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烟尘》第十三章 流星消逝

    浓郁的檀香气味扑鼻而来，一个富贵妇人依卧在一张檀香木平头榻上，体态慵懒，微胖，呼吸气短，显见身体不是很好。
    坐在她旁边折背样玫瑰椅上的，是一位年近不惑的肥胖男子，他在椅子上坐得很不舒服，坚硬的椅背镶入他厚厚软软的腰肉中。
    他两只胳膊垫在椅背上，依靠着三个支点，却坐得歪歪扭扭，完全失去了折背样式椅子正坐姿的设计初衷。
    “太子，你怎么不出去转转，”妇人语气中有些愤怒的意味，又有些悲哀的味道，“这样的佳节，几个王爷都出去结交各界名流，聚集人气，连你父皇都在城楼上与民同乐，你和我这个老妇人窝在宫中，能有什么用。”
    “母后，外面太冷了，你知道，我一向最怕冷的，”太子委屈地说，“何况，我不是想和母后一起过节嘛。”
    “论孝心，你确实是好的，”妇人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下去，“你父皇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但是你那几个弟弟个个野心勃勃，你这太子想安然登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什么人？”
    “是我们。”香郎和小娘转了进来，香郎礼貌地说，“打扰你们说话了，对不起啊。”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妇人坐了起来，看到这两个瓷娃娃样的小孩儿，她镇定了些，“那些宫女们呢？”
    “她们都睡了，”小娘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好像这里本就是个供开放参观的地方，“至于我们是谁，你管不着。”
    “放肆！”太子瞪起了眼睛，只是他那大大的肉眼泡怎么瞪都没有神采，“你在和皇后说话，应该毕恭毕敬！”
    “皇后又怎么样，我才不在乎，”小娘走近太子旁边的承具，拿了一串葡萄，“不过，我觉得你娘刚才说得对，你应该出去玩玩的，老百姓都在外面，你这样的呆子，该不会觉得只坐在宫里面就能统治好天下吧。”
    “你！”太子一拍椅把，疼得自己皱起了眉，“放肆！”
    “放肆，放肆，放肆，除了放肆，你还会说什么？”小娘开心地吃着葡萄，很好吃。供品就是不一样。
    “小姑娘，小小子，你们父母是谁，家住哪里啊？”皇后换了语气，这么久还没人过来，一切都透着诡异，她决定沉下心来，先弄清这两个小孩儿的路数再说。
    “你想知道我来自哪里吗？”
    小娘背着香郎，对他做了个调皮的笑容，香郎只觉得要糟，果然，小娘突然回头看向皇后，又露出了她初见香郎时那个鬼样子，皇后连喊都没来及喊，一下背过气去了。
    太子惊叫了一声，跑过去看母后出了什么事，结果也看到了小娘变化后的脸，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指着小娘，想说什么，却一直发着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
    “你又吓人！”香郎气愤地说，“快还原！”
    小娘嘻嘻一笑，还原了，“这里不好玩，我走了。”
    香郎摇摇头，他又祭出琉璃杯，救活了皇后，然后急忙追小娘去了。
    小娘正在延福宫顶等着他，“你看，那边屋顶上有个人，我们刚才怎么没看到？”
    香郎认识那人，“是半和尚大师啊，他怎么也在这里。”
    “他在看什么？”小娘顺着半和尚的目光抬起了头，“咦，有颗流星。”
    “快看！流星！”依依指着天上璀璨的流星，它发出异乎寻常的炽热红光，比夜空中最亮的星还要亮上百倍，“快许愿。”
    依依双手合十，盛颜也合上了手掌，同一时间，整个南封城的少女都双手合十，默默地许起了心愿。
    “不用费劲了，流星很快就会消失的，马上就会消失的，根本来不及嘛，”小白笑着指向天空，“看……”
    小白的笑容慢慢僵在脸上，那流星依然慢慢地在天空划动着，丝毫没有消失的样子。
    依依许完了愿。
    盛颜许完了愿。
    连南封城中最迟钝的少女和最贪心的少女都许完了愿。
    最后，那些本来不相信或者和小白一样认为时间不够的人，也都许完了愿。
    但那流星还在空中晃着。
    要不是它明显是在动，都应该叫恒星了。
    “这是什么鬼流星。”小白尴尬地说，“耕牛都比它走得快。”
    不用他说，大家都惊呆了。现在，所有人心里都隐隐地盼着它赶快落下，它已经挑战了每个人对流星的心理认知，并越来越考验每个人的心理耐性。
    “这像不像一个隐喻？”鲁旦脖子都抬得酸了，“人人都爱流星的短暂、绚丽，希望它能多留一会儿，许个愿，多欣赏下。但一旦它像天上那个流星那样，人们又开始盼着它消失了。因为如果它不快些消失的话，刚才投入的热情就变得可笑起来了。”
    “鲁旦就是有这本事，”布诗说道，“他的话虽然往往很有道理，但是听着就是气人。”
    “对，他就这德性。”依依狠狠地拍了鲁旦一下。
    “那是因为我说到你们心里去了，”鲁旦得意地说，“刺到你们了。”
    “得了，咱们也不等它消失了，看虎步赛去。”小白领头朝观礼区走去，“去的晚了，我爷爷非得揍扁我。”
    一行五人朝观礼区走去，走了一半，那流星终于消失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鼎阳广场的人少了许多，该进场的已经进场了，进不了场的也就都散了，何况，夜已深，人们三三两两地回家，去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还有工作要做。
    看门的王叔已经关了大门，只留了一个供一人进出的窄门，他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看到小白他们来了，王叔遥遥地朝他们招手，“小白，快点，翁军主和翁白将军都到了，你小心又挨揍。”
    小白对着王叔做了个鬼脸，一行人鱼贯而入，王叔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就等你们了。”
    两人走过长长的过道，两旁高耸而立的，就是巨型看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