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公府?
顿时一片哗然。
夏晚安放下茶壶,仔细看去,果然,那蓬头垢面的女子,正是李涵馨。
可是……她不是交给父皇去了么,怎么会以这副样子出现在这里?
她朝景元帝看去,就见他面色沉静,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
心下微动,又朝紧靠在侧的韩经年看去。
却见他,正好朝自己看来。
微微一愣,却看他念珠转动,面色无波无澜,朝她微点了下头。
——嗯……
夏晚安顿了片刻后,微勾了勾唇,再次提起酒壶,慢悠悠地往那金色的小酒盏里倒了一杯。
捻起,抿了一下。
韩经年收回目光,看向下方。
不过短短的一个眼神罢了,场上的人全被李涵馨吸引去了注意力,几乎没人注意到。
唯有安悦华,清美的目光转开,从韩经年的身上,移到那边慢条斯理地喝着酒的夏晚安脸上。
片刻后,收回视线。
而这边。
李涵馨被人叫破身份,却也不怕,反而愈发显得急切和惶恐。
紧张地朝景元帝看去,“皇上!您救救我啊!这天下只有您能救我了!我父亲他,他……”
她似是不敢说。
韩经年握着念珠,忽而淡淡开口,“镇远公如何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几分清寒之意,可只要他一张口,便能轻而易举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人不由屏息,心神微荡。
夏晚安捏着杯子,又朝他看去。
脑子里又开始反复出现他今日站在野花草丛中,垂眸看着自己,那副认真又专注的样子。
明知不是心神荡漾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耳尖发热。
瞥开眼睛,又喝了一口酒。
底下,李涵馨被无机一问,终是露出几分害怕。
朝左右看了看。
一旁的汉亭侯也急了,怒道,“擅闯宴席,冲撞陛下,还疯言疯语,惊扰众人。来人,将她拖下去……”
“我父亲要,要……杀我!”李涵馨猛地大喊出来。
此言一出,满场震愕。
夏晚安露出几分疑惑,朝韩经年看去,却见他深眸冷凝,面目清寒,一张脸上素净无尘,看不出丝毫波澜起伏。
静冷得仿佛真如一尊天上佛。
夏晚安转了转空掉的酒盏,再转眸,却见高位上的父皇也是一脸的冷静,似是毫不意外。
反而底下的汉亭侯一脸的震惊,猛地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李涵馨似是被他吓了一跳,怯怯地看了眼景元帝。
旁边的柔妃却先温声道,“你莫要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陛下在这里,定会替你做主的……”
话没说完。
李涵馨猛地扑倒,往后指了指,“父亲他,他……”
后头忽然再次传来一声尖叫。
“啊!这是什么?!”
周围人纷纷往那边瞧去,就见一个发髻散乱,形容狼狈的人,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正是当今的镇远公,李昌羽!
而他的身后,有两个下人正抬着一,一具尸体?
坐在最末尾的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猛地看到李昌羽身后抬着的尸体的模样时,瞬间僵住,片刻后,一下转过身去,猛烈地呕吐起来!
随着李昌羽的一路走来,不断的尖叫和吓声此起彼伏!
而篝火映射下蓬头乱发的李昌羽,看着就像是个索命复仇来的嗜杀者,带着深深的仇恨,站在了所有人的焦点之中。
旁边的李涵馨早已吓得缩在了角落里。
夏晚安放下茶盏,皱了皱眉。
便看那边,李昌羽猛地跪了下来,神情凄惨地高呼,“陛下,臣要告发!”
两个下人也跪了下来。
随着他们的动作,被放在地上的李楠堂也露了出来。
夏晚安乍一看到,眼神猛地一缩,手上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差点碰翻了手边的酒壶。
对面,韩经年的眼角余光发现了夏晚安并不明显的动作,片刻沉默后,转开目光,将手中的念珠交给身后的元三。
就听景元帝道,“镇远公要状告何人?”
李昌羽抬起头,满目恨毒地转向立在皇帝下手,面容清肃举态入圣。
如天上神佛,看世间万物,皆如蜉蝣蝼蚁。
“我要状告国师!”
镇远公一声怒吼,如同晴天霹雳,炸在了头顶。
夏晚安猛地抬眼。
又听镇远公满是怨恨恶毒地吼道,“我要状告国师!他虐杀无辜!生性凶狠!阴沉弄权!搅 弄朝野!是个最无耻阴毒的奸佞之辈!”
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喊道,“此等恶徒,当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夏晚安猛地抓住了桌几的边缘!
几乎没能控制住地站起来——却被身后的白芷死死按住!
她朝韩经年看去,可方才就一直悄悄看她的男人却仿佛与她隔开了一层无形的高墙!
那边又传来景元帝太过奇怪的冷静问声,“竟有此事?不知镇远公状告国师虐杀了何人?”
李昌羽悲号出声,“正是臣之三子!镇远公府之三子!尸身就在此处!”
有人又捂住嘴,强忍呕意。
然而更多的人,在看过李楠堂的尸体后,都朝韩经年看去。
那素净如云雪之上的人。
世人皆说的无上佛,慈悲为怀,心怀天下。
就见他,缓缓抬眸,神色无起无伏,平静到如同一汪月下的清泉。
缓缓道,“镇远公之子李楠堂,狼子野心,其心可诛。本座,亲手杀之。”
说着,他的视线继续上移,以一种沉静到诡异的眼神,看向篝火照影下,形色不同却齐露惊惧的人。
问:“诸位,有何异议?”
夏晚安僵住了。
满场鸦雀无声。
无人开口,无人出声。
只有篝火燃烧的柴禾,发出‘噼啪’的爆开声。
被剥开熊皮的黑熊,散发出浓烈又腥气的血味。
无形的威压和惶恐,在人心头蔓延。
夏晚安忽而动了一下。
“咚。”
碰翻了手边的茶盏。
李昌羽忽而爆出一声惨烈的嚎叫,“异议?何人敢对你堂堂国师有异议?只怕不会像我儿一般惨遭杀害?好厉害的国师!好凶残的神佛!哈哈哈哈!”
韩经年垂眸,依旧一副冰冷韩经年垂眸,依旧一副冰冷无情的神态。
景元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李昌羽,正要开口。
今日在角落里一直沉默的诚亲侯突然问道:“国师说镇远公之子狼子野心,是犯了何罪?”
被韩经年方才的威势强压的众人这才恍然回神,心有余悸地朝韩经年再次看去。
就见他眉眼平静地说道,“死罪,无可赦。”
诚亲侯狞笑了一声,站起来,“国师一张口便认定旁人一个死罪,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这样杀了,还以这般凶残的虐杀手段!国师,该不会存了什么私怨吧?”
这话明显是要坑害韩经年。
或是逼迫他说出杀李楠堂的真正理由。
然而。
韩经年却一个字都没有,只是淡然道,“诚亲侯若认为本座手段太过凌狠,可请陛下降罚于本座。”
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也没有提及缘何杀人。
后面的夏晚安的手指因为攥着桌几的边缘太紧,而几乎发白!
明明先前说好的不是这样啊!
只要说出李楠堂是为了袭击她,甚至想玷污她,就算罚他株连三族,也不会有任何人会指摘大和尚什么!
他为何不说!
夏晚安猛地咬住唇,心急如焚。
可却明白——他是为了什么,而不说。
攥着桌几的手近乎颤抖。
这时又听文宇亭冷笑一声,道,“国师当真光明磊落,既如此……”
话没说完,景元帝朝一旁的赵庭雨看了眼。
赵庭雨的脸色不太好,注意到景元帝的眼神,顿了顿。
上前,恭声道,“诚亲侯且慢。”
文宇亭一愣,完全没想到,赵庭雨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皱眉疑惑地朝他看了一眼。
就见赵庭雨走到了场中央,朝景元帝行了一礼,说道,“关于镇远公告国师一事,臣有事启奏。”
本是一次秋猎后的庆贺之宴,却成了朝堂启奏的严肃之场。
众人面面相觑,景元帝也没说屏退众人,有些老谋深算的便猜到事情不对。
纷纷朝跪在地上形状凄惨的李昌羽看了眼。
李昌羽也对赵庭雨的出现十分震愕。
就见赵庭雨转身,看向一旁缩在角落里的李涵馨,“这位姑娘,你方才当着众人之面,说你父亲要杀你,是为何故?”
众人这才想起方才突然出现的李涵馨。
李昌羽也看到了这个庶女,微微一怔,随即阴沉了脸。
李涵馨被众人一看,顿时抖得更加厉害。
张惶地朝赵庭雨看了眼,似是不敢开口。
就听上头的柔妃温和亲切地说道,“莫怕,今日有皇上在此,有什么事儿,只管说来,皇上会为你做主的。”
李昌羽的脸色顿时更加不好,怒斥,“混账东西!谁准许你在这里冲撞各位贵人的!还不滚回去……”
汉亭侯却上前挡在了李涵馨面前,一脸不满地怒道,“镇远公,你堂堂一品公爷,对待家中子女便是这般轻重不分?这位姑娘,明明是你府中之子,你却在人前这般辱骂呵斥,原来镇远公府中,对子女便是这般教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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