次唆使环路高科对廖氏不利被发觉,他也能及时找到最好的办法来让自己受到最小的损失。
    两天后景茹来电话,知会我乃兄已至。
    晚上我单独去景茹的住所,拜访住在她处的景思明。
    刚摁响门铃,景茹不到十秒就开了门,面色出奇地难看。我讶道:“茹姐似乎情绪不佳啊。”
    她向后看了看,拉着我走到楼角处才低声道:“协议取消了,大哥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我找你的事,刚刚把我训了一顿,还说不会见你。”
    我耸肩道:“这个无所谓,不过我们的协议书上有说明,单方面取消协议有相应的赔偿,这个我可不会放手。”她气道:“你只知道钱和生意吗?!”旋自觉声音大了些,压低道:“这个是由第三方客观因素影响的,并不是我故意取消,你不能索要赔偿!”
    我微微一笑:“我只信白纸黑字。”
    她蹙眉看我:“你脑子转不过弯来吗?现在不是由我取消合同,而是因为我知道你必定成功不了,所以和你协商取消。假如我现在让你进去,你不能完成协议上约定的任务,那么我根据约定,不会赔偿丝毫给你。现在只是让你免去失败那一道手续,我是没有任何责任的!”
    我淡淡道:“不让我去做,责任就在你;至于做了却失败,才是大家都没有责任。”
    景茹默然片刻,道:“你一定要去,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我坦然道:“有。”
    要赔偿只是个藉口,得到赔偿金不过是一时之计,我要的不是它。
    “好罢,”她转身就走,冷冷道,“你自己喜欢找麻烦,我也不会拦着。”
    我并不跟过去,眼睛盯着她背景,突道:“等一下。”
    她没好气地转过身来:“佻又怎么了?!”
    我冷冷地看入她眼睛,缓缓道:“你是不是把我们的协议内容也告诉了他?”
    景茹愣在那处。
    从表面上看,景思明知道她找我的事与知道她和我的协议内容是一回事,但实际上那是截然不同的。知道前者,他现在的表现,即拒绝见我是正常的。但如果是知道了后者,以他的才智,就很可能是藉此做样子,而非常想我不顾一切去找他。
    通过景茹的嘴将事情的难度增大,他才有更大的机会从我处得到更大的利益。
    只看她表情,便知是后者。我洒然一笑,迈步前行。
    景茹回过神来,快步越过我,抢先入内。
    在她古典意味浓厚的客厅内停了不到一分钟,景思明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早知道瞒不过你!呵……”人随声出,精神健铄的他龙行虎步地走出卧室,到我面前伸手:“一点小伎俩,商人的特性,你不会介意吧?”
    我报之以笑道:“这件事上,我完全没有资格怪别人,因为我也是一个商人。”
    两人会意一笑,对面坐下。
    景茹为我们沏上茶后,才坐到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我明白你的目的,你也明白我的要求,其它的不用多说了吧?”景思明抢先道,“茵如工作室的经营情况和以你的性格为它定的现行目标,我大概都可以猜出来。只要你肯做我助手,这些条件都可以商量。”
    我微微一笑,说道:“我能不能问一下,景总对景荟小姐是否真的要处罚呢?”
    景思明轻描淡写地道:“这个属于公司内部事务,我不好对外泄漏。”我哑然失笑:“这样还有什么谈头?景总的条件既严厉又苛刻,完全没有商量余地,而我只能得到一些小利益,如此吃亏的事情你想我会做吗?”
    “这并不是吃亏。”景思明表现出其耐心,“你可以功成名就,你的工作室可以发展起来,这全是对你的好处。唯一的坏处,就是你需要服从我的调配,但亦是有限度的。利害相权,你该知道有益有害。”
    我不为所动:“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我对服从别人的调配没兴趣,这是和人生原则有关的大事情,比景总所指的所谓利益重要得多。更何况,景总所说的‘利益’在我看来则未必是,那是要以很多其他东西作为代价的。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这是常识。”
    景思明打个暂停的手势,道:“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呢?你是完全不同意我的条件,所以这事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
    我不禁再次露出笑容:“景总是在故意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哩!事实上我的条件既简单又明确,不过那是针对令妹景茹小姐的,现在这协议已属无用之物。但我仍然想从贵公司得到这份协议中的约定结果,因为那确实能影响到茵如工作室是否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发展——但绝非决定因素。”
    景思明悠然道:“可是我完全看不到我们能在这件事中得到什么好处,商业的原则在于双盈,这个你该清楚。”我沉吟道:“景总的意思是条件可以商量?”他笑道:“没有事是不能商量的,不是吗?”我不解道:“但这次件事怎么商量?”
    景思明显出从容不迫的气度:“商量的方式有很多,比如时间、工作强度、待遇之类,对于你,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待遇的调整,但我知道你关注的重点绝不是这个。”
    我忍不住问道:“你认为我关注的是什么?”
    “这个我得承认,我并不清楚;”他摊手道,“但我知道什么样的条件可以让你接受。”
    我打个手势示意可以继续。
    “你可以不在远天任实职,我聘请你为名誉顾问,至于哪一个部门或方向由你自己选择,怎样?”他肃容说道,“同时我也会按照公司规定给你相应报酬,而你和小茹的协定我也全部接受。”
    我疑惑道:“这似乎对我全无坏处,对远天就……”
    他露出一个神秘笑容:“顾问,当然不是白当的。”
    第四卷 核心进程 第七十二章 再见旧人
    对于景思明的用意,我无法明确地猜测出来。他的最终目标可以确定,针对我的,那就是把我网至他麾下;用循序渐进的方法逐步拉拢我,这也是我可以猜出来的。但会用什么方法,便不得而知。
    回到工作室向莫风逸说明一切后,他问道:“你答应了?”我点点头:“他只要求我在其需要帮助时给予积极的态度,这个条件相当灵。”
    莫风逸思索良久,突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肯下大力气招揽你?”
    我差点脱口而出:“因为他需要高质量的人才。”但旋觉有异,因这问题我确未认真去思考过。
    只为一个人才,对于一个已经有国际贸易基础的大型公司来说,是完全没有必要劳动其最高执行官多次来“礼贤下士”的。如果在平常,不管我多么出色,景思明这种阶级的人,我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极少,何况让他主动出击,拉我入去。而且社会上比我出色的人才绝不在少数,他的选择很大,在我明确表示不愿后该可另择良禽。
    莫风逸皱着眉说:“如果说只是因为你本身有能力,再加上和廖家的关系,这理由并不充分。你说过他已经多次招揽你,这不是一般的人才能得到的待遇。”
    我深知对内情并不了解的莫风逸是无法在这个问题上给出我正解的,大力甩头道:“不管它了!这份合约对工作室本身没有坏处,先签了再说,涉及到我身上时,我会有办法处理的。”
    他摇头道:“这不行,我不能让你陷入摸不清看不明的环境中去。”我感觉到他的关心,微笑道:“放心吧!相信我,我有办法的。对了,明天我就回家,有事电话联络我。”
    第二天离开后我没有坐上回家的车,而乘车到了陆祥瑞的宅子。
    除了廖父外,他也是最了解我的人之一,凭借其几十年的老眼,加上他百试不爽的字测术和推测力,该可给出答案。
    在画室悠闲品茶的壮汉听过我的问题后投来奇怪的眼光,反问:“你是真不知道自己价值,还是故意想到我面前来显摆显摆?”
    我深知这年逾五十的男人爱开玩笑的个性,无奈道:“随便哪一种都行,只要陆伯伯你能指点我迷津。”
    他看看旁边正专心作画的漂亮女弟子,起身拉我出室,站在画楼一处小阳台上道:“我可以给你答案,但这只是掺杂了我个人观点的答案,并不一定完全客观。”我忙点头表示明白后,他才续道:“一个人的价值可以分两个方面来讲,内和外。内价值就是指人本身拥有的素质和能力,比如善良,凶恶——不要瞪眼,凶恶是一种性格,很多时候都是有价值的——或者是你拥有的某一项技能。而外价值,就是指一个人在社会中的关系、地位、交际等。”
    我摆出细心聆听的姿态,实际上也确是未漏过他每一个字。
    “景思明这小子我见的次数不多,并不怎么了解他,所以无法代入他的位置来看你。但从一般性来讲,你现在所表现出的价值总和已经是商界的很多人一生也难以达到的程度了。有一个简单的例外子,应天武馆在中国北方乃至全国都有着能影响商界核心的影响力,现在相当多的公司或企业都希望能和它拉上关系,但能做到的曲指可数,只有你——谁像你一样瞬息之间就和应天武馆关系暴进到几乎有师徒之称?拉上你就等于拉上一颗定心树,将你的关系发挥得当,可以获得极大的利益。
    “这是最大一项,下来就算是原靖的廖氏人力了。它是中国西南百分之九十公司企业的重要信息和高级人才资源提供者,上次梅千骏代表的国际公司都要找它作靠山,便是一例。而你现在虽然和廖氏人力表面分开,但内里的关系复杂,拉你便顺理成章。
    “下来就是你自己创下的事业,无论哪一个现在都在蓬勃发展,加上你本身的智慧和能力之强,是人所共睹,更重要的是,你还非常年轻。”
    陆祥瑞长吁口气,顿了顿才接下去:“就算是原靖,因着出身较好,早期由于没有发展的动力,在你这年龄时也没有这种程度的成功。招到你不只是招到一个人才,更是招到一个有力的关系网、一个有前途的市场,换了我是景家的人,也要下狠心把你招到手。”
    听完他的话,我开始同意之前他所说的“并不一定完全客观”的正确性,并且发觉自己妄想在他处得到正确答案的错误之严重。
    陆祥瑞并不是商界人士,因此在这方面的认识有所不足,更因其本身不具有争强好胜的野心,无法体会景思明这种人的心态。而我因着接触较多,更能理解景思明。
    他绝非一般的商人可比。陆祥瑞所说的我的价值,对一般的商人或者有足够的吸引力,但对于一个立志施展宏图、聪明而理智的人来说,那不成决定因素。景思明正是这样一个人。
    这个问题,不是外人能给我正确答案的,除了景思明和我自己,因为最了解自己的,就是对手和自己。他自不会说,那么答案就只有我自己来找。
    回到家连续半个月的时间内我都在思索本身的价值问题。
    竹若仍是每日必来电话,每每听到她的声音,听她说自己玩了什么,做了什么,学了什么,身心都有松弛的感觉。或者是因为压力渐大,责任感增长,我愈来愈感觉到自己对她的爱恋加深。
    她不懂商业,不懂争斗,而有着天生的活泼和乐观,这些就像解药一样把我在外界中的“毒”解掉。更为可贵的是,她有着对我的爱——那种被爱的感觉,远比其它任何感觉更令人愉悦。
    真如没有来电话,一如之前。她在变化中,在我所看不见的地方,在我进行自己事时。廖父在认识到自己当初对她的教育现在已经有误后,改变了教育的方法和内容,真如柔弱的个性决定了她只能随之而变。上次见面时我已感觉到,真如的变化让她开始坚强起来,但同时也开始失去过去那种极度柔弱、惹人爱怜的气质,若真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她能够勇敢地面对现实,但同时也会失掉原本的一些内蕴。
    这是矛盾,但世界总在这么变化。
    回到家的第二十天,我闲着无事到镇上逛集。正在一处地摊前摆弄瓷品,一转眼间忽然愣住。
    不远处一对年轻夫妇正慢步缓行,女子不时指点着街边的摊子。
    赫然竟是封如茵和吴敬!
    但让我发愣的不是他们,而是茵茵臂弯里的婴儿,看样子不足半岁,完全辩不出男女的婴儿。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我站起身来时,吴敬第一个先把目光放过来。不苟言笑的他表情仍是那么僵,但从他眼中我可看到一丝异常。
    似有歉意,又似敌意。
    茵茵随即看到我,脸上笑容凝固片刻。
    我陡觉自己竟仍心内涩苦,不由心内苦笑。难道隔了这么久,和真如、竹若在一起这么久,我还未能彻底忘掉她吗?不过表面上我已可镇定地走上前去,微笑:“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
    茵茵回过神来,笑容再起:“是啊,我们也没想到你回来了。我们是带小宇回来看他外公外婆的。”吴敬黑脸上恢复完全的平静,点点头:“好久不见。”
    对这当初做我教官的人我其实完全没有半分敌意,虽然他抢走了我当初早视为自己妻子的女孩,耸耸肩道:“时间过得就是那么快,想不到我都已经做叔叔了。”伸指轻轻掸掸茵茵怀内正圆睁着大眼睛看我的婴儿,指尖感觉着娇嫩的肌肤,心内不由自主地一酸,忙强抑心神道:“什么名字?”
    茵茵迟疑片刻,才道:“吴思宇,思念的思,宇宙的宇。”我夸道:“好名字!一定不是这个石头老爸取的。”她笑了起来:“我取的。”我笑了出来:“果然不出我所料。”吴敬在旁突道:“你女朋友呢?”
    茵茵接了过去:“就是,你不是有一个叫廖真如的女友吗?没跟你回来玩?”
    我奇道:“你们怎么知道的?我记得她没跟你们见过面吧?”茵茵脸上现出过去那种熟悉的顽皮:“一定要见过面才知道吗?”
    小思宇开始对着我咿咿呀呀地叫,伸着小胳臂抓我手指。
    我哑然一笑,道:“她没来。”随即转移话题:“你一定不知道我家现在在哪里,你走时我还在镇上没搬家哩,要不要去玩玩儿?”她眼中露出笑意:“你怎么知道我不晓得?哎,不要转移话题,听说你和那位廖真如一起很久了,怎么样?要结婚了吗?”
    我一愣,窘道:“不要胡说,哪有这么快的?”
    心中生出异觉,这几句话似将我们拉回到以前两小无猜时。
    她忽然止声,似也觉出自己的语态不妥,敛回浅浅的笑容,说道:“不说这个了。我让小宇认你作干爹,好不好?”我精神一振,脱口道:“当然好!”随即醒悟过来,看看吴敬:“不过……这个还需要教官认可吧?”
    吴敬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茵茵挽住他胳臂,笑道:“怎会不同意呢?这还是昨天他才跟我说的哩!”
    第四卷 核心进程 第七十三章 居家大计
    看着茵茵因毁容而容貌大改的脸颊,和吴敬虽不明显却时时对之露出的关心神态,内心生出既酸涩又欣慰的感觉。
    和吴敬在一起,她能得到幸福,那就够了。
    刹那间我忽然发觉自己彻底从与她的感情纠缠中抽离出来。过去的自认为忘却,只是有意识的行为,直到这刻的升华,才是真正的、完整的感情忘却。
    她因为吴敬永远也不可能回到我身边,我也因为真如和竹若永远也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
    我微微一笑,道:“今天没带礼物,下次我要亲自拜访你们,到时再来个正式的拜干爹之礼吧!”
    回家的路上心情异常舒畅,我忍不住拨通竹若的电话,接通后那头第一个反应是惊喜:“你几乎从来不这样主动给人家电话的,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我慢慢说道:“突然想你了。”
    竹若滞了片刻,才道:“你怎么了?突然打电话来,突然又说从来不说的肉麻话,出什么事了?”
    她确是聪明和善解人意,我心里想着,语调轻快地道:“该回来了,我来接你。”她奇道:“为什么这么早?还有十多天才开学吧?”我轻笑道:“因为我买房子要人参考。”
    今次竹若彻底呆住:“买房子?你有钱了?”
    我不满道:“听你语气似乎怀疑我是在骗你,又或是根本没本事赚到那么多钱……”
    “才没有!”她急着辩解,“人家只是没有心理准备嘛。”旋即兴奋道:“你要买在哪里?”
    我失笑道:“不是要你做参考吗?细节明天我到时再说,大概中午吧——午饭我要品尝你从我妈手里学到的回锅肉,看你是否把精髓学到了手。”
    挂了电话,我望了望西边天空将落的红日。
    不再停留在所有过去的阴影中,开始自己完整的生活,从这刻起。
    张仁进是第二个知道这消息的人,在电话中听完我的话后,他欣然道:“终于露出家底了!早前我还和晓涟说,这两年你左搂右赚,不知道积了多少家底,现在终于现身了!”
    我笑道:“暂时居住之地罢了,以便于我工作,老睡地下?( 生命的法则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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