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仙难得》番外：傅九书（二）

    
    越过山坡，傅九书心里猛地一沉，眼前凄凄惨惨的哭声中，一个银色长发的女子瘫坐在一座孤冢，夜风将她绛紫色的一百向后吹去，衬出他全身曼妙柔软的曲线，她的左手放在白皙修长的腿上，右手抓着坟前的青草。
    “沐......”傅九书刚刚吐露一字，那女人的哭声顿歇，猛地回头，冰寒的俏脸唇红似血，如水一般灵动的腰肢，边向傅九书一爪抓来！
    傅九书吃了一惊，凌空而起，跃至她的身后，将棺木轻轻搁下，左手将她肩膀轻轻一拍，右手剑尖已然定格在离她颈部要害一寸之处。
    “沐师叔，别来无恙，你还是没死。”
    “九书，你功力精进如此了？”沐映寒吃了一惊，却也垂下了双手。
    “今日师父忌辰，我特来拜祭。想不到在此偶遇师叔，也是幸事。”他放下剑，转身又小心翼翼的将棺材背起。
    “这是谁的棺材？”沐映寒问道，却见他神色凄苦，惊呼一句，“是尤梓馨？”
    “师叔走后，仙域大变，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梓馨...也不在了。”
    “前几天我在大通，还见过鬼捕一门，怎地这么快，仙域便没了？”沐映寒惊道，却突然一笑，神情变得黯然，“该走的要走，该来的还是会来。既然已经成了现在的模样，要是强求，也没什么意思。”
    “嗯。”两人一个没了男人，一个死了夫人，此时竟生出相同感触。
    “争霸天下，多少人失去的不是一星半点。”沐映寒望着眼前没有墓碑的孤冢，“你师尊就葬在此处，现下是乱世，我怕他的墓室被人盗掘，也就没有立碑，好教匪类觉得没什么油水，也就不骚扰他。”
    “为了太平之世，我失去的不止一星半点。仙域一亡，立刻兴起鬼捕和术士之门，以除鬼为己任，还是对家。梓馨死后，我比以前看的更加清楚，我虽然迁怒灭了鬼捕一门，还是有术士，他们自己分成聚阴化阳，想必日后还是会因为诸多因素，缠斗一起，总不分阴阳调和变化之理。”
    “九书，你的见识长了不少，不似以前鼠目寸光，只顾着沽名钓誉了。”沐映寒赞道，“要是你师父还在，一定倍感欣慰。”
    “要是梓馨能够复生，我更欣慰。”傅九书邪笑道，“术士之流，从属英雄冢上一个千年妖道，他施展法术，与梓馨命连一线，梓馨为了抵挡，选了自尽。我今天拜祭师尊之后，就要去英雄冢，杀了妖道，让梓馨再度复生！”
    “用血穴再造么？九书，你也知道，血穴再造，只是守住元神，不至于消逝，活了未必就是梓馨，想你师弟九尘，前世是你哥哥，他出血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的。”
    “师叔，我哥哥秦大死前愿守护我一生一世，虽然再造，但是你瞧，他直到死，也都在保护我，可见有的事能改变，有的则不能。”
    “九尘死了？”沐映寒惊呼，“不是师姐护着他么？谁又能杀死他？”
    “我。”傅九书咬紧了牙关，“他是被我逼死的。要是我不去噬魂府找他，非逼着他跟我去血穴让梓馨复活，只怕他也不会死。我得让他死得有价值，所以，我先来杀孙恩！”
    “一个千年妖道，法力只怕高深到了震古烁今的程度，你即使再惊世骇俗，与之相较，只怕还是以卵击石。九书，你可想好了么？”
    “嗯，只有除掉这妖道，割下他的首级，别无他法。不管他在英雄冢上，布下多少术士和孤魂，用梓馨的冰魄寒光剑，杀他个干净！九尘已经不在，我已经毫无牵挂了。我本想让孟倾城将梓馨的棺椁带回水中宫，可是她不愿。”
    “这几月来，我见我师姐和冷攸汐四处招兵买马，笼络道人，原以为她们想扩张实力另有所图，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觉得，她们这样的做法，就是为英雄冢的孙恩准备的。”
    “她们......的确做的比我好。”傅九书说道。他心中郁愤难平，始终责怪仙域弟子见死不救，杀到现在，也有些后悔，但是错已铸就，想改也迟了。
    “要杀孙恩，只凭你剑法，根本无法靠近。你要等待机会，要沈凝竹等人杀上岛去，趁孙恩分心，再下手！”沐映寒望着他半晌，“你是星洲弟子，一身灵劲，学不了我这遁藏功夫，想要靠近他的身边，必须封住身上十六道灵穴，再导入玄功，才能习得影遁，只是这样一来，你体内便是正玄二气相冲，迟早也会走火入魔。”
    “九书，我跟你走一趟吧。你我联手，不管她们攻到什么地步，我们去抄孙恩的后方。”
    “师叔......”
    沐映寒脸上苦笑，“我们都是失意之人，若是以我现在的心意能够重来一次，只怕你也叫我一声师娘了。”
    傅九书知道她想些什么，抱拳道：“弟子听师娘的话。”
    两人同行，回至破庙，岂料见到一片刀光剑影，几个不住施法的术士将魏修杰和那秀才困在其中，招招狠毒。
    “简直是不知死活，围攻欺负我傅九书的弟子！”
    傅九书一怒，便要上前，被沐映寒一把扯住，“九书，你永远不可能护着弟子，既然他拜你为师，我们死后，他还是要面对术士或是其他态势围攻，到了那时，谁去救他？再说了，仙域之变，皆是人心贪欲所起，你怎么能保证，你的弟子不会改变初衷？”
    她远远看着魏修杰一招一式，颇有法度，嘴角牵起一丝笑意，“你的弟子根骨不错，就是不知，气节如何。”
    “他是个已经净身的锦衣卫。”傅九书道。
    “阉人？”沐映寒睁圆了双眼，“能有如此正直，实在难得了。且看他能否御敌，若是他打不过，我们再上前帮他。”
    两人在暗处瞅了一阵，魏修杰的剑法隐约吞吐些剑气，虽然气息纯正，却偏于阴柔，每递出一剑，透着股邪气。
    招式华美的残月剑在他手中，多了几分柔软，不似傅九书大开大发般剑气纵横。
    他出剑伤敌，只是在敌人小腿、胳膊、软肋切出伤口，看得傅九书心下甚急，“我可不是教他这样出剑。”
    “他杀得没你快，你是一剑都朝着一人身上招呼，直到对方体无完肤，他却雨露均沾，没有人不受伤的。如此斗下去，这群术士体力减弱，气血不足，最后还是他赢。可见他的心机，在你之上。”沐映寒目光一冷，想起了慕凌兮。
    “他跟随我已久，不是贪生怕死、卑鄙无耻之辈，隐隐有九尘之风。我对他观察不止一天两天。”
    “有些人，天生便有应变之能。会随着时局变化而变，表里如一的让你无法分辨，到底哪个是真的，还是假的。凌兮便是如此。好好看吧，九书，了断的可不只只是孙恩。”
    傅九书睁圆了双眼，细细瞧去，魏修杰此时与一人缠斗，两者的剑法真是棋逢对手。那术士似也是仙域弟子转投的孙恩，剑法如狂风暴雨，大开大合，好似浑然天成。
    魏修杰的剑路隐晦不明，反倒正好是个对手。
    又是一次碰撞。两人分开。那术士哈哈大笑：“好久没有这么兴奋了。魏修杰，我不得不说，你深得傅九书的剑法精髓。不过，你小心了。”
    魏修杰大声笑道：“好，我就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
    他手中长剑划过一道紫光，将周身围绕。只见那术士捏了手印，脚下步罡，口中念念有词，周围的气场逐渐的在加强，慢慢地身形变得模糊。
    天人合一？
    魏修杰神情一凛，那人周身被一层淡金色的光点围绕。而那光点正在逐渐加深，自己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功法，但是他却可以感觉到对方在逐渐的变强大。
    他只有傅九书七成剑术套路的修为，但是现在对手突破了原有的界限，只怕实力要超出不少，魏修杰眉头一皱，随即面色沉重起来，万万不敢大意了。
    一声清啸，那人拔地而起，身子拔高数丈，一道金色冲天而起，直冲向了魏修杰！
    魏修杰不敢硬接，后跃一步，目光犹如冷剑，大喝一声：“来得好！”长剑所指，空气中出现一阵爆鸣，他剑气自侧面直抵金光。两者相碰，顿时轰鸣。
    蓬！
    魏修杰和那人同时暴退几米停住脚步。
    那人注视着魏修杰，道：“好，果然实力非俗。”说完话，身子微转，也是一道剑气，朝魏修杰攻去，魏修杰将剑柄扭转，也是剑气回应。
    铛铛数声，两人的剑气好似流星闪电，阵阵气爆和剑气缠绕，让周遭的树木石块惨遭厄运，深坑沟壑纷纷在剑气辉映中，被掀了出来。
    但听得嗤的一声响，魏修杰衣袖上划破了一条极长的口子，同时身子被剑刃震得立足不定，向旁跌出。
    但说也奇怪，他手臂竟然没被削，连鲜血也没溅出一点。看得傅九书、沐映寒等也是心头大震。他斜退数步，站稳身子，叫道：“这剑法我可领教了，你起的是什么法术？顷刻间能与我起鼓相当。”
    那人忙接口道：“天地日月，聚阴化阳，这咒法瞬间提高实力百倍千倍，乃是我家孙道长的仙术，只有化阳术士独得！”
    魏修杰心中迟疑，这样一来，自己与他实力相当，岂不是打不过他。
    其实他不知术士之力，来自何处，这术士分为化阳聚阴，实则化阳术士被鬼所附，带着一半的鬼力，随便加个护身咒，自然要比跟随傅九书时日不长的他要强。
    不过，只是看上去似乎是强，相比之下，魏修杰时日尚短，若是再修炼个把月，这个术士便不会瞧在眼里。
    那术士见他神色微变，心想他有了迟疑，利剑不能伤到自己，其胆已寒，可不能让他知悉其中原委，向他继续说道：“我做化阳术士至今，比起在仙域的些许修为，不是强了一点，再加上我家传绝艺，一身咒法周身刀枪不入，你这口破铜烂铁的玩意儿，怎能伤我？”
    魏修杰哼了一声，纵古至今，只要是血肉之胎，谁敢说一句自己刀枪不入？就连孙恩本人，只怕也不敢说自己毫无破绽，可见这术士心里有鬼，一定是怕自己知晓他的法门。
    他怒道：“哼，适才我手下留情，难道当真便伤你不得。”
    那术士说道：“像我这样的术士，普天下只有孙道长手下，才能习得仙法，你跟着傅九书，学些强身健体的假把式，怎么和我相提并论？我念你也有根骨，这么好的前程，让你一次，你若改投术士，与我等一起绑了傅九书，去见孙道长，我就饶了你，还教你这个咒术！”
    魏修杰眼睫闪动，“当真？”
    傅九书在一旁听他言语中似有盼望，不由得面目一沉。
    “九书，人就是这样，随时会为了时局做出选择，像你当初统领仙域，不也是排挤九尘么？梓馨死后，你更是大开杀戒，你说说看，这弟子究竟是好，还是坏？”沐映寒说完，傅九书脸色更加阴沉。
    魏修杰哼了一声，却剑尖朝着地下，收起剑姿，冷冷地道：“我是傅九书的徒弟，你要我去投孙恩？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人见他动作，心里一喜。这魏修杰心有所动，真的有依附之意。我可要为术士立下奇功了，急忙收起剑来，“魏兄，你要知道，那傅九书修炼不过百年，只是剑术造诣不俗罢了，比起孙恩道长千年道行，可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有了这个师尊，还愁没有前程？就算升不了仙，在人间做到位极人臣，只怕也是可以的，如此良机却那里找去？旁人便是向我磕三百个响头，苦苦哀求十年八年，只怕没这个机缘。今日你得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居然自不惜福，岂非奇了？”
    “大明将亡，你们术士跟我师父的争斗也都够了，这么打下去，确实没有意义。”魏修杰黯然，“想我堂堂锦衣卫镇抚使，离官至今，见了不少关于仙域弟子间的杀戮，虽然你来我往颇具古风，实则奔波劳顿，没有一天清静日子。这样吧，你留下联络的方式，我要是想好，就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