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镜梦》第五十五章 南柯一梦之风云突变

    梦中发生的一切,对一桥庆喜来说,都是陌生而熟悉的:
    说陌生,是因为根本没有维新派的崛起,因此扶桑堪称举步维艰,不但对开埠大动荡近乎束手无策,而且面临西洋诸国的步步紧逼也毫无办法。
    可是在梦中,他偏偏想不起这些,只是觉得处处不对劲。
    而感觉熟悉的原因,则是骨子里对这些事情的认同。
    对庆喜来说,这样的结果,这样的变化,才是符合他对扶桑的认知。
    到了此时,梦中的庆喜也觉得不对劲了,但被魇住了的他,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
    庆应元年(1865年)九月,四国联合战船队兵临大坂,要求的是三件事,“提前开埠兵库及大坂”、“扶桑效仿中华改税”,还有就是“朝廷敕许开国开埠”。
    而洋人拿到明面上的借口,则是“互相友善”——“鉴于扶桑筹款不易,四国放弃三分之二的下关事件赔偿金,而作为交换,扶桑应彻底放弃攘夷和进一步开埠通商”。
    这件事的发生,有两个因素:
    首先,去年四国炮击下关后,洋人尝到动用武力的甜头,因此这次故技重施;
    其次呢,则是将军家茂亲政三年后,终于开始不甘寂寞。
    自文久三年(1863年)家茂第一次上洛后,公武合体正式成型。
    本来幕府希望的是,靠朝廷的名望压制朝野的反对声音。可到了今年庆应元年(1865年),幕臣们惊愕地发现,人谋虎虎亦谋人,各家尤其是外样雄藩,居然也用公武合体的名义来压制幕府。
    例如,二次征长的敕许迟迟不定,就搞得幕府面上无光。
    同样,庆喜的“一会桑”势力侵吞近畿御领利益,这也极大引起了幕府内部的不安。
    不得不说,元治元年(1864年)的天狗党举兵作乱,使庆喜一系势力在幕臣中威望大跌。
    这时,池田长发为首的访欧使团成果也终于被注意到了:
    池田使团于文久三年十二月出使欧罗巴,于元治元年(1864年)返回扶桑。
    其使命主要是三件事,劝说西洋诸国接受“横滨锁港”,善后文久三年发生的下关炮击洋船一事,另外讨论井土谷事件中佛兰西官兵被刺应如何赔偿。
    可池田一行在欧罗巴受到冷遇,“横滨锁港”被严辞拒绝,下关炮击洋船一事也无法取得谅解,而井土谷事件的解决方案,也是赔一大笔钱并郑重道歉。
    因此,近乎一事无成的池田一行,他们在返回扶桑后被幕府严惩。
    可是池田等人并非真正的一无所获。
    其与佛兰西约定,“为了更好惩戒下关之事的罪魁祸首长州毛利家,佛人将在军械等方面援助幕府。”
    而且受欧罗巴富强的震撼,池田长发等人还大胆逾权,其与佛兰西人达成了产业合作方面的意向。
    池田等人被严惩后,本来这些事应该不了了之。
    可是事情呢,偏偏是越想搁置那就越搁置不了,佛人公使罗修斯就对此事念念不忘,在他一再表达支持幕府的善意后,终于幕府内部有人对此动了心。
    庆应元年(1865年)二月,幕府和佛兰西签订了横须贺制铁所的合作约定。
    之后,扩建横滨制铁所也提上了双发合作的日程。
    其实这个也不难理解,西洋诸国对幕府向来是联手步步进逼,如今好不容易有分化对手的机会,幕府肯定不能放弃。
    而且罗修斯和佛人说的“合情合理”:
    以唐人之强盛,尚且不得不开国通商,那扶桑如何能幸免呢。
    而在通商之余,佛兰西对幕府抱有极大的善意,也就是说,只要幕府支持继续开国,佛人将在各方面给幕府以帮助。
    偏偏在此时,经过了萨英之战和四国炮击下关,整个扶桑都觉得武力攘夷已经不现实了。
    如今,摆在幕府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继续拐弯抹角地攘夷,要么就老老实实地开埠做生意。
    可仔细想一想,其实这两条路根本就是一条,只不过在开国的路上走的快慢而已。
    既然要继续开国,那幕府首先应考虑的,就是如何保全和壮大自身。
    因此,在九月四国联合战船队兵临大坂之前,江户内部已经开始动摇了,虽然没有直接对外显露,可实际上不但彻底放弃了横滨锁港,而且对开埠也不再继续坚决抵制。
    因此,面对四国公使在大坂提出的“提前开埠兵库及大坂”、“改税”,以及“朝廷敕许开埠”,将军家茂等人并未顽强抵制,直接就将这个麻烦转给了京都朝廷和庆喜一系。
    梦中的庆喜,他情不自禁地哀叹了一声。
    虽然他是朝廷任命的“禁里御守卫总督”,可从每月役助七千五百俵是幕府提供的来说,自己其实是公武合体的桥梁。
    如今将军家茂等人借洋人之手逼宫,那最难受的,不是朝廷,而是两面受气的自家!
    果然,在朝廷第一次拒绝洋人所请后,幕府的内部分裂公诸于世:
    庆应元年(1865年)十月三日,将军家茂向朝廷上表请辞,表示要将征夷大将军让给自己,随后家茂就决然地踏上东归江户的旅途。
    可这与其说是请辞,倒不如说是决裂——幕府尽管衰弱,可依然是天下第一家,因此请辞是假,借机逼迫朝廷和自己服软才是真的。
    当年那个被权臣挟制的小娃娃,如今也成了一名英主了。
    形式比人强啊,如果公武合体正式破裂,庆喜自己的一会桑就失去存在的基础了,因此他只好两面弥合:
    先是拦住了作势东归的将军家茂,对他表示朝廷肯定会让步,这次一定不会再将幕府架到火上烤;
    接着,自己又返回京都,劝说扶桑皇帝隐忍,并表示此事过后,幕府方面必有交代。
    最后的结果,是十月上旬大家各让一步:
    朝廷发布敕许,对过往的幕府签订的所有对外约书予以承认,并默认了改税,但对提前开埠则坚决不同意;
    而幕府方面,也惩戒了阿部正外、松前崇广两位老中,对威逼朝廷一事做了个交代。
    至于洋人方面,尽管新任英人公使帕库斯极其不满,对没能达成提前开埠十分恼火,可在佛人公使罗修斯的劝说下,最终四国联军还是撤兵了。
    咦,梦中的庆喜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模模糊糊地发现了什么。
    这个时期,萨摩岛津家有异动啊。
    其家臣西乡和大久保居然联合部分公卿,偷偷地在京都召集了一次会议,会上提议建立雄藩联合代替幕府治政——至于一会桑,当然更是要尽快取缔了
    。
    这时暴怒的庆喜突然一阵恍惚,发现自己亦然到了庆应二年(1866年)。
    这时,粮食大饥荒庆应凶作已经开始初见端倪,各地的一揆和米骚动开始更加频繁。
    但幕府和自己的首要大事还是二次讨伐长州。
    原来,元治元年(1864年)十二月的功山寺之变后,乱~党开始秉政长州。
    之后尽管长州表面恭顺,但背地里积极联络洋人并革新西洋兵制,实际上是打着武力割据的主意。
    就说下关赔款好了,到今年四月,幕府已经垫付到第三期五十万美元了,可长州继续哭穷,连一个子都不肯掏。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背后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
    其实在去年四国联军威逼大坂之后,江户对二次征长的态度已经缓和多了。
    因为当时米价就开始飞涨,各地骚乱也开始增多,而幕府经过调查,认为长州激烈反抗的可能性很大,且诸侯各家也兔死狐悲,要求对长州宽典。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因获得敕许开国占了公武合体上风的幕府,其实已经比较满足了——扶桑衰败如此,与其大动干戈倒不如安稳生息。
    可对庆喜自己来说,去年四国联军威逼大坂,公武合体差点决裂,当时他两边奔走弥合,造成的后患很多:
    首先,朝廷和幕府对各自的让步都不满意,这造成了自己开始被双方都边缘化。
    其次,自己最大的依仗是老父齐昭留下的巨大攘夷声望。
    可在敕许开国后,原本的攘夷派认为促成此事的自己背叛了大家,因此禁门之变一呼百应的声势开始一去不复返。
    所以今年正月自己推动敕裁通过,希望通过严惩长州,不但可以重新竖立威望,也可以接好强硬一派的诸侯、幕臣。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着实匪夷所思:
    先是五月与长州交涉失败,接着在六月七日开始的交兵中,征长大军居然落了下风。
    十万大军分四路攻击几千人,结果战局不利,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恍恍惚惚见,庆喜看到原来背后有萨摩藩的黑手:
    庆应元年(1865年),萨摩就开始帮助长州购买西洋新式军械。
    到了今年正月,两家更是私下里结成了萨长密盟,之后守望相助。
    难怪岛津家不但不肯如第一次征长时出兵助军役,而且还大声疾呼以表反对,原来人家早就里切反叛了。
    让梦中庆喜着急的是,自己居然一直发现此事。
    接下来,因二次征长的战事不利,引起的麻烦越来越多:
    为了筹集兵资,幕府和各家都多加了赋税。
    之前五月,兵库、西宫就发生了大一揆,而因为幕府要求各处商人提供巨额献金,当月大坂也发生了严重的米骚动。
    六月更是不得了,关东爆发了武州、上州大一揆,同期,东北奥州也有信达一揆发生。
    最终,还没等二次征长打出结果,七月二十日,坐镇后方的将军家茂就因暴病死于大坂。
    虽然自己隐瞒消息、坚持继续征讨,可长州越打越凶,竟然开始反攻了。
    至此谁都知道,这仗再也打不下去了,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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