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还在惊讶他胸口什么时候长出来红痣时,就见他娘身子一软朝后倒去,忙惊慌地将人抱住,“娘!娘您怎么了?”
巫翎被扶着坐下,灌了一杯热茶,才找回一点力气。她抬眼看着蹲在身旁担忧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怒从中来,伸手在谢彦身上狠狠拍了几下。
谢彦痛得龇牙咧嘴,没叫唤、没求饶,任他娘拍个够,等巫翎停手了,谢彦才揉着肩膀讨好笑道:“娘,您手劲儿又见长啊。”
巫翎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你跟我去清晖院,娘有事问你。”
到了清晖院,巫翎遣开身边所有仆从,屋里就剩她和谢彦时,才道:“你知道你今天拿出去的是什么吗?”
“不就是两只小虫子吗?”谢彦说道,但他脑子再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那两只小虫子不简单。
巫翎又想打他了,“那是两只蛊虫,乃子母蛊,名为生死蛊。”
谢彦不懂,“生死蛊,那是什么东西?”
巫翎喝了一口茶顺气,“是种替命蛊,携带子蛊者可替携带母蛊者替命一次。”
谢彦似懂非懂,“娘您的意思是,母蛊遇到致命危险,它本该死,但它又不会死,因为有子蛊帮它替命?”
巫翎点头,“你身上种下的,是子蛊。”
“我?”谢彦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然后想到刚才他娘扒他胸口看时的那颗红痣,自己扯开衣领,大叫道:“不会是这个吧?我身上怎么会种上这个?”
巫翎头疼扶额,“就是这个,你回来前,被虫子蛰了一下吧。”
谢彦想到颈侧的那突如其来的剧痛,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无措道:“我就是以为是两只稀奇的小虫子,谁知道它们是蛊虫,会咬人,怪不得那么痛!娘,我不会死吧!”
“现在知道怕了?”巫翎也心疼儿子,谢彦是她拼着命生下,又曾拼着命救回来的……唉,都怪她,她早该处置了这对蛊虫的,要不是想着以防万一想要给家人留条后路,也不至于在今日害了自己的儿子。
巫翎自责不已,却也明白如今自责无用,还是要想办法在解掉这蛊虫之前,不能让彦儿出什么事。
巫翎问:“那只母蛊呢,当时可看到飞哪去了?”
“我就看到它飞到诚王身上去了,等我找过去时,母蛊已经不见了。”谢彦伤心道,他现在脑子都还是懵的,怎么就是替命的蛊虫呢?但是他娘又不可能骗他,他一直拿手指去擦心口的红痣,他皮肤白,又嫩,那一块的皮都要被他擦破了。
巫翎拿开他的手,给他把衣裳整理好,对谢彦道:“生死蛊种蛊时间不能超过一炷香时间,所以母蛊很可能是种在诚王身上的。诚王脾气怪异,不好接近,但是彦儿,我们依然要想办法接近诚王,看看他的心口上,有没有和你一样的红痣。”
“诚王?”谢彦泫然欲泣,“娘,诚王整天笑眯眯的,可谁都知道他脾性残暴,杀人不眨眼,儿子接近他,会不会还没靠近,就被他给一刀劈了啊!”
巫翎怜爱地摸摸谢彦的头,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家里只有你合适,只要没被劈死你就得去。”
从血缘关系来说,谢彦是当今的表侄,可以喊当今一声表叔,他与萧承洲也是表兄弟的关系,但两人真的不熟。谢彦长这么大,也只在各种宴席上远远见过萧承洲几次。而在昨天之前,他最近距离接触萧承洲的一次,是目睹对方笑眯眯地用刀削了一名太监的手臂,当时站得近,那血还溅了他半边脸。那次给谢彦落下了挺大的心理阴影,之后他看到萧承洲都是绕道走的。
现在迫于无奈,他必须主动接近这尊煞神,谢彦只觉得“天要亡我”啊!
谢彦想要接近萧承洲,首先得知道他在哪。要在平常,谢彦肯定是不知道萧承洲会出现在哪的,不过最近嘛,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因为马上就是太后的生辰了,萧承洲每年都雷打不动地去云虚寺为太后祈福,一待就是半个月,很多人都知道。巫翎派出去的人说,萧承洲刚从外地办差回来,进宫回复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住进了云虚寺。
事不宜迟,巫翎叫人给谢彦收拾好衣物,临出门前交代谢彦:“生死蛊这事,谁都不能说,尤其是诚王。”
谢彦垂头丧气地点头,他明白,他们谢家虽名头不显,家里人也都没个正经官职,但也并非籍籍无名之辈,若被有心人知道他身带生死蛊之事,难免被要挟利用。
“诚王虽喜怒无常,但看在你祖母的份上,也不敢真把你劈了的。”巫翎说着,把谢彦塞进了马车。
看着谢彦的马车走远后,巫翎脸上勉强提起来的笑意隐去,她进了大厅,一名容貌不起眼的黑衣男子等候在那。
“昆布。”巫翎叫他,“你代我回一趟南岭,将这封信交给族中长老。”
昆布什么都没问,接过信封,朝巫翎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
云虚寺就在京都城外,不远,谢彦乘着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山门前有小沙弥接待,谢彦说自己来给家中长辈祈福,要多住几天。因为要接近萧承洲,所以他特意将自家的身份亮出来,提的是自家祖母的名头,摆足了纨绔的架子。
小沙弥给他们主仆几个安排了一座独立小院。
过去的时候,谢彦指着最里面,门前有护卫把守的小院,问小沙弥:“那里住的是谁?”
小沙弥并不答,只合掌微笑,将他们带到小院后,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谢彦悻悻嘀咕:“有什么不能说的啊……”他现在是满身怨气无处发泄,但因为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只得哭嚎,“我怎么那么倒霉啊!”
突然之间,他的命,就不是他的命啦!
谢彦不是仗势欺人的那种人,刚才特意亮身份,也只是因为这个身份的阶层与诚王比较接近,安排的住所应该不会离太远。几个仆从收拾住的地方,门边蹲了个小童看那小院里住的是不是萧承洲,南星照顾着谢彦左右。
小童在院门蹲到第二天清晨,那座小院终于传来了动静,小童立即去禀告了谢彦。
这寺庙里没有娱乐活动,昨夜谢彦睡得早,今日醒的也早,他摊在床上无所事事,闲得快长草了,一听小童来报,鞋子都没穿就跑出去,做贼一样将院门开了个小小的缝儿,趴在上面拼命往外看。
萧承洲领着两个侍卫从那个院子里走出来,一袭白衣,风光霁月的正人君子模样,含着笑意的眸子往那院门上轻飘飘地瞥去一眼,就见那门后之人像受惊的小兔一样,咻地一下缩了回去。
走远了,空青道:“那里面住的是谢家少爷。”
常山道:“怎的又是他?”
两人往萧承洲后背看了一眼,同时皱眉。
萧承洲温声道:“不急,看他想干什么。”
门后面,谢彦拍着胸口,萧承洲笑起来真的太可怕了!当年他就是这幅样子,眼尾都没动一下就将那太监的胳膊削下来,最后还慢条斯理地将刀上的血在那惨嚎不断的太监身上擦了擦。
害怕过后,谢彦又急得团团转,先别说他能不能克制自己对萧承洲的害怕吧,现在确认那院子里的人就是萧承洲,但他和萧承洲不熟,应该怎么接近他呢?请他吃饭、喝酒?
谢彦偷偷摸摸观察了萧承洲几日,渐渐摸清了对方的作息:每天早饭过后,萧承洲会去前面跟随法师听禅,下午待在院子里,据说是抄经书,一抄就是一下午,晚上也不会出来。所以谢彦只有每天上午的时候,才有机会见到萧承洲。
“这谢少爷总跟着我们干什么?”空青瞥了一眼大摇大摆走在他们身后的谢彦,不太高兴地说。
前几天这位谢少爷鬼鬼祟祟地盯梢他们,自以为他们不知道,现在更明目张胆地开始尾随了。
萧承洲回头,谢彦做贼心虚,几乎是立即就转开脑袋,然后又转回来,装模作样地说:“这么巧啊王爷,今日您也去听禅?”
萧承洲含笑点头,“既然谢少爷也去,就一起过去吧。”
谢彦嘴角一僵,见萧承洲站在原地等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萧承洲看上去真的是非常温柔亲和的人,只有见过他真面目的人才知道这人手段有多冷血。谢彦比萧承洲矮些,站在他身边好像旁边蹲了座大山一样,压迫感十足。
萧承洲仿佛一点没察觉到谢彦的不自在,十分和善的与他说话:“大长公主近来可好?你是为她老人家祈福而来?”
谢彦来这里扯的就是这个名头,自然说是,然后他想着既然要和萧承洲熟悉起来,首先就要拉关系,别管他人善人恶,总喜欢听好话就是了。于是谢彦呵呵笑道:“王爷是为太后祈福吧,王爷的至孝至诚之心,真是十年如一日,叫人好生敬仰啊。”
空青和常山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谢彦不自知,他因为心里很怵萧承洲,那笑看起来干巴巴的,说的话听起来也像讽刺一样,显得一点都不会说话。
你那是拉关系吗?你那是故意找事结仇吧。
萧承洲垂眸轻笑,“谢少爷,你真是有趣。”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