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玥朝中,但凡家族有些底子的,都不会搞太明显的嫡庶之分。要知道,一个家族的壮大,每个子女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每个子女都要认真教养。
汉亭侯这话,已经是在质疑镇远公府的底蕴了。
李昌羽当即面色涨紫,正要说话。
后头的李涵馨突然颤巍巍地说道,“他,他,纵容大哥,强占我母亲!逼得我母亲自缢了!”
“!!!”
这话,犹如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
炸开了无数的惊呼震呼,有人掩嘴,有人不可置信。
更多的人却明白——镇远公府这回,怕是要倒了。
他得罪了谁?
有人悄悄朝皇帝身边那个云素清寒的国师看去。
就听李昌羽怒火三丈高骂,“孽障!你在胡说什么!”
李涵馨被他吼得都快抖成筛糠了,眼睛里也满是惊恐,往汉亭侯的身后缩去。
汉亭侯瞪了眼李昌羽,如同老母鸡一般将李涵馨挡在身后,温声道,“你别怕,有皇上在此,还有我等看着,他不会拿你怎样,只管将冤屈说出来,皇上英明,国师慈悲,定会替你做主。”
李涵馨揪着自己的袖子,发着抖地朝韩经年看去。
可对上他一双静默深眸,便是面色一白,赶紧又转开,朝景元帝看去。
景元帝不动声色地点头,“尽管说来。”
此言一出,李昌羽的面上便是一片惨然,当即开口,“皇上,她,她是被人……”
却再次被李涵馨打断,“皇上,因为我发现了母亲的死跟大哥有关,今日他就想杀我灭口!我,我实在害怕,就买通了看守的人,跑了出来,求皇上救命!我不想死啊!他,他们一家都是畜生!逼死我母亲,还打杀府中的下人,做尽恶事!求皇上救命!救命啊!”
她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响。
不远处的吕婉和孔悦看得都皱起了眉。
从前在她们面前的李涵馨,哪怕是装,都会有几分骨头,怎会是现在这番瑟缩害怕的样子?
孔悦想起下午那会夏晚安的发落,不由朝她看去。
却见她只是看着前方,神色里不见一点惊疑不解,反而冷淡得太过平静。
她顺着夏晚安的目光看去,就见夏晚安的视线里,正是那个云华之上可望而不可及的国师大人。
微微拧眉。
就听上头,柔妃满是惊愕地问道:“竟还有这种事?这可不是小事,如今当着皇上的面,还有诸位大人的面,你断不可胡言乱语,若是说错了,可不是小错,你可确定么?”
李涵馨磕在地上,哭着摇头,“小女不敢欺君!小女身边伺候的婆子就能作证!”
李昌羽只觉‘嗡’地一下!
李涵馨身旁哪里有伺候的婆子?她那乳母跟先前的几个旧人,早就被处理干净了,哪里来的婆子?
他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
就听景元帝道,“将人带上来!”
显然是动了怒。
周围人哪里敢出声,屏气凝神,全都默默瞧着。
不一会儿。
一个身穿青灰马面裙的老婆子就被人推了上来,一脸的惊恐。
在看到李昌羽时,跟李涵馨一个反应,顿时面色发白起来,跌跌撞撞地一下跪在地上,不住颤抖。
李昌羽眉眼俱怒,“你是何人!”
那婆子几乎吓死,匍匐在地,不断求饶,“侯爷饶命!奴,奴婢是四小姐的乳娘啊!奴婢不是故意放了四小姐的!只是奴婢不忍心让您杀了四小姐啊!她毕竟是您的亲骨肉啊!”
李昌羽眼前一黑!
就听汉亭侯问:“李四小姐到底做了什么,逼得镇远公要杀她?”
李昌羽横眉怒目。
就听那婆子哭道,“因为,因为三公子想逼四小姐伺候!四小姐不肯,还说要去告发三公子!侯爷就想杀了小姐灭口!”
“哄!”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瞬间炸开!
比起长子强占姨娘,兄长意图染指庶妹这样的事,更让人匪夷所思!
夏晚安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是在污蔑吧?大和尚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下作的手段,会是谁安排的?
她目光一转,视线慢慢停留在挡着李涵馨的汉亭侯身上。
却见他身后,李涵馨一下爬出来,哭着朝景元帝磕头,“陛下,您救救小女!他们都是畜生!小女真的生不如死啊!救命啊!”
景元帝面色铁青。
还没开口,忽然李全德匆匆上前,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凑到景元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并放下一个物件。
柔妃离得近,转脸一瞧,本是柔和端庄的脸上,出现片刻的僵硬。
景元帝微微皱眉。
那是镇远公府的丹书铁券,装在一个盒子里,盒子里还有一块莲花玉佩——德妃为救皇上差点丧命那一次,景元帝亲自从身上摘下来赏给她的。
柔妃收回目光,快速朝汉亭侯扫了一眼,微不可查地摇了下头。
汉亭侯神色骤变。
接着就听底下的赵庭雨道,“皇上,此妇人,并非李四小姐的乳母。”
夏晚安猛地抬眼。
景元帝身旁,韩经年转眸,朝赵庭雨看去。
赵庭雨却没看他,只低着头,一副严肃板正的模样,认真道,“臣请奏皇上,查明镇远公被诬陷一事,并还镇远公一个公道!”
一旁的诚亲侯文宇亭神色松弛下来,似笑非笑地朝那边的韩经年扫了一眼。
韩经年慢慢收回目光。
景元帝面色发沉,顿了顿,道,“这是如何说的?”
赵庭雨扫了眼跪在地上的镇远公,道,“今日国师来寻臣,说明镇远公府三公子犯乱做害一事,臣心下惶急,忙命人去查。却发现,有人在指使李家四小姐,污蔑谋害三公子……”
“不!我没有!我不是,分明是……”李涵馨猛地尖叫起来。
可话没说完,却被汉亭侯猛地打断,“李四小姐,当真是受人指使么?”
李涵馨猛地捂住嘴,看到汉亭侯的目光时,只觉浑身冰冷。
她忽而明白了什么。
猛地转身,朝韩经年的方向爬去,“国师!您救救我!您救救我……”
这个反应,就好像是在说,是韩经年指使她的一般!
夏晚安只觉浑身的血都在往头顶上冲。
今日这场局,从一开始,大和尚就被所有人推出去当了挡箭牌!
以杀李楠堂为引,挑破镇远公丑事。
若是事成,镇远公倒下,可大和尚残杀李楠堂的事儿总会被传出去。
到底会成何污名,这些人,甚至她的父皇,都没有在乎过。
只要扳倒镇远公就行。
然而现在,镇远公的事却出了惊人大逆转!
眼看局势不对,矛头与陷害便再次对准大和尚!
他人明哲保身,要的,就是大和尚背下所有污蔑与不堪!
凭什么!
她的大和尚,凭什么要承担这些?
成了,背负骂名。不成,承担恶果?!
休想这样欺负她的人!
她猛地抓起手里的酒杯。
“砰!”
扔了出去。
正正好,一下砸在了李涵馨的头上!
朝无机爬去的李涵馨顿时一僵。
众人惊愕。
转眼一瞧。
就见夏晚安气势汹汹地推开身后拉她的宫女,几步走到前头,也不顾柔妃的阻拦。
看着李涵馨就怒笑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叫国师救你?你指认你哥哥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会被人反咬?这个时候来求国师干什么?以为国师慈悲为怀就是个黑白不明的圣人了?救你一条毒蛇,不怕被毒害一口?滚下去!”
她一口说完,最后一个‘滚’字几乎是怒发冲冠!
那威仪气势,简直如同风雷骤展,猛地自她周身恣意散开!
震得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韩经年转眸,看着这个奔到自己身前,气疯了一样的小女孩儿。
明明只到他肩膀这么高,却还张牙舞爪地想护着他。
心底顷刻翻涌的煞气倏地散开许多。
他抬手,按了下夏晚安的头顶。
这样的举动,在无数人眼里,无异于亲昵熟稔的。
景元帝忽而皱了下眉。
柔妃扫了眼,跟汉亭侯对视一眼。
诚亲侯眼底沉色不断。
镇远公满面怒容。
夏晚安呆了下,没想到韩经年竟然会在人前对她这般,顿时怒气消散,回头,朝她看了眼。
本以为他会说什么,不想。
却看他朝自己,轻轻地笑了下。
那笑简直……
仿佛长久的黑暗过后,掠过黎明,骤然点亮长空的那一缕晨曦。
又好似,万里冰封的雪地里,经历长途跋涉疲惫绝望后,骤然在雪下看到的一株暖色。
好看得,叫人心悸眩晕!
夏晚安倏地瞪大眼——分明上辈子看过无数次了,可这一世怎么还是这样,会为这样的笑,恨不能连命都舍给他呢?!
不止夏晚安,底下所有的人,都为这个笑容惊颤了。
唯独安悦容,猛地攥紧手指!
被夏晚安一酒杯砸倒的李涵馨僵住,片刻后,猛地反应过来,“不,不是的,我,我不是故意的!九公主,您救救我……”
叫韩经年的那个笑容给惊住的众人这才回神。
听到李涵馨的话,才转过弯来。
想到夏晚安方才的话,以及现在李涵馨对着夏晚安的反应。
暗道,这四姑娘,就是冲着国师慈悲为怀的名声,才故意讨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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