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你打听的有点多奥!”
香雪很讨厌那种说话,说半句留半句的人,既然并没有告诉她的意思,那为什么开始要废那么多的话。
“小妹妹,以后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我叫慧能。”
香雪不再应声,相比较,那春秀还是更靠谱,她们俩都有出逃的心愿,所以趁这几天行动自由,与她好好合计。
那挑水的地方在哪里,听说是一个半山腰的所在,她出了寺门,举目远望,大山一座连着一座,在斜对面的两山之间,却有一座庙宇,那应该就是俊生出家的地方,想起俊生,香雪不由得双颊微红,这也难怪春秀会冒险会她,要是有那样一个人儿,对她也那般用心,她是此刻死去也是值得。
近看,小山层层叠叠,数不胜数,她正想着,到底哪个才是春秀所去,看见她挑着两桶水,晃悠悠的朝寺门走来,不觉得喜上眉梢。
“姐姐,我帮你挑!”
她还是耍了嘴皮,她并没有挑起来。春秀对着她微微一笑。,一咬牙后,担子又回到了她肩上,香雪用袖子帮她拭着汗,两个人说着笑着,竟到了寺院厨房。逮着一个僻静的地方,春秀问她可听到俊生的消息,她摇头,说他应该已回到自己寺里,那老和尚应该不会罚他。春秀咬着嘴唇道:
“我须得在年关前赶回去,要不然这一生都没了机会。”
香雪问她缘由,她只说,俊生家里年关前头接他。
慧净骂骂咧咧从门外进来,说大老远她就看见香雪不学好,与那偷汉子的狐媚子走在一起,住持交待她的任务,她是越来越难以开展。
香雪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姐”,那慧净好不得意,不曾想香雪下来说:
“是谁说,要是自己的表哥或表弟,抑或是镇西头的王小年,只要肯来这里找她,她哪怕死了也值。不是谁想做狐媚子,谁就有那个条件,有的人想做未必做得成。”
那慧净脸羞得红,气急败坏道:
“寺里没有一个吃闲饭的,你现在去把客房的地、窗都擦干净了,要不然中饭就别吃了。”
香雪一直在猜想,寺里到底要做什么,每个客房都放上花束,还有俗家用的梳子、镜子等物,答案在二日后就揭晓了。
一日黄昏,住持率领大家齐齐整整的站在门口,约摸半个时辰后,山那边出现了好几辆马车,住持脸上浮现出了笑容,那香雪却高兴不起来,这么高这么陡峭的山,那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她们是人,那赶脚的小哥就不是人,住持阿姨身为空门人,却一肚子俗世里的尊卑贵贱,不知她修了一世的佛法经典,都去了哪里?他们这些人来了,不知多难伺候,应该比她们村的张财主更娇贵,也不知道住持阿姨,山高皇帝远,清净的日子是不是过腻了,非要自己给自己找事情。
马车里的人陆续被迎了下来,先是穿着中山装,头戴礼帽的绅士先生,再是身着改良旗袍,头上烫卷的时髦太太,大家都在猜想,后面二个马车坐着是何许人,不曾想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蹦跳着自己出来,众姑子忘了早先的告诫,一个个开始嬉笑。后面一辆马车坐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冷面男人,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香雪捂嘴又打起了哈欠,没劲,特没劲,这里就是清朝冷宫般的所在,早饭是冷馒头就咸菜面水,晚上野菜汤就土豆疙瘩,有他们这些官老爷太太小姐少爷受的,信不信,她敢打赌,要不了三天,这些人定是哪儿来哪儿去,再看看那一大推行李,香雪差点儿笑出了声,有钱人也有天真的时候。实在无聊,这贵客已迎,大家还要与当兵的一样站的整齐,这做戏有点太假了吧,看看别的姑子做什么,咦,众位和往日不一样,那慧净的脸莫名白了几许,她突然戴上了她的银镯子,还有几位叫不上名的,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有的竟双目含情,痴望着贵宾。
住持对这方面管的很严,这几个是想挨板子还是想睡柴房,竟然见色忘了规矩,她承认那个与她差不多的少爷,眉清目秀,待再长几岁,绝对是美丈夫一枚,可是目前,他在她眼里,只能是一个俊弟弟。那三十岁的冷面男人,五官还算英俊,但只要看看他那副爷的架势,香雪直觉得够够的,所以这里边并没有她的目标。
好不容易那群人进去,她们终于重获自由,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也都跟着客人而去,难道伺候人也是无尚荣幸吗?那就让她们去追求自己的“无尚荣幸”,她要去帮春秀拎水,不能担,一人一桶提,她有的是那个力气。春秀看到她很是意外,问她为何不去招呼白老爷一家,香雪说,她是村子里长大的,自由散漫惯了,以前她们村的张财主在世时,二姐去做过丫鬟,那个寄人篱下,那个看人眼色,不是一般难熬,所以她对巴结有钱人的事,一向都不感冒。
春秀放下扁担,很生气的说:
“如果委屈几天,就可以离开这里呢?”
春秀告诉她,这里虽接待零散的善男信女,但这些人是没有条件带她们离开的,只有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才有资格,所以每逢那些老爷太太上山,这里的姑子就会拼了命的去表现,因为一旦被她们看上,就可以摆脱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香雪觉得一切都明白了,好似一切都不明白,她问春秀为什么不和那些姑子一样?春秀说,此生她的心里只有俊生一个人,她的目标就是俊生到哪里,她就到哪里。香雪说为什么不先想办法出去,在外面世界等待俊生。春秀说:
“与那些老爷太太离开,无非就是从一个小牢笼,进入一个大牢笼,那于我于俊生的未来毫无益处,还不如在这里寻找机会逃跑,这样多少还是有希望的。”
她不自觉的向春秀投去了羡慕的眼神,她觉得,她好歹有个目标,而她或许此生都不知道,从这里出去了干什么?如果她真如家人所说,是那“七泉水”的命,即便她有幸遇到俊生那样真心待她的男子,可由于心里的障碍,她也不忍心去害人家,所以她突然觉得,家人对她的安排无比正确,她很适合一辈子呆在这里青灯古佛。
春秀安慰她说,是机会就得争取,她虽然不知道,香雪为何被送到这里,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所以她不打听。她自己是家里姊妹众多,她又是老大,被送到俊生家做丫头,补贴家用,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的相处,她与他产生了感情,俊生父母察觉后,把她遣送回家。父母觉得她名声败了,谋不下一个赚钱的差事,嫁个聘礼高点的人家已无可能,又嫌她白吃粮食,所以把她送到这里。而俊生听说她被送走,一急之下生了场病,家里请道士做法,说他前世欠了一些债,需要出家半年已消去他的罪孽,所以阴差阳错,她们反而来到了一处。
“即便你逃出去,可俊生家里依然不愿意,那你做这一切岂不是徒劳?”
“即便我与他终究走不到一块,可我努力了,我这辈子也会无悔了,所以凡是机会,就要努力争取。”
香雪看着她,眼睛不自觉的闪烁着光亮,她决定,即便逃出去也是牢笼,只要那牢笼比这里大,也是值得的。
她放下水桶,撒腿就跑,百米之外,她突然间想起什么,转身对着她说:
“以后,以后,你就是我姐姐了,如果我有前程,我不会忘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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