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法则》第 18 部分阅读

    上,实在太不正常了吗?”
    “当她知道我的工作后,我将她请调到了重庆,”吴敬冷漠而突兀地蓦然转回正题,似要看透我心意般牢盯着我,“进行一些非常危险的工作。”
    我沉默片刻,问道:“她自愿吗?”
    他转头看向楼下,反问:“你以为我愿意让她去?”
    我伸个懒腰:“忽然没有了听故事的心情,如果你愿意,请直接说出她的情况,我还要睡个午觉,有兴趣可以一起来。”
    吴敬再次看来:“你真的毫不担心?”
    我无所谓摊手道:“难道你看我像个相信担心会有用的人?”
    吴敬双目精光一闪而过,随即露出一丝苦涩:“如茵被毁了容。”
    第一卷 基础进程 第五十四章 惊心噩耗
    “什么?!”我心神一震,失声叫了出来。
    “她被派去做了卧底,在重庆一个帮会里。本来一直都发展很好,但在最后关头被发现了身份,”他简洁地道,“脸上被泼了硫酸。”
    我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轻微颤抖,努力平和气息,但仍止不住血液的激动,声音都开始发颤:“她现在怎么样……”
    吴敬张了张嘴,并未说话,眼睛中又是精光一闪,良久才道:“幸好我们去得及时,她没有生命危险,但……视力受到了影响。”
    “到什么程度?”我几忍不住要扑上去拧着他领口逼问。
    吴敬答非所问地道:“她昏迷时叫了你的名字,”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并未能掩住内在波动的情绪,“很多……很多次。”
    我沉默下来。他不直接回答而扯开话题,不问可知茵茵的眼睛……
    “她仍在医院里,我回来是想找你去见她一面。”他的表情告诉我他也在压抑着体内的激动,“我想她现在最希望见到的人就是你。”
    楼下忽然“砰”地一声,随即伴以玻璃的破碎声,叫骂声即时传至。我移目过去,看着刚才被一只啤酒瓶砸碎的超市窗户,不说一句话。
    超市内冲出三四人,冲着公寓楼上扔出啤酒瓶的宿舍怒火十足地大骂。
    “现在立刻去,晚上你就能见到她。”吴敬吐出这一句便闭上嘴,似连半个字也不愿多说。
    宿舍阳台上探出两颗脑袋,以牙还牙地还骂楼下超市,经过的行人纷纷驻足看热闹。
    我半俯压在栏杆上,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耳内感觉嘈杂的声音有着遥远的距离,若有若无。
    “最后一遍问你:去,还是不去?”他似在下最后通碟。
    “你告诉她,让她好起来后来见我。”我淡淡道,声音已完全恢复平静,“而且要好好地来见我。”正要走回室内,突然被一把拽住右臂,一字一字吐出的怒声射入耳内:“你到底有没有人性?你知不知道她在最痛苦的时候叫的仍只有你的名字!”
    我半侧着头毫不动容地说道:“为什么你会在说‘只有’两字时声音变形这么厉害?难道是因为茵茵一直都没将你放在心上吗?那么我要告诉你,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她,而我——”振臂抖掉他的手,走入屋内坐到椅上,“正因为她‘爱’我,我才不能去看她;我所要做的是让她知道,植渝轩这个人并不在意封如茵的脸,在意的是她的心——你懂吗?”
    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开担忧好好接受治疗;否则在思想的包袱下,人的生命会因此而消极。
    吴敬怔了半晌,向门口走去:“我懂了。”打开门正要出去,忽又停下来:“现在我才真的明白过来,为什么我付出那么多仍然不能把你从她心里拉下来。”
    是吗?我在心里说。
    茵茵,你一定要好起来——心在默默祈祷。
    * * *
    躺在床上看着蚊帐顶部,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担忧。
    虽然在吴敬面前那么肯定,但现在静静地一个人时,心反而不那么确定起来。她真的会好起来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却必须强迫自己知道,因为如果不这样,我怕自己会压不住冲去见她的冲动。
    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不能抑制住自己要见她的欲望,但我忍了下来。
    两年多了,从没设想过重新见面后的茵茵会有一副被毁了的面容。记忆中她的面容是那么美丽,几乎不染一丝瑕疵:细而弯的月牙儿眉,黑得剔透的眸子,光洁嫩滑、白里透出健康红的脸蛋——这是印象中最深刻的地方,但可笑的是有机会再见时这些美好的东西都已经被毁掉。
    本是一年中最热的一季在一天内最热的时段,我却感到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血液都似发起冷来。
    或者她真的能如我愿般好起来——我闭上眼睛。
    * * *
    “植渝轩……”
    虚无飘渺的声音摇摇晃晃地带着回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一声回音都重击着我的心脏。
    “茵茵!是你吗?”我竭尽全力想喊出这一句,才惊觉自己失语了。
    “植渝轩!你是世界上最堕落的人!”那声音恍恍惚惚地传来,又似不是茵茵的声音。
    我望着四周广阔的空间,吼道:“谁?!谁是世界上最堕落的人?!谁敢说我是世界上最堕落的人?!”
    一条矮小的人影仿佛是空气中融出般出现在不远处,稚声稚气地说:“是我。”竟是个五六岁大的女孩。
    我大愕:“茵茵……”正要走过去,又一条人影从空气中走出来:“是我。”我睁大了眼,这次却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我张大了嘴:“茵茵……”尚未叫完,第三条人影从空气中走出来,淡淡地说:“是我;”十七八岁的年龄,修长的身材,完美的面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我说你是世界上最堕落的人。”
    我大叫:“我不是!”狂扑了过去抱住她,那张完美的脸突地被长发掩住,发下幽幽细语:“别看我的脸,求求你……”眼前蓦地一亮,臂内一空,人影已消失不见。我狂叫一声:“茵茵!”忽然天旋地转,整个大地消失无影,我的脚再感觉不到实地,跌了下去。
    ***
    我缓缓睁开眼,直直地望着正上方的蚊帐。
    两年了,第十次,这已是第十次做这梦。
    何时它才会从脑子里消失呢?
    爱美的人最痛苦之事莫过于美丽尽损。记忆中的茵茵并不常炫耀自己的美丽,但我始终觉得她是爱美的人——即便是剧烈运动过后大汗淋漓时,她仍会尽量时刻保持头脸的干净清洁。这样的女孩儿,会不爱美吗?
    我不敢想像她会否情绪激动到自弃的程度;以过往对她的了解和认识来作出决定似乎有些不妥,她会不会在两年间已经改变许多?如果这样,这将是我将后悔终生的决定。
    午休起床后,我开始感觉到心内的不安逐分膨胀。之前还嘲笑吴敬的为情失措,现在看来失措人名单内还要加上一个我。
    在寝室内发了整整一下午呆后,不安愈来愈强。灯火初明时,电话响了起来。
    是方妍。她在宿舍里等了许久不见我打去承诺下的自习预定电话,忍不住主动打来。
    挂上电话后我叹了口气。为茵茵的事我早将下午对方妍作的约定忘记得一干二净,而且到现在仍没有陪别的女孩儿的心情。但既已答应下来,我绝不愿负约,况且即便在这儿发呆也无济于事。
    到女生公寓楼下接方妍时吓了一跳,只见黯淡灯光下竟有四个女生。我走近打了招呼,目光逐一扫过四女,奇道:“你们这是要……”
    “自习。”张蕊芳向来没说过这么简洁的话,说完还扶着黑框眼镜从镜片后看我。
    我看了看方妍,她点点头,轻声道:“她们也去自习,所以就一起了。”
    我再看向林芳,后者似乎今晚格外活泼,竟调皮地举起手中的书,干脆地道:“自习吧。”
    我挠挠头,改向廖真如道:“你那个云海晨呢?今天来不来?”
    这美丽得惊人的少女眸子里满是笑意,略带狡黠地道:“他又不是自己没腿,我怎么知道来不来?”说着伸手拢拢垂在肩前的一绺秀发。这动作姿势优美已极,顿令我眼前一亮,正想反驳性地调侃几句,脑海内突然掠过另一道倩影,心口一窒,一时说不出话来。
    茵茵的美丽应该不会差眼前女孩多少,虽然以前没特别注意过这方面,但此刻回想起来她浑身似乎都有着“美”的痕迹——她失去了美丽的容颜,会否想不开?
    “哥……你不高兴吗?”方妍微带怯意的声音将我从分神中拉回来,我微微一笑道:“没有,既然大家都想去自习,那么再见吧。”
    “再……见?”张蕊芳瞪大了镜片后的眼睛。
    我看了同样惊奇的方妍一眼,再送上一笑:“对啊,我现在决定和方妍出去散散步,不去自习了,当然要跟你们说再见。”
    走出校门时方妍忍不住道:“芳姐她们……”
    我竖指唇前作个禁声的手势,若无其事地道:“她们是想帮你‘围攻’我是吗?”
    方妍红着脸道:“不……不是的,她们只是想……只是想……”
    “不要对我撒谎,你知道我的脾气的,”我凝神看她眼睛,“我不喜欢骗人的人。”
    方妍立时止声,不敢看我般半垂着头。我移回目光,心内没有丝毫戳穿她们“阴谋”的喜悦。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根本没有能避过我眼睛的资格;有时候真觉得这种少男少女式的情感纠葛可笑,虽然另一些时候觉得它确实令人喜悦和快乐。
    路灯处可以看到一只只小虫飞蛾争相扑向灯内,令人想起“飞蛾扑火”的老话。
    有时候感情就是如此。好比吴敬,他明知一切的付出都很难打得动茵茵的心,却仍那么对她付出感情;从他身上我完全感受得到义无反顾的味道。而我自己呢?我的信念是不对任何不可能的感情付出,且到目前为止都做得很好,但将来又如何?我会终生都不像飞蛾扑火般献身到一段对自己毫无用处的感情中去吗?
    我叹了口气,感觉到方妍正从发下偷偷看我。
    这女孩是另一只飞蛾,而且是一只脆弱得多的飞蛾。吴敬虽然扑火,但绝对可以在火中保持完好的躯体,而方妍是绝对不能——她一旦得到绝望,会轻易就被火焰融化。我要对她做的,就是抓住这只想扑火的蛾子,或者……掐灭那火。
    月亮在夜幕中露出半个脸,银色的光芒铺到远近各处建筑物上,像世界都被镀了银。
    “咕咕——”奇怪的声音打破静寂,我停了下来。
    方妍顾不得再用长发掩住偷看我的眼睛,奇道:“什么声音?”
    我苦笑:“一个还没吃晚饭的肚子在提出就餐的申请。”
    热汽腾腾的杂酱面转眼间下去半碗,又麻又辣又烫的爽快浸遍整个身体,汗水浸了出来,通身毛孔都像被细细通过,蒸汽态的水分浸湿了衬衣。
    我埋头苦吃,心内的不舒服似也丢掉大半,仿佛吃顿面就能将心情变好。
    方妍乖乖地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我,不时给我递上擦汗的纸巾和暂解口腔内辣觉的茶水。
    连串打雷般的声响从我嘴里发出时,最后一点面汤都被吞下肚内。我打了个饱嗝,向着半空喷出炙热的气息,莫名其妙地嘿嘿一笑。
    方妍递来半温的茶:“还要不要?”
    我摇摇头,刚接过杯子,眼角已扫中面馆外一个身影。
    杯子被凑到嘴边,一饮而尽后,我向方妍道:“你等我几分钟,马上回来。不准乱跑,知道吗?”末一句却是发自真心的为她安全着想,第一天来时就差点被人打劫的经历仍被记在脑中,时刻提醒我要小心,尤其是在这么黑暗的情况下。
    方妍露出不解的神色,但仍点了点头。
    第一卷 基础进程 第五十五章 伏义出手
    我走出面馆,转过街角,向候在那处的巨大身影道:“晚上好啊,火狐小姐。”
    高我大半个头的火狐一身轻便的运动装,满脸不耐烦的神色,打头就是一句:“那小朋友是谁?”
    “小朋友?”我一怔,旋即明白她指的是方妍,“哦,我知道了,不过不想说。有什么事你找我,不要乱找人麻烦。”脑子内同时迅速转念:她为什么还没离开这儿?事实上滇帮这次可以说一败涂地,留在这处对她来说只是种危险,以伟人的脑袋不可能会再给她一次偷袭的机会——实际上恐怕上次伟人也是因为我在所以放松了警备,否则她绝不能如此轻易就成了功。
    如果说是想报仇,那么今晚就不该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大街上来引我出来;以她的实力,除非用偷袭,否则是无法从我手上占便宜的。
    除非她是想调查我,但亦不该故意被我知道。
    “我高兴问,你管得着吗!”被我一语堵住的火狐半吼着出了口,顿时惊动旁边逛夜市的人,好几双眼睛都看了来。我大是尴尬,同时亦奇怪她的表现。彼此间是敌非友,但我却感觉不到任何敌意。
    “你高不高兴我管不着,不过你不觉得这么招惹我这样一个无辜的人很不对吗?上次我可不是故意斗你,当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现在你要是想再去收拾伟人请自便好了,我保证不插手!”我信誓旦旦,自然心里明白在有心防备下像她这种有勇无谋之辈是绝对无法再伤害到伟人的,何况她未必是真的想伤害他。
    “闭嘴!”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过巨大,压下喉咙低吼,巨胸因气喘而起伏起来。
    我耸耸肩,淡淡道:“如果你有事想找我帮忙,请说出来,我会尽力而为,还有人在等我——不过我不保证一定能帮到你。”这句并不是客气,而是真的有这念头,首先是因为对上次伤到她略有歉疚,其次是因为伟人对她的“另眼相看”——他是我兄弟。
    火狐沉默良久,忽然道:“我不是想伤他的。”
    我点点头:“我明白。”
    火狐突然间又急躁起来,小幅度地挥动手臂,似想砸砸什么东西解气,半吼道:“那他为什么要伤害我哥?!他明知道哥是我唯一的亲人!”
    “如果你找我只是想跟我说几句这种话,我只好说声对不起,我不是混黑社会的,不明白你们之间为什么要打来杀去;至于为什么他要伤你哥,你最好亲自问,他一定会给你非常明确的答案;而你为什么又要伤他则最好问问自己,我相信你应该能给自己答案。”我冷静地道。
    火狐呆了呆,脱口而出道:“不行!”
    ***
    我隐隐了解火狐不愿见伟人的心理——她是对这男人怀愧。实际上她托我做的事已经说明这一点,而并不知道伟人根本就没有怨过她。
    送方妍回校后我直奔寝室,才知道伟人仍未回来,略一思索后我径直出校。若不尽快把火狐托付的事做好,我不能安心;何况一个人呆在寝室里,静寂会令我重浸入对茵茵的担忧中,反不如找点事做。
    天色已然全黑,只有浅浅的月光可供看路。白昼的热气仍未尽散,空气中满是温热的味道。还未走出多远,刚到一处较窄的路段,前面一对人影引住我的眼神。我放缓脚步,微微皱眉。
    连脸都不用看就可以辩出那身形较细者是谁,因大家最近见面次数太多了——竟是林芳。另一个身材高大的不用说就是曾在食堂打过照面的那男友,两人缓缓沿着大路边行走,不时侧头说着什么。
    若要再前行,势必得超越他们,那便极易被认出来;若林芳再问起我的去向,恐怕要骗过她的可能性不等于零也差不了多少。同时不由暗觉这女生太不谨慎了些,虽然有男友陪着,但夜深至这时候仍外出未免有点不妥。
    尚未决定是否超前,前面两人忽停了下来,说话渐渐大声,似乎闹了什么矛盾。我心中大喜,绕到大道另一边,尽量不露动静地移步,想趁机潜过去。在这么黑暗的情况下,他们的注意力又分在吵架上,还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她眼力没这么好罢?
    孰料还未成功潜过,一声惊叫从那边传来。闻声看去时只见林芳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完全没了平时的淑女形像,不由一呆。那男友站在原处,毫无上前相帮的意思,还用大到类似吼的声音在怒言相对。
    林芳失常的尖叫突破他的浓厚穿到这边来:“我没有!”男友猛地跨前两步,骂咧着挥起手臂,立时将她吓得护着脸踉跄跌退。
    我暗叹了口气,扬声道:“哎!”
    那男友手臂僵在半空中,回头向我看来。林芳失声叫道:“植渝——”半截声音嘎然而止,似自觉不该叫出我名字。
    我走了过去,客气地道:“兄弟,你这么大个身体打女的,不觉得有点儿那个吗?”
    那男的却不回答,转头去看林芳,牙缝里呲出丝丝寒意:“他就是那杂种?”一口川腔迫得林芳失措地再退一步,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
    怒气毫无征兆地倏然腾起,拳头蓦地捏紧。我淡淡问道:“打扰一下,请问你口里那个‘杂种’是指你面前这位姓植渝轩的人吗?”
    那男的转回头来吼道:“喊你杂种还算便宜……”
    “砰!”庞大的身形顿失平衡,摇晃着连连后退。立稳时他捧着左脸颊,咕哝的声音从手下嘴里发出:“你……你敢打人……”
    我仍保持着手臂长伸的姿势,指关节自由地活动着,弄出慑耳的声音,看也不看他:“林同学没告诉过你吗?我是不好惹的。何况打人又怎么样?”我抬步前移,“今晚打人的不只我一个,不同的是你打的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而我打的是身体强壮的人渣。”
    “不要!”林芳惊叫,“不要打架!”她见识过我跟人打架的,应该比较得出我跟她男友之间的差距,这一句担心的人无疑是他。
    我走近那男的身前三步许立定,抬眼看去:“你比我高出有二十厘米吧?有种就来!”
    从没一刻像此时般想找人打一架。心内自听到茵茵的消息后就郁结的闷气阵阵冲击,需要的就是一个发泄口;而这男的是导火索——我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怒气并未影响我灵台的清明。
    末四字无疑是激火之油,那男的果然挂不住面子,合身扑上,开手第一个姿势就是想抓我衣襟。我向后退出一步,抬脚用后跟蹬出。
    “扑”地一声,那男的胸口中招,再次被迫后退。这还是我脚下留情,否则无论是一记弹踢击他小腹或心口,都不是普通人能承受。
    我弯腰作势,猛然窜出,从对方挥来阻挡的胳膊下穿至他身后,右臂已圈中他颈子,右脚同时下绊,对方粗臂无措乱挥中巨体已然后仰而倒,头部即将触地时我闪电般抽回右手托住他后脑勺——虽然生气,但他罪不至伤,没必要随便伤人。
    林芳的惊叫声这时才传来:“不……不要伤他!”人已奔近。
    我轻轻放开那男的,起身凝视着他道:“如果这一下我不托着你后脑勺,你觉得会怎样?”反手指着林芳,“你知不知道动手打自己女朋友会多伤她的心?但即使这样她仍是向着你,帮你说话,如果你还觉得心安理得,那说明你根本就没有人性!”
    那男的火速从地上爬起来,兀自强横:“老子喜欢咋样就咋样,关你屁事!”
    我抬起捏成拳的手,作势要出,立刻吓得他抬手护着头后退出两三步。林芳慌忙拉住我手:“不……不要!”我转头看她,黯淡的橙黄|色路灯灯光下清秀的脸蛋上一双残留着泪痕的眼睛里带出浓浓的央求之意。
    我叹了口气道:“你忘了这不可救药的东西刚打你了?”
    林芳急道:“他没打我,只是……只是推了我一下,你别打他了;而且……而且……”她咬着嘴唇,声音低了下去,“打架会被学校重罚的……”
    心内豁然一亮,升起自己都觉不可思议的一念——她不止是担心男友,更担心我,否则没必要怕学校的重罚,因为这种情况下受重罚的对象只可能是有压倒性优势的我。
    怪异的感觉融入心底。我忽觉察到心内的怒气竟被她这么一句关心的话融去,放下手臂,无奈道:“看你的面子哦!回去吧,记着以后小心点儿,不要乱跟人交往,尤其是你这样美丽的女孩子,最容易吃亏受骗。”
    末一句夸奖半真半假,乃是有心想逗她开心。不过林芳显然受了用,眼中露出羞涩的神色,“嗯”了一声。那男生嫉恨之意毕露地在一旁重重哼了声,“叭”地在地上吐了口口水,头也不回地抢先一步奔离。我看着他背影,不由心下摇头。
    这么容易吃醋的男生,心胸实在有限得很,也亏林芳竟会找他做男友。
    一念至此,心内忽然一动。
    之前他知道我是谁后开口就骂,这绝非无因,会是我什么时候无意中得罪了他吗?而且还牵涉到林芳,否则他为何这么对待她?
    林芳轻声道:“那,我先走了?”
    “算了,这么晚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万一出了事我可没法跟方妍交待——一起走吧。”其实改变主意更主要是因为怕那男的会在她归途上对她不利,但当然不能说出口。
    林芳反问道:“你不是还有事吗?我一个人走好了,没事的,都走熟了的。”
    我心道这女孩果然没辜负我眼力,真的聪明过人,知她已看出我还有事要做,不过下了决定再半途更改并非我风格,并不分辨,只道:“走吧。”
    果然快到校门时又看到那男的徘徊的身影,我正面瞥了他一眼,只见宽脸上尽是妒怒之色,不禁心下暗笑,同时又不由升起担忧。
    看样子这男的心胸跟身体是成反比,改天要找个机会跟他谈谈,否则如果他把对我的怒气报复在林芳身上,她这种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绝受不了。
    林芳一直低着头,半眼也不去看他。
    送到楼下后我嘱咐道:“记着不要再跟他到偏僻的地方,如果有事就叫人。”
    林芳脸现古怪神色,问道:“你这么说是……”
    我平静地道:“这话本来不该由我说,首先我是旁观者,没有干涉别人情感的权利,其次你并非连家门都没出过几次的大家闺秀,以你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做。不过事出关心,礼貌和道义上我都不能不罗嗦两句。”停了停又道:“虽然没见过他几次,但他的心胸并不广阔——你该知道的。”
    林芳垂下头,低低地说了句:“我知道。”
    第一卷 基础进程 第五十六章 愕见芳踪
    到达目的地时已是深夜,大门紧闭,院子里已然熄了灯。我想了想,攀墙翻了进去。
    双脚还未落地,呼的一拳毒蛇般击向我腰际。我只来得及聚起少许力量,已然中招。
    同刻我右手挥出,一掌劈在那人手臂上。
    剧痛入心。我勉力支撑着落稳地面,还未喘过气来,耳畔风声骤起,无奈下俯身侧滚避开。
    似是什么金属棍状物的武器追逼而至。
    百忙中我一脚起踢,毫厘无差地踢中那棍状物一端,后者被迫上半空时,我已前滚至对方跟前,拦腿抱中一对小腿,两人一齐滚作一团。
    屋内同时传来冷喝:“什么人!”
    院内蓦地灯光一亮,刺得人睁不开眼来。
    我感觉着对方一膝盖顶至,随手一掌推出,将彼此间距拉大,一个鲤鱼打挺立起。
    伟人披着件衬衣站在屋门处,身侧是单恒远。两人身前不远处一人摆出防御的架势,一双美目恶狠狠地瞪着我。另一个之前跟我滚在一堆的男子正迅速起身,抓起一根金属棒便欲攻来。
    单恒远适时叫道:“征来,自己人!”
    那年轻男子诧异地止住步子。
    伟人哈哈笑道:“老植怎么样?这是小弟的保镖,身手不错吧?”
    我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另一处,怔了半晌,失声道:“柳落!”
    阔别三个月之久的女子紧抿着嘴唇,眸子眨也不眨地盯在我脸上,凶恶的目光渐化温柔,终于绽开檀口:“轩哥。”
    进入屋内,我直至坐到椅上眼睛都仍在柳落处。
    伟人在我对面坐下,向仍立着的三人道:“一齐坐罢,有老植在这儿,大家都可以放松些。”单恒远微一颔首,向男子和柳落点头示意,先坐到一侧。柳落垂着眼睛随着坐下,双手轻轻放在腿上,宛似从未出过家门的闺秀般腼腆,半点也没有适才那凶狠样儿。
    这才是我认识的柳落。犹记得初见她时,这比我仅小七天的女孩儿连县散打队训练馆大门都很少出,整天陪在武叔身旁做助理和孝女,处理一些他无暇分心去管的琐事。平时见面,她连话都似不敢多说,尤其在见到我时。
    但亦是这害羞的女孩儿,破天荒地主动向我吐露了心声;而亦是她,承受了我毫不犹豫的拒绝和……伤害。
    从未想过会在这处遇到她,而且只从伟人对她的态度就知道,她已在义字门内。我几不能相信只是三个月,竟会有如此变化。
    “征来。”单恒远的声音传来,我醒过神,才注意到那年轻男子仍未落座,眼神古怪地看着我。听到单恒远不满的吩咐他才缓缓坐下去,眼睛仍盯着我。
    伟人正要说话,我扬手截断道:“伟人,你告诉我,为什么柳落会在这儿?!”
    以柳落这种性格,平时并未见过多少世面,很易被人骗住;而据我对她的了解,这女孩儿的善良和内向都是天生的,不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对黑帮产生兴趣,更不可能加入其中。
    那么解释只有一个。
    是义字门去“拉”她入伙的。
    伟人微笑道:“很简单,她经过方征来的引介和门内的审查,一切合格,所以成为死人的手下,现在则兼任我的保镖。”
    “方——征——来——”我沉着声音一字一字念出这名字,眼睛转向那年轻男子,“你……”
    “轩哥……”微哑的嗓音打断我的话,“是我自己要二哥引介我入门的。”
    我顿时语塞,改看向柳落,胸内气息微窒。
    “二哥本来不答应的,可是经不住我求,只好……”她不敢看我般低着头,低低地道,“你别怪二哥,他是好人的。”
    “柳落!不用跟这种人解释!”方征来断声喝道,火气十足,“你是你,他是他,你的事根本不用他管!”
    “征来!”单恒远不满的声音再次起来。
    我扬手截断单恒远将出口的责备,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慢慢道:“柳落,你告诉我,你是真心要加入义字门吗?你是自愿的吗?”
    柳落仍是那么低声,却清晰传入我耳内:“是。”
    我笑了起来,心内觉出异常的苦涩。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才认识义字门,柳落就以门中人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
    屋内气氛莫名地凝固起来,笑声顿时显得说不出地刺耳——我自己的耳。
    伟人干咳两声,道:“老植你……”
    “伟人你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跟柳落的关系?”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
    伟人并不动怒,叹了口气:“几天前才知道的。”
    我看着地面:“调她来作保镖是不是你的主意?”
    伟人苦笑道:“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豁然起身,怒道:“那么用她来引我加入义字门就是你这么做的用意了?”
    从未试过有一刻像现在般怒气盈胸,不只是对柳落的自甘入黑,还因为有我认为是兄弟的人竟对我使手段的心痛。
    方征来猛地站起,敌意十足地盯着我。单恒远随之立起,沉声道:“征来,你这是待客之道吗?”方征来怏怏坐回去时,这医术精湛的死人才道:“植哥你看错强哥了。”
    我冷冷看他一眼,突觉泄气,叹道:“多的不用说了,林强我只有一个请求,就算你还我救你一命的人情。”这么直接地改称名字,已尽现我心中对他的不满。
    伟人笑容逐分敛去。
    “把柳落交给我。”我开门见山地道。
    伟人摇摇头:“我欠你一条命,你可以把我的命拿走,但我没有拿旁人抵命的权利。柳落虽然是我手下的人,但不是我的附属物,除非她自己愿意跟你走,否则我不能把她交给你。”
    我跨前一步,沉声道:“我以为你是真正的兄弟!”
    柳落立了起来,咬着嘴唇:“轩哥,你……你别这样,强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越说声音越低,却是被我看去的眼神逼至如此,语至最后,她突然加大声音,“强哥是骗你的,要求调来这里是我自己的主意!”这一句似用尽了周身力气般,说完后气息微喘,又垂下头去。
    我不由怔住,条件反射地道:“为什么?”
    伟人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为什么的,不是吗?她在这世上,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可以牵挂的人了!”
    我浑身触电般一颤。
    单恒远走来按我坐回椅上,摇头道:“植哥你不是冲动的人,该知道强哥不是小人,更不会做这种卑鄙之事。虽然我们都非常希望你能加入义字门,但还不至于做这种下作的事。”忽地一笑,“换作滇帮,那可就不一定了。”
    我重新站起身来,向伟人深深一躬。
    他快步走近扶住我:“你不用这样,兄弟之间,我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
    我伸出手去,他愣了愣,旋即会意地伸出手来。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并没有多余的半句话。四只眼睛相对,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真挚。
    一切歉意,已在这一躬、一握和一眼间清楚地表达出来;适才的小小不快,已然解开。
    但我仍不明白柳落为什么会自愿加入义字门,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方征来这因素。
    心内有奇怪的感觉。为何方征来这名字有熟悉的感觉呢?但我可以确定是第一次遇到这人。就像初遇方妍时……
    想到此处,心脏猛地一跳。
    方征来,方征来!上次林芳给我看方妍的日记时,其中不正有他的名字吗?!
    “这样吧,今天天太晚了,老植你伤还没好,有事明天再聊,先去休息?”伟人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我可以感觉到自己脸部肌肉的紧张,心知必是他发觉我情绪有异,点点头。
    “飞影,下半夜你来守。”单恒远随即便道,“征来,上半夜辛苦你了,去休息吧。”旋即转头向我解释:“飞影是柳落的绰号——她不愿别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我才注意到柳落和伟人单恒远一般衣着凌乱,想必是发觉有外人来时才从床上起来。闻言心内稍慰,她仍是那么善良,以为敌人不知道自己来处就不会去侵犯武叔和散打队,虽然这想法幼稚了些。
    回到自己住的屋子关上灯,我打开窗户,藉着月色向外看去。院内一片漆黑,无法看清柳落的踪迹。其余屋子逐间熄灯后,我轻轻唤了声:“柳落。”
    远近皆无动静。
    我正以为她不愿在公事时被打扰,窗侧忽然发出微弱的吸气声,不由一呆。之前以为她必在远处,孰料她竟是想一直守在我窗外。
    我轻轻翻出窗,她正立在窗后阴影内。我靠到她身侧墙壁处,低声一叹,淡淡道:“你现在连和我说说话都不愿意了吗?”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单恒远之前安排她在下半夜,用意并不难猜,显然就是为了方便我跟她说话。
    隔了半晌,她因着小时候声带受损而成的微哑嗓音才传来:“你……受伤了是吗?”
    我“嗯”了声,她又道:“疼……还疼吗?要不要紧?”
    “不要紧的,皮肉伤,不动它就不会疼。”我说。
    柳落低声道:“方妍打电话说她跟你坦白了,是吗?”
    “嗯。”
    “那她现在……现在怎么样了?你是不是……”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她知道我的爱情准则的,当然也猜得到我会怎么对待方妍的表白,只是没想到方妍的单纯反而使我能轻易就重新挑起她生机。
    “柳落。”我不答反唤了声。
    她低低地应了声,我感觉到她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有些紧张。
    “告诉我,你怎么会加入义字门的?”
    原以为她会半晌不答,没想到她竟脱口答了出来:“我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默然。她之前定已将这问题想了很久,因为早猜到我会问,否则不会答得这么顺畅;但所谓“力所能及”的涵意是何解?
    “你知道我身世的。从小就是孤儿,被武叔收养,一直呆在散打队,你都知道的,”她自己就说了起来,“可是有一点我一直没告诉你,因为怕……怕你看不起我……”
    心内怜意大起。的确,我早知道她可怜的身世,亦正如此我才会在拒绝后至今仍自觉愧对这想对我付出一切的女孩儿。我凭直觉伸手抓住她手掌,柔声道:“怎么会呢?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植渝轩现在就可以用自己的良心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瞧不起你!”
    她软弱地说道:“可是我心里怕……怕……”
    脑内猛受一击。我浑身一颤,这声音令人无法不想到“脆弱”和“伤痛”上去,那正是我最怕她出现的情况,尤其是在眼前她竟加入了黑帮的情况下,因为那意味着危险。
    “我爸爸是在一场意外中走的,当时他欠毒贩的钱没办法还,结果被活生生打死。后来没多久,我妈就跟着……跟着去了。”她忽然道,声音虽然仍是那么低,但我听出她已从之前的气氛中摆脱出来。同时了解了为何她会以为我会在知道她父母死因后看不起她,因为吸毒本身就是不光彩的事。
    “所以你就加入了义字门?”我岔开话题,想起单恒远曾说过义字门最憎恶的东西就是毒品,有些明白过来。
    “二哥告诉我了义字门的事,三个月前引介我加了进来,”她像为自己申辨般又加了句,“我只是想……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你……会看不起我吗?”
    听得出来,她没有将我之前的话读入心内。我并不生气,知道正是因为太在意我她才会这么患得患失,无论比平常人多学了多少年的功夫,说到底她仍是个有情有爱的女子。
    我只重复道:“我永远都不会瞧不起你的。只要你自己觉得做得对,就坚持做下去,记着植渝轩会一直支持你。不要觉得自己别人可怜,更不要因为这个自卑,那都是弱者的行为——不管你是不是弱者,我只你知道:在我的心中,你始终有着一份重要的地位,没有人可以取代!”
    剧烈的颤抖从握着的手上传递过来。隔了几秒,她忽然挣开我手,双臂环搂住我的脖子。我还未有所反应,螓首已在肩头,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
    神经第一反应是要用力推开她。我无法把自己的怀抱腾给不是自己爱人的人,那是原则,亦是感情;无论现在有没有另一半,我都不愿背叛那个“她”。或者是我的思想太过传统而保守,或者是我迂腐不化,但那确实是出自内心想做到的。
    但我没有动。
    自知晓茵茵噩耗后积累的伤痛、郁闷和担忧本被强压在心底,在这刻潮水般被她温热的怀抱引发出来,完全无法抑住。我感觉到眼角有抽动的趋势,莫名的感动和那些情绪融合在一起,让喉咙发涩而舌巅发酸,进而鼻腔似被某种刺激性的气体充盈,令人忍不住吸气。
    毫无来由地想起之前唤柳落时听到的那低低的吸气声。我感觉到了她的感受,虽然并不完全相同。
    已有多年没流过泪,自那次父亲住院后。我曾对茵茵说过我是天生的理智者,虽然外在表现是非常地感性化——实际上那是我故意表现出来的。而现在看来,天生的理智者亦不能抗住感情的变化。
    双手一直垂在身侧,我没有试着去搂她。无可置疑的是她绝不会反抗,但理智和原则都在尽力压抑着自己的行为——推开她无疑是残忍的,但如果因此就主动,那么我也再不是我自己。
    耳侧没有丝毫声响,但直觉感到女孩在流泪。她是伤心还是感动,抑或对我失望,这些都已无法判断,唯一可知的是,我注定要对不起她,简单而被大多人视为可笑的理由就是我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另一半的气息。她不是的,至少现在还不是的。
    待了两三分钟后,柳落缓缓撤离我的肩膀,重新回到适才的位置。我转头看向另一侧,平静地道:“方征来是什么人?”
    柳落仍然把声音压得很低,不过这次不知是否是为了掩饰她哭过:“方妍的哥哥,是她后爸的亲生儿子。他很爱方妍的,从来不许别人欺负妹妹,你……他以为你欺负她了。”
    我醒悟过来,方妍说过她母亲改嫁,那么方征来就是新家庭里的哥哥了;从郑归元的身份上来说,方征来确实该被称为“二哥”。但他一个普通人,为何要加入义字门呢?要知道他不像柳落般父母双亡,如果稍有闪失,不但自己有危险,家庭也同样会被危险裹住。
    随即另一念闪出:方征来老父会否知道自己儿子是在做什么?还有郑归元呢?从没听他?( 生命的法则  ./3/ )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