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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殿外传来阵阵哭声, 殿内却安静得如若无人一样, 即便是针掉在地上,大概也能听出声音来。
方睿躺在床上, 心情颇为复杂, 他身为皇帝,登基八年, 也整整被人掰弯了八年。
这整整八年, 他都被掰得比钩子还弯了,却在临死的时候, 方知道自己暗搓搓喜欢的那个人, 是个……女人!
“当初,臣的父亲尚未娶亲便死于坠马, 臣的母亲是通房, 原本有了身孕, 老夫人已把臣的母亲关入柴房之中,准备汤药落胎,可父亲坠马身亡的消息传回了府中,祖父听闻噩耗便中风了,之后更是再也没有站起来过,沈家不能无后,所以, 为了让祖父熬过去, 祖母才告诉祖父, 臣的母亲已有身孕,只是臣出生之时,祖父很是绝望,想不通透,才会想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
方睿:“……”一定是他出现幻听了。
“陛下,臣自知道罪无可赦,欺瞒了您这么久,臣只求陛下你对太保府从轻发落,无论陛下如何处置臣,臣没有半丝的怨言。”
方睿看向在床边跪着的沈玉,表情看似很淡定,道:“沈爱卿呀,可否给朕倒一杯茶。”
方睿他一点也不淡定!他想,他现在需要一杯茶来压压惊。
跪在地上的沈玉微微一怔,还是站了起来,去给方睿倒茶。
沈玉走到一旁,大殿非常的安静,只听到茶水“簌簌”的倒进杯中,茶香一时和满殿的汤药气味混在了一起,但很快,这茶香便被大殿中浓郁的汤药味给侵蚀了。
沈玉端着茶站在床边,,但方睿迟迟未接,许是见他方睿一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才有些不安的喊道:“陛下……”
方睿视线落在沈玉的脸上,唇色红粉,看着甚是赏心悦目,一晃这八年就过去了,沈玉还一如记忆中的少年郎。
可还是不一样了……
这根本不是当年那个少年郎了!是个姑娘家!唇红齿白的姑娘家!
“咳咳咳!”猛烈的咳了数声,他这心口痛呀,他八年来都认为自己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陛下!”
抬起了手,摇了两下,好一会才缓了下来,幽幽的问道:“沈爱卿呀,你为什么要告诉朕?”
还不如一直瞒着他,直到他进了棺材也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如今……他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怎么接受得了自己暗戳戳看上的是个女人!?
他当初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个男人的时候,都开始怀疑了人生,好不容易接受了又来给他这一出!
沈玉低下了头,咬了一下唇之后,那原本红粉的唇色,艳了三分,道:“陛下多次不顾性命的救臣,臣于心不安,实在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于心不安……沈爱卿你怎么就不上天呢!要是知道你是个女儿家,当初他还顾忌个什么!顾忌怕沈玉不堪受辱,自寻短见才忍住了没把她弄进宫来,要是知道,他老早就巧取豪夺了!
现在和他说实话,他都已经瘫在床上了,就是想巧取豪夺,也夺不起来了!
方睿一口老血都吐出来了!他甚是心累,也很是无奈。
看着沈玉,方睿眼中出现了后悔之意,道:“沈爱卿呀沈爱卿呀,你可知道,朕这八年来,到底有多喜欢你?”
方睿这话才落,沈玉的手微微一抖,手中斟满的茶水便洒了些出来,落在了被子上面,原本深色的被子被茶水渗透的地方,颜色晕得更加的深了。
方睿无力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朕也活不长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他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他自己知道。
毒已经侵蚀了五脏六腑,已然药石罔效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人之将死,看得也开了。
方睿看向不敢直视与他的沈玉,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承诺道:“朕不会降罪沈爱卿你,更不会降罪太保府,只是朕有一事需要你去处理。”
估计沈玉也是被他刚才突如其来惊骇世俗的话吓到了,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陛下你说。”
沈玉吓了他,他也吓了沈玉,这或许就叫礼尚往来。
“朕的床底之下有一个木匣子,你替朕拿出来。”
沈玉闻言蹲了下来,离床更加的近,低头看向床底,他还能闻到沈玉身上淡淡的清香,倒也奇怪,他的五识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知觉,竟然还能闻到这清淡的清香。
这香味也是没有变,当初他还因为沈玉身上的香气揶揄过沈玉,说她是否金屋藏娇了,才会有这香味。
是藏娇了没有错,这是把自己给藏起来了!
约莫半响,沈玉从床底之下摸出来了一个木匣子,方睿看着沈玉手中捧着的木匣子。
眼神中颇有那么点的舍不得。
过去八年近三千个日日夜夜里,只要他一想沈玉,难熬相思之苦的时候,就会把这匣子中东西拿出来,一解相思之苦。
“匣子里面的东西,你帮朕给解决了,定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这都是他这么多年珍藏下来的呀,真要扔了,真真的舍不得,但更不能让别人知晓了这其中的东西是他的!
方睿实在不想,在死了之后,还要遭受天下人的嘲笑,这木匣子里面的东西,都是他这些年来南巡中出入一些隐秘书店购来的画册。
画得栩栩如生的画册……
两个男人的画册……
两个未着片缕男人的画册……
两个男人一上一下,姿/势还挺多的画册。。。
他绝对不会承认在这八年的时间里面,把里面的人想成了他和沈玉。
如今尚未知道木匣子里面是什么东西的沈玉,只是被方睿突如其来的告白惊吓到,强迫自己镇定,应道:“臣遵旨。”
最后看了一眼心心念念了八年都没有弄到手的人,方睿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退下吧,让容泰进来。”
“臣……退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沈玉抬起头的时候,方睿好像看到沈玉的眼眶微红。
他竟觉得,沈玉应当也是对他有那么一丝好感的,毕竟他不仅仅出色,还维护了沈玉这么多年。
看着沈玉退出大殿的身影,那烛火像是越来越暗一样,他的视线也慢慢的模糊了。
待在方睿身边二十年的容泰进来后,方睿交代最后的遗言:“容泰,你待在朕身边也有二十年了,你是朕最相信的人。”
容泰如今已是慎刑司的司主,旁人都说慎刑司的司主冷酷无情,即便是天塌下来了,眉头都不会动一下,可是他即便眼睛不好了,都能看见容泰的眼中还是有些湿润的。
声音中带着哽咽,“陛下,奴才没能保护好您。”
方睿摇了摇头,“二十年也够了,朕如今再给你最后一道命令,在朕驾崩后,保护好沈爱卿。”
“奴才……遵旨。”
方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不怕死,只怕他死了之后便没有人护住沈玉了,沈玉这么多年来嫉恶如仇,也招惹了朝中众多大臣的不快,自是有很多人想要看她落马。
“再有,朕去了之后,把朕拟好的圣旨宣了。”方睿自知命不久矣,早就拟好了诏书和圣旨。
诏书是把皇位传与皇叔,圣旨则是保沈玉的周全。
无论谁继位,必要善待沈太保一家,不得以任何罪名赐于死罪。
这道圣旨,无疑是一面免死金牌。
眼中的烛火越来越暗,直到一片的黑暗。
“灯熄了呀……”
殿中一阵无声,半响容泰才说:“回陛下,是灯熄了。”
方睿嘴角微勾,笑了笑,熄了就熄,灯熄了,还可以再点,人死了……那就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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