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恋、占有的目光若盏盏鬼火,映照着世界树四方。
虚空人影幢幢,互相警惕又互相制衡,都想率先踏足葬土世界投影。
一只白骨外露、鲜血淋漓的擎天巨掌破空而现,在一众人的怒斥声中,径直探入世界树范围。
擎天巨掌携带风雷之势,视前方虚空如薄纸,随意拨烂,抓上世界树躯干,竟是想将其直接拔除。
“沉沦之域的恶鬼,这不是你能染指的东西,滚回去”
腐朽气息笼罩的老人眸光一冷,于虚空放射出一道闪电,手中浮现出一根神性长鞭,瞬间席卷抽打向擎天白骨巨掌。
咔嚓一声,白骨巨掌应声而断,不远处的天穹之上传出一声怒吼,声未落,一个被浓浓黑雾所缠绕的三丈高生灵已经出现在此地。
一双眼眸若赤红灯笼,紧紧的盯着从世界树下缓缓走出的少年,并未搭理另一面的腐朽气息老人。
看着世界树下走出的少年,原本已经准备好瓜分此地、分配利益的生灵心中一惊,瞳孔一缩,差点以为是白衣神灵再度回归。
走出世界树树冠的少年沐浴阳光之下,周身还环绕着一些荧绿色光点,映衬的少年若神临世,不惹尘埃。
驾驭道剑快要接近世界树的正阳山青悠突然一滞,紧随其后的青珂差点没刹住车撞了上去。
幽怨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其背影,正准备嘟囔一句,却无意间瞥了前方一眼,眼睛顿时瞪成铜铃:
“我去,那不是尘大爷吗!”
青悠一巴掌呼开兴奋的直拍其肩膀的青珂,抬头凝视着世界树下如梦似幻的少年,眉宇皆是柔情,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骄傲的神情——为她的少年所骄傲。
世界灿烂,放眼望去,她心中的少年包容了世间,而不是世间万物包容了他。
*
有的人只要站立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
尘小九屹立在世界树前,说不清是背后的葬土世界投影映衬着他,还是他给与了背后的世界一份从容。
肩扛一根笔直的长棍,脚底下踩着恢复原样的巅峰王座,平日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年身上多了一分倨傲。
“尘小九,别在这装神弄鬼”
“扮猪吃老虎也要有那份本事,捏着根破棍子吓唬老太太呢”
一声冷斥响彻天际,神洲书院“小棉袄”面带嘲讽,跻身于一众“大佬”中,显得格格不入。
尘小九:……
腐朽气息老人:……
浓浓黑雾所缠绕的三丈高生灵:???
一双灯笼大的赤红之瞳循声看去,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涌向神洲书院“小棉袄”。
合着你是在这指桑骂槐了,这地方轮得到你一个禁忌领域的蝼蚁开口?
沉沦之域的恶鬼存在虽然不清楚眼前少年的身份,但是之前那一棍所蕴含的道韵和神灵法则绝对不是“猪”能够拥有的。
若是眼前少年是猪,那他不就是被一根破棍子吓唬住的“老太太”。
所以眼下沉沦之域的恶鬼存在心情很不美好,若是没有个合理的解释,哪怕已经看出此人神洲书院的身份,该杀还得杀,就是这么随性,神洲书院算个屁。
神洲书院“小棉袄”在恐怖威压之下,筋骨寸断,七窍流血,不由自主的半跪虚空,依靠浩然气勉强抵挡一部分威压。
“前辈息怒,无心之言,还请您见谅”
“前方那少年乃大唐白玉京书院——尘小九,原以为早就命丧白衣神灵手下,不曾想还活着”
“如此看来,此子身上必有难以想象的秘密”
神洲书院“小棉袄”能坐到书院尊者这个位置,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生死危机面前,依旧保持平静,三言两语将尘小九身份解释清楚,并且顺利的将在场“大佬”注意力转移至尘小九身上。
腐朽气息老人和被浓浓黑雾缠绕的恶鬼存在同时盯上了尘小九。
神性长鞭咻的一声甩出,如同遨游九天的蛟龙,直奔尘小九脖颈而去。
恶鬼存在不落人后,阴风席卷天地,黑色星芒统摄八方,顷刻间天象异变,一道道人脸涌现,狰狞的笑声、怪异的哭声回荡云霄,听者神魂动荡,仿佛看到了一片沉沦之血土,召唤亡魂回归。
面对两大恐怖存在的齐齐出手,尘小九身影未有一丝移动,手中长棍飞舞,轻描淡写的将神性长鞭定在王座之上。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诛邪”
言出法随,大道之音如同天雷滚滚而来,夹杂着神灵法则,与万千恐怖人脸相撞,瞬间将其泯灭,顺带着澄清天幕,驱散黑色星芒。
尘小九雷厉风行的手段震慑四方生灵,刚准备出手相助的青悠停下手中动作,眉眼带笑。
青珂则是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都能塞入两咸鸭蛋。
“不是吧,我是不是瞎了?这真的是尘小九吗?”
青悠闻言与其拉开几步距离,声音中带有几分嫌弃:
“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眼瞎了不要紧,关键是要认清自己,这点你做的不错,值得奖励”
青珂:呵呵,我闭嘴行了吧,没爱了。
*
镜山万里屏障消失,压制修为道行的世界规则消散,众多顶尖宗门势力的禁忌领域存在感受到了久违的天道法则,运转着体内熟悉的强大力量。
可即便恢复了修为道行,禁忌领域的存在也不复之前的“虎威”。
一山更比一山高,这个时候陆陆续续显现的都是天域修真界盛名在外的绝顶修士,其中不乏一些避世几千年的圣境老怪物。
在这种情况之下,顶尖宗门和传世圣地的名头就不怎么好用了。
但凡能够半只脚踏足圣境的修士,哪个不是曾经决胜天域,响彻云霄的妖孽人杰。
圣地、宗门虽然底蕴深厚,等闲不敢惹之。
但这世界从不缺少挑战权威的疯子,光脚不怕穿鞋的,惹急了这群寿元无多却身蕴恐怖力量家伙,也够几大圣地喝一壶的。
所以在此刻、圣地、宗门之人与这群“疯子”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远远的注视着前方事情的演变。
但也有例外,灵丘圣地飞舟自顾自的穿梭在虚空,大摇大摆的停在最前端,就差与腐朽气息老人并肩而立。
苏煜冉屹立在飞舟最前方,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不同法则波动,再看看前方定住神性长鞭“有恃无恐”的尘小九,俏脸浮现出一抹无奈神情,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她也有点意外,眼前的少年到底是不是之前所见的人。
夺舍、傀儡之法层出不穷,容不得她大意。
而正当苏煜冉观察的时候,尘小九动了,单手结印,一方轮回印浮现天际,径直压向持神性长鞭与尘小九僵持腐朽气息老人。
无穷无尽的轮回神文构筑出一条道路,道路之上寂静无声,神识不可见窥探、目光所见,一片极致的黑暗。
凝神静气倾听轮回印构筑通道传出的微弱声音,好像是有一方磨盘在缓缓运转,驱动人间大世轮回,定六道众生、断红尘牵挂。
持神性长鞭的腐朽气息老人先前并未在意尘小九祭出的大印,更确切的说老人体内藏着的几道诡异意识压根不在乎眼前的“蝼蚁”手段。
身为神道弥留至今世的强大存在,即使是一抹意识显化人世,也足以撼天动地。
要不是顾忌着这方宇宙的守护者和那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黑暗源头杀回来的“疯子”。
他们早就将天庭之主的“故乡”之地炼化,绝了一些顽固分子的最后希望,信仰真神,重启一方天庭。
如今即将寻到葬土世界的痕迹,就不可能无功而返。
如若掌握了那群“疯子”为那位构筑的“棺”,就可以抢先一步接新一些人回归。
念及于此,腐朽气息老人在几道意识的掌控之下,并未将全部心思放在尘小九身上,而是打量着其身后的世界树,和世界树冠包裹的“棺”投影。
但自傲需要足够的实力,单凭一道意识就瞧不起此方宇宙任何生灵,显然是有点“装逼”。
很快腐朽气息以及那几道意识就得到了“装逼”的代价,知道了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
轮回道路形成一刻,腐朽气息老人感觉到了一种天生的压制感觉。
不仅仅是真实身躯显化的老人,就是那几道诡异、自大的意识都不由自主的生出了恐惧感。
“怎么回事?此方世界还有谁能够威胁到我等的存在?”
“摆渡人投影已经被天道强行挤出,一个规则压制了快万年没有尊者级别存在诞生的破地方、难不成还有能让神道恐惧的东西”
“闭嘴,这他妈的是轮回,地府竟然还有传人,不是说最后一任阎罗亲手葬灭轮回,以身斩断万古因果了吗!”
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几道意识开始慌了,意料之外的变数出现了。
哪怕是尊者级别的力量他们都有对抗的能力,可是碰到了“轮回”,恰当好处的针对他们这些游荡六道之外又不归天道掌控的“神”。
神道经受过重创只能勉强干涉天道,一但碰到了地府轮回,那他们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腐朽气息老者眸光一闪,最后还是几道意识中的最高掌控者亲自出手,以傀儡身躯绽放出属于神道的光辉。
放弃了神性长鞭,神道光辉笼罩腐朽气息老人身侧三尺范围,如同刮起一阵阵风暴,暂时性的屏蔽了轮回道路对于他们的接引,等同于隐身天地,让轮回法则无法寻找到目标。
想的是很好,结果也很不错,轮回道路本就微弱的磨盘声更加微弱,就像风中残烛下一刻就要熄灭,无法运转六道,泯灭“异类”。
可是他们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轮回印释放的轮回道路之上,遗忘了一个最不应该遗忘的人——尘小九。
尘小九没有丝毫犹豫,踩踏巅峰王座之上的脚一蹬,化为一道闪电冲了出去。
双手持棍,流露着无穷的战意,仿佛要将压抑了十多年的疯狂一举释放,背后有一道霸道的身影若隐若现,注视着尘小九一举一动,敕令道:
“斗战千万界,一棍万妖朝”
哐当一声,笔直长棍弯曲,瞬间放大千百倍,以雷霆之势砸落神道光辉构筑的圆形屏障。
“竖子尔敢”
“速退、没必要被一个蝼蚁拉去半条命”
“呵呵,挑衅神道者,必陨神罚,吾以万千神国定你逆乱之罪”
三道意识不合,意见并未统一,被最后一道意识抢先出手了。
只见万座神国环绕腐朽气息老人身侧,阵阵梵音响彻云霄,宣誓着虔诚的信仰。
信徒朝拜之声渐渐汇聚成一句话“辱神者死”,就像是九大神国在断定一个罪人的罪行,有规则之力逆乱天地,化作枷锁要套在迅猛攻击,舞动长棍的尘小九头上。
“滚一边去,天不收我,地不葬我,不堕轮回、不入天庭,自由之身岂能被你区区神道所禁锢”
尘小九彻底疯癫,似神似魔,一棍又一棍落在枷锁之上,却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见到这种情况,尘小九眸光流转一丝凉意,单手抓来规则之力所化枷锁,不顾及识海动荡不安,神魂化成一个金光小人抱着一个道印自我撞入枷锁之中。
“你不是想定我罪吗”
“那就由你定,我到要看看神道的力量是否能够撼动老子心志”
“信徒尔尔,不过是一群泯灭七情六欲的傻子”
“就凭这些非人非妖、非仙非神的家伙想要判我辱神之罪,那我就弑神给他们看看”
话音未落,尘小九神魂所化小金人已经抱着道印径直撞入枷锁之中。
一瞬间数万万信徒信仰之力涌来,无数道苦心的劝导、斥责的语句、定罪的宣言回荡尘小九耳畔:
“凡信我神者不堕凡尘、不惹尘埃,琉璃金身赤子心,归渡还不迟”
“冥顽不灵者,终究有一天会为你的愚蠢后悔”
“罪徒将铭刻赤峰之上万万年,不得永生”
声声入耳,在信仰之力加持之下,这些声音就像是天道的宣判,直问尘小九道心。
电光火石之间,枷锁在声声宣判中即将合拢,禁锢这个胆敢“弑神”的罪人。
随之一声轻笑压住了诸多信徒嘈杂的问罪之音。
神魂所化小金人睁眼凝视脖颈上渐渐合拢的枷锁,手心所抱道印释放阴阳之力,身随心动,归于赤子。
不问红尘喧扰、不受礼法约束,自在逍遥,神道能奈我何。
神魂小金人渐渐和道印归于一体,阴阳双鱼吞噬着无穷无尽的信仰之力,反哺本体,顷刻间尘小九识海充斥着数不清的信仰之力,以至于部分已经浓郁成形,显化出流水般的样子。
随着越来越多的信仰之力缺失,枷锁也在阴阳双鱼轮转下崩碎。
坐镇神国中心的一座神像陡然睁眼,眸中尽是诧异和疑惑,强行切断信仰之力灌输途径,冲着虚空某一处冷声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镜山、世界树外,腐朽气息老人亡命奔逃,不惜加速身躯腐朽程度,以生灵血气遮掩没补意识的气机,避免身后轮回道路的强硬“征召”。
可即便如此,腐朽气息老人体内的三道意识还是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上,以出手幻化神国降临的意识最为致命,都快要彻底消亡。
另外两道意识并未嘲讽其之前“擅作主张”的行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要扩大神道实力,首先是要保住“成员”的性命。
于是一道意识度出一道法则,暂时性压制住轮回之力的侵蚀。
有了这一道法则,受损最为严重的意识舒缓了一口气,而后沉声道
“是我低估摆渡人了”
“果然这些疯子一个比一个难缠,即使将其排斥天道之外,还是被其摆了一道”
另一道意识接过话茬:
“和那位存在并肩作战过的生灵,哪一个不是逆乱岁月的恐怖存在”
“摆渡人连同我们都不知道其底细,推衍不出其目的,绝对是未来的大患”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主宰”者开口道:
“摆渡人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定要得到葬土世界”
“这一次机会太难得了,耗费了神道半数积累才完善的天道秩序也撑不住三天”
“所以摆渡人留下的那个少年必须死”
话落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轮回是我们的天敌,摆渡人留下的这一手太致命了”
“先等等,坐不住的不只有我们,沉沦之域派来的小恶鬼还没有动手,就先让它开开路吧”
“呵呵,神之所以是神是因为摒弃了人的劣根,看着吧,先动手的绝对是这方宇宙的“自己人””
*
三道意识的交谈在电光火石之间结束,外界看来,腐朽气息老人被轮回道路所伤,推至后方,默默的观察事态演变。
而原本坐等看戏的天域宗门、圣地来人却已经坐不住了。
捡回一条命的神洲书院“小棉袄”面露凝重,身侧站立着鹤发童颜的师弟:
“师兄,是轮回印”
神洲书院“小棉袄”遥望着震慑四方来敌的轮回印,大脑飞速运转,调理着混乱的思绪。
大唐尘小九——白玉京书院——轮回印。
归山海星域——上古白玉京——地府使者。
这一刻就好像有一条线将神洲书院“小棉袄”散乱的记忆珍珠给串了起来。
“我明白了,地府使者就是尘小九”
神洲书院“小棉袄”下意识说出了这个大胆的推测。
话一出口,连同神洲书院“小棉袄”自己都吓了一跳。
要是放在平常,有人和他说长安街头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是震慑书院圣贤、呵退星域域使的地府使者,他绝对会给其一巴掌,让他别整幺蛾子。
可是现在眼前这一幕幕容不得神洲书院“小棉袄”胡乱猜想。
轮回印这神物天地只有一个,当初所有人以为这玩意陪着地府阎罗一同葬灭。
却不想在上古白玉京现世之时奇迹般的出现在归山海星域,还多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地府使者。
而现在轮回印又出现在镜山,还是出现在一个不久前被他“吊打”的少年手中,这绝对不是巧合。
根据诸多痕迹推理下来,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地府使者就是镜山神灵,轮回印是其“赐予”尘小九守护世界树下的葬土世界的。
二是尘小九就是地府使者,归山海星域中是他不知从来得来的力量来“吓唬”诸多圣贤。
听起来第一种可能要比第二种靠谱的多,但是神洲书院“小棉袄”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就是第二种。
打残胡述、书院二长老在长安被镇压、又将镜山神灵消息给释放出去,在加上尘小九“白玉京”书院的身份,前因后果都有据可循。
想到这里,神洲书院“小棉袄”心中生出一股胆寒,而并非是有可能得知真相的庆幸。
所推测成真,一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少年将神洲书院和诸多势力玩弄鼓掌之间,是不是有点过于恐怖了。
微弱道行就敢以地府使者身份震慑真正的圣贤。
身边集聚瑶池圣女、妖域墨柒、上古白玉京幸存的天骄唐妖,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顾各方打压开设白玉京书院,参与书院大会,他又是在打算着什么?
神洲书院“小棉袄”猜测之时已经是满头大汗,遥望着世界树下吊儿郎当的尘小九,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心中突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这个少年不能留,若是让他活了下来,那绝对是神洲书院的灾难
*
神洲书院“小棉袄”沉浸在自我推衍出结局中无法自拔,而世界树下的尘小九却没有一丁点的慌乱。
轮回印回到手中,黑铁玄棍被其当做秋千板,拽下世界树的枝条当做绳索,像个孩子一样悠哉悠哉的不停晃荡。
不远处一群虎视眈眈的“大佬”看着平静淡然的少年,联想着之前腐朽气息老人逃窜的背影,没有一个相当出头鸟,哪怕轮回印无比诱人。
只有苏煜冉深吸一口气,冲着倚靠枝条,随意晃荡的少年喊道:
“尘小九,这是你的名字吗?”
尘小九闻言歪了歪头,看着前方飞舟之上的绝艳女子,伸了个懒腰:
“如假包换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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