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越到了京都。
季湘去见了一面,正巧见到了近段时间,努力学习百家长技的晚娘。
她身量如同雨后春笋,拔高了不少。见到季湘,也不再与之前那般亲密,而是偷瞄了眼殷子越,后对季湘淡淡点头。
“晚娘,你先退下吧。”
这次从陵安而来,殷子越没带几个人。这座宅院,也是云天朗早早就安排好了的。
两排是不语的丫鬟,个个如花,脚底也有着功夫。晚娘与季湘擦肩而过时,小声叫了一句干娘。
她不是故意不理的,只是云叔叔告知她了,若是被娘亲晓得了季湘干娘与自己认识,怕是要迁怒的。与诸位先生学了不少,她明白好些道理。比如,娘亲是女人,是会妒忌的。
不舍的离开后,殷子越招季湘坐于边上,丫鬟沏了碧螺春,香味扑面而来。
院子植了一株金桂,绿荫庇护着底下的大朵粉白芍药,几只蝶扇着翼,从上飞过,闷闷的天预示着接下来的雨。
“慎城之事我已听说。”她瞧了眼季湘神情,小丫头眼神一揪,大抵是记起自己的相公来了。“我从陵安路过那儿时,见到了陈解鞍他们。”
殷子越脸色稍冷,想必也见到了云天朗。
季湘嗯了一声,殷子越已经接下说道:“他让我带个口信给你,报个平安。”
“为何……不直接写信给我?”季湘从未停下写信,她不习惯写矫情的字句,就单问了几句吃了没,睡得可好?但从未收到过回信,起初,季湘是觉着信没寄到,后来又想到相公如今事忙,应该不会写回信了。
“慎城那边……”殷子越停了一下,语气急转,“应该是忙,不提这个。在慎城我还遇到了一个你的熟人——孙薇。那小丫头干劲十足,倒是比在陵安时还要卖力。”
孙薇不是云游去了?
疑惑时,殷子越递过来一个信封。“孙薇托我给你的。”她轻笑,“她是一点也不怕我,和你倒是挺像。”
说罢这些,又闲聊了京都的事。
庆功宴大约是要推迟了,这突发慎城水灾,要是还大肆操办这宴会,恐怕会惹得民怨。
两人说起来柳俞意,殷子越哼笑一声,她道:“没想到,你会是乔苏沫的女儿。”
她道,柳俞意与她,在十几年前是对头冤家。而柳俞意的妹妹,也就是当今柳贵妃,与乔苏沫是知己好友。好到何种程度,大抵就像是亲姐妹,只是异父异母罢了。
她们四人本是没什么交集的,殷子越尚武,被当时的人称之为狼女。因为她们家族殷家曾经养了一群狼,夜中作战,常把敌人打的溃不成军,所以被先帝叫做狼骑。
这狼女之名在当时极具侮辱之意,查到最后,发现居然是柳俞意在背后说她。至于为何,她至今都不知道。
有时她还猜测,难道是柳俞意也喜欢云天朗。
不过,从后来所看,想是不同的。
至于乔苏沫,季湘的亲娘,殷子越见过几面。温婉大气,容颜美而不俗,不愧是京都第一美人。她与柳贵妃交情不错,就与乔苏沫认识了,三人还曾一起游玩。
“柳俞意着实想多了,我与云侯爷一点干系也不会有。”她勾起嘴角,眼望着季湘,不经有点失神。当年,柳贵妃与乔苏沫的神采,还在脑海中。如此绝色的女子,没想到会落成那般地步,真是应了古话,男人的话不可信。
又说了些往事,殷子越捂着胸口叹了好几声,季湘觉察到她的逐客之意,提出告辞。
到门口时,见到了一位面生贵气的男子,她约莫而立之年,玉冠束着黑发。见到季湘时睨了眼,他身边还有一位女子,季湘识得。
曾经在谢客烟身边的小公主,那日皇家拍卖会的下半场,季湘没有参与。听别人说,这小公主居然看上了其中一位商贾,是个俊美无比的男子,死皮赖脸的贴上了人家。
可谁知那男子已有未婚妻,小公主觉得气愤,居然上门将未婚妻大骂了一顿。在这节骨眼,闹出这般事情,简直是给皇室丢脸。
季湘站于一般,低垂着头,小公主被禁足在深宫中,怎么现在出现在这儿了?
还未思明白,就听到小公主沙哑的声音。“大哥,我就是要嫁给徐虚,今生除了他,本公主谁都不会嫁的。”
大哥?墙角的阴影罩住了季湘,难道那位男子就是大皇子?
这么年轻,怎么儿子就十几了?
“我的小祖宗,你就闭上你的嘴吧。”大皇子显然是无奈,他也不像相公说的那般乖张可怕,而是摊着手,“好不容易把你从父皇那儿保出来,你就别再闹事情了。母后这眼睛都因着你哭的要瞎了,唉,等会见了表姑,你语气给我放的好一些。”
小公主鼻尖翘着,嘴巴扁起来。
“父皇已经不疼我了,不然早就下旨给徐虚赐婚了。”
大皇子拿扇子挡住额头,翻着白眼。说是说不听的,“徐虚到底哪里好了?比相貌,他甚至还没你大哥优秀。”
“我不管,反正,除了徐虚,本公主谁都不嫁。”说着,她便一个劲的跑走。
大皇子这才叹出一口气,正要跨步,注意到了半蹲行礼的季湘。这女子,能见表姑的,满京都没几个。穿的如此朴素,相貌虽普通,但一眼看去就能立马记住的,想必是陈将军的夫人季湘了吧。
他打量了几眼,并未开口。
离开时,听到季湘长吁了一口气。
鼻尖溢出来笑,这个女子,大约是个不一般的。
走出蔷娄院,季湘遮住刺眼的日头。
手中是孙薇的信,她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看。
粗读后,知道孙薇和孙大夫是在云游路上听到了慎城之事,于是回来帮忙。
其医者仁心,孙薇说她悟了一半。她说,以前钻研毒,只晓得生死。如今随着师傅行医,她见到了,体会了,生死两个字所蕴藏的,是乾坤。
短短一生,需得及时行乐。
你困于一方,如同蜉蝣。心应当怀着理念,这样,不愧来此一世。
还说,兰芝已读了大多医书。师傅说她比季湘要认真的多,只是爱哭,性子弱,说话做事总有些慢吞吞。大约是亲人皆亡,太过深痛,一时难以释怀。
又说了许多颠三倒四的游历,季湘才在这只言片语中寻到了陈解鞍的影子。
相公真的很忙。
慎城的流民,失去了家园,亲人,土地。这些灾难,让他们的心灵变得脆弱。一丝的刺激,便会导致更大的祸患。
为了避免,相公只能小心维护,不敢过多行动。
信的最后,孙薇说,慎城的曙光很美。
季湘匆匆回去,到了院子门口,许久未见的林胥锦正逗弄着欢喜。
“欢喜怎么出来了?”季湘出来虽急,但也是关好了门的。欢喜是怎么出来的?
林胥锦不满的道:“如今有了欢喜,你倒是句句不离了。我等了你这么长的时间,湘湘倒也是像没瞧见的样子。”
女子捋了捋头发,嘴里说着没那么回事情,但已经伸手去抱住欢喜。这乳猫还不肯,喵呜了一声,就自个儿爬上树,上了墙,一晃儿没了影子。
……
原来欢喜学会了爬树,下次得弄个笼子了,免得欢喜自己跑出来。
她这样想着,林胥锦似乎得了他的想法。“想困住欢喜。”
“猫儿性子喜外,困着只会让它不舒服。”林胥锦盯着季湘,“你瞧,你待它好,它便会认得你,晓得这个是它的家。”
“那倒也是。”季湘点点头,这毕竟是猫儿的天性,关着总归是不好的。
打开门,请林胥锦进去。
茶水是隔夜的,季湘独自在家时,活的较为邋遢。林胥锦眉头一碰,将茶水倒了。他动作一气呵成,抢过茶壶,自己开始煮茶。
一刻后,一壶茶好了。
季湘看不懂手法,只觉得这茶水与自己泡的极为不一样。一喝,苦味稍微没了,嘴里还有些凉。
“湘湘。”欢喜在季湘的腿上,舒服,慵懒的蜷着身子。尾巴动一动,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林胥锦满意的看着,“我明日要去蒙国了。”
“??”啊,季湘瞪着大眼,手上一重,欢喜不满的用尾巴勾了一下她。“为何?怎么突然去蒙国了?”
林胥锦低垂眉,此时的少年,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他不带一丝委屈,只是淡笑着,用很平常的语气说道:“柳俞意觉着我没用,将我赶走。不过,我听说蒙国那儿挺不错,而且边陲还有个商市,不如去那儿碰碰运气,做个小生意。”
难不成是殷子越回来这事情?季湘不安的,林胥锦这是为了她这个朋友,所以才会拒绝柳俞意。
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又觉得不说些什么,心中愧疚。
林胥锦大方的笑笑,“湘湘,你不要胡思乱想。是家姐来信,姐夫的亲戚拖家带口赖在家中,将他们的积蓄用尽。我若再不想点办法,怕是家中亏空,阿姐都……唉,今日来此,也是与你告别。”
“湘湘,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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