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火》077 基尔霍兹的新宣传（七）

    
    跨入超凡之后，思维绝不可同日而语，往往眼神一动，整版的文字就进入了大脑，意思也在数秒之内尽数理解。
    一杯茶一包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悠然闲适，显然不可能做到了。
    收起报纸，将汇总的报告挨个审批完成，他便打算送去林奇那边。
    经过后勤处时，于连看到他拿着报告，似乎显得相当惊讶，他不禁放慢脚步思考起来。
    直到经过宣传处，里面阿尔米塔追出来提醒了一句，“阁下，今天是祭奠的日子。”疑惑才顿时消解。
    基尔霍兹每月末都会针对战死者举行一场祭奠，尽管战死者全都来自调来的驻防师，但祭奠仪式和他们基本没有关系，反倒自治会的官员是一定要到场的。
    但这样返回总有些失却面子的感觉，他笑着点点头，对阿尔米塔表示了一番赞赏，却依旧拿着报告往楼上走去，只是心中瞬间就酝酿好了另一番说辞——提醒林奇今天的日子。
    这种越发熟练的官僚交际，让他在楼上遇见梅丽莎时，甚至还有余裕和对方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梅丽莎露在黑纱外的眉头一皱，眼中很明显的流露出一种排斥，又很快的隐藏起来，对路易斯轻轻点头。
    路易斯知晓对方不可能破坏塔夏的安排，再看见这种排斥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梅丽莎有些悲哀。
    上午九点整，自治会的官员搭乘上候在门前的一排马车，向着基尔霍兹南方城郊的墓园赶去。
    一层倾斜的白色山峦下，光秃秃的树木围绕着插着白木墓标的墓园，周遭飘卷着黑色的布幔。几十名士兵抬着灵柩走进墓园，在身后白色雪原的映衬下，他们身下的绑腿与黑色的长靴轮廓闪闪发亮，却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沉郁氛围。
    魔兽在即，一切从简。圣堂的牧师站在祭坛前念完祈祷，十几具灵柩便放到了预先挖好的土坑。
    最后一具灵柩是空着的，里面只有一小件银质的十字架，用来替代那些连尸体都找不见的战死者。下葬时，土坑边上的棱角让那具灵柩卡了一下，抬灵柩的士兵费了些力气才硬压进去。
    广阔的原野泛着白色的微光，等士兵掩埋掉灵柩，林奇举着鲜花走到中间被雪掩盖的祭坛，带着肥硕的身体，看着有些费劲地弯下腰，将花束放到了祭坛上面。
    毫无声息，祭坛里的积雪便消融掉了，只是底下显出的白色石块，和积雪也没什么差别。
    接着各部门的长官也举着鲜花放到祭坛，路易斯也分到了一束。放下花束之后，官员这里一团、那里一堆地聚在长官身后，低垂着脑袋，只留下半个黑暗的面孔冲着身前。
    满山遍野尽是白色，围着祭坛的黑色身影形成了某种沉重的铁环，向中央笼着难以言表的的悲哀……
    回程时，于连抢着挤上了路易斯的马车，脸上的表情异常谦卑，看上去仿佛是个付不起车费的学徒。
    只是谁要真信了这种谦卑，那可真就成傻瓜了。
    路易斯将自己从墓园的沉重中拔出来，笑着跟于连打了招呼。
    等马车离墓园远上一点，于连脸上才露出了促狭的笑容，“路易斯处长，昨天晚上被那些商会招待得怎么样啊？”
    笑容意味深长，只是摆在他那干瘦的脸上，实在有种见到僵尸的感觉。
    “还可以。”路易斯微微点头，“于连处长，想必也受到过不少这样的招待吧？”
    “哪里哪里，我就只能跑跑腿，怎么比得上阁下这样深受重视呢。还有，若是路易斯处长不介意，就直接叫我于连吧，之后工作里还要仰仗您啊。”于连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掌，轻轻摇头，脸上依旧带着谦卑。
    “哎，于连你这话可折煞我了。”路易斯从善如流，食指虚空对于连点了点，打趣道：“于连您才是有经验的老前辈，不少东西我要向你学习才是啊……这样夸我，难道是不打算教我了？”
    “我会的东西都上不得台面。”
    “那这价值可高了。”路易斯笑道：“谁把压箱底的玩意摆明面上？今天啊，于连你可把我好奇心勾起来咯。”
    “那我就说上两句。”
    于连显然也不是来说相声的，沉吟一番，便故作高深地开口，“那些商会都是帝国到处跑的，但东西运过来就贵了，一去一来，不划算啊！要是选一些本地的东西，商会收购容易，提供也容易，给的绝对不会少。到时候，无论去别的地方转手一卖，或者自己用，都是极好的。”
    于连说的这些看着很有道理，但基本没有意义。诚然，商会给的物品绝不会少，可若是需要那些东西，直接在基尔霍兹购买，那也便宜啊！
    不过试探是正常的，路易斯还是微笑点头：“多谢阁下提醒，要是没于连你，我这非得走上不少弯路……”
    客套一番，路易斯寻了个机会，将话头重新留给了对方：“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单独宴请阁下才是。”
    于连和他的地位并无差别，也不像那些商会一样有求于他，因而态度便要换一换。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常年待在基尔霍兹的官僚团队，依靠他们成事未必靠谱，但他们想要坏事那可就太容易了。如果和他们站到了对立面上，无论多么努力、多么勤奋，恐怕手上的麻烦都不会停，甚至明知道对方在划水捣乱，却完全挑不出错漏。
    换个性格暴躁的军官，恐怕非得铁血镇压才行。好在路易斯只是一个排长时，就经历过了这样的空降排斥，对于连这样的态度并不陌生，也知道应该怎样和他们相处。
    无非是将军队里的直来直去，套上了一层小贵族的客套。
    确定路易斯不是一脸正气的铁憨憨之后，于连也终于隐晦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邀请就不必了……路易斯，你和林奇会长都是从军队里过来的，应该认识不少人吧？”
    这样的结果并没有超出路易斯的预料，路易斯笑着点头，“如果是第7师3团的人，那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只是说上几句话，至于这几句话能不能成，那就全看个人理解了。
    马车快到自治会了，这种话题终归不适合在自治会谈论——被廉政机构盯上，那可是大麻烦。
    之前几次事件的处置已经证明了路易斯的能力，于连也没多拖延，便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要部队里没签署遗体处置协议的战死者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