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果然冰雪聪明,”吴胜道,“贫苦之人最易受到欺负,我们特意组织了一批江湖豪杰,咱们打抱不平,为百姓教训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
“他们可以报官啊。”扶郎又皱起了眉,看到现在,她心里越来越不舒服,这种种,全是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事,甚至比昨日那些银色巨人还要古怪,挑战了她许多既定的看法,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个世界也太……无趣了。
“郡主,自古以来,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就是常态,无钱无势的百姓想要告官、告有钱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吴胜观察着扶郎的神态,木瑶完全没有兴趣,自古走去坐在了门口的椅子上,发起了呆,“扶郎姑娘,这个世界的面目,和你想象中不一样吧。”
扶郎默然,她走到众善堂尽头,坐到了太师椅上,门口的木瑶不知什么时候跑出去了,一个女仆进来,奉茶,然后被人赶着似的疾步出去了。
“吴胜,你还真是个手眼通天,富可敌国的人物,”扶郎突然开口说道,“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巨大的财力、物力、人力,这本是朝廷都不易做到的事情,你却办到了。”
吴胜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没想到转眼之间,这个看起来不谙世事的郡主竟然想得这么深,他决定遏制一下事情的走势。
“郡主说笑了,”吴胜也坐了下来,端起盖碗,轻轻撇了撇浮起的茶叶,慢慢地喝了一口,“在下出身贫贱,后来因缘巧合,赚了些钱,自然想要回报一下依然在苦海中挣扎的同胞,哪里就有郡主说的那么严重了。”
“你不用解释,其实,我倒是挺佩服你这样的人,”郡主浅浅地喝了一口茶,“白手起家,心怀天下。你说的不错,我出身皇家,身边的人非富即贵,他们和我一样,从来没有为生计操过心,同样的,他们也没有你这样的志向、能力。纨绔子弟少伟男,确实是。”
“扶郎姑娘过誉了,在下草木之人,哪里敢和皇族贵胄相提并论。”吴胜道。
“你不用太谦虚,”扶郎说道,“你做的这些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郡主如果愿意帮忙,那实在是百姓之福,”吴胜拱了一下手,“不过,现在南封正在重建,高国郡、可苗郡、北凉郡又出现了三个奇异的国家,国家正处于艰难时期,吴胜作为大可国的百姓,倒是想要出一份力,就是现在无处着手,郡主知道朝廷现在对那三个异国有什么打算吗?”
“这种事情,我倒还真没操过心,这样吧,回去我帮你问问父王,他应该知道。”
“多谢郡主。”
“你想出力,还谢我,”扶郎笑了,“你这个人真有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吴胜沉吟了一下,“这样吧,就在此处朝东二十里的陈留镇,有一所我们的亡苦学堂,那里虽然也是算是天子脚下,皇城根儿边,但孩子们还没见过一个郡主,如果郡主能去给他们讲讲宫廷礼仪,让他们见见皇室风范,相信会给孩子们留下很深的印象,以后里面出个宰相都不一定。”
“我哪儿有那么厉害啊,”扶郎嘴角弯了一下,但这个提议确实让她很开心,“不过我但是真想去见见那些孩子们,我还没做过先生呢。”
“好,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现在就去?”扶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恩,难道郡主不方便吗?”
“方便倒是方便,”扶郎笑了,“只是我之前做什么事,都要拖很久才能成行。不过这样也很好,雷厉风行,好,那就现在去!”
吴胜和扶郎出了众善堂,奇怪的是,也没见他吩咐,一辆很舒服的马车已经停住了门口。
“木瑶呢?”扶郎问道。
“可能去金鱼池了吧,她最喜欢那里,”吴胜道,“咱们不需要管她,这里就像她的家一样,而且,木瑶也不喜欢去学堂那样的地方。”
“那好吧。”扶郎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热,她低声应着,被丫鬟扶着上了马车,吴胜对不远处的陈广做了个手势,也上了同一辆马车,等马车离开,陈广点了三十名刀手,骑上马,远远地跟在马车后面。
虽然看起来是临时出行,但道路却被扫洒得干干净净,连路两旁都被天衣无缝地布置了许多花卉,有许多葩种根本就不是这个节气应该有的,全是从温室中、从南方运来的,虽然郡主全程只朝外看了一眼,但为了这一眼,所有人力、物力的投入都有了价值。
吴胜始终认定,处理真正重要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要处理好。
任何一个看起来没有用的细节,可能都会决定最终的成败。
郡主虽然只朝外看了一眼,虽然她可能都没有注意到有些花不应该开在这个时节,但那明艳的花朵温暖了她,干净、微微湿润的土路抚慰了她,总之,当她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时,她的脸上是有笑意的。
“我真不知道要和那些孩子们说什么?”郡主坐在吴胜的右侧,和他说话时,她并没有扭头看他,倒不全是因为离得近、害羞,而是因为她左侧的脸比较好看。
“郡主多虑了,孩子们是一张白纸,是活在一个小天地里的草,对另一种生活的每个枝节,他们都充满了无限的兴趣。你对他们来说,就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天地,你所习以为常的一切,他们都闻所未闻,所以郡主只需要说你想说的东西就行了,我保证孩子们一定会听得入迷的。”
“你说得真好,”郡主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你这个人,长得像个工匠,活得像个富翁,说话却像个帝王。我皇爷爷有时候也用这种语气说话。”
“是吗,那草民真是荣幸了,”吴胜话中的嘲讽语气郡主没有听出来,“我倒是常常看些资治通鉴之类的书,也看过戏台上的帝王将相,只是,真做皇帝,恐怕会很不一样吧。”
“那当然了,当皇帝很难的,要想着全天下,还要想着平衡朝廷中的各种势力,哪儿像书上和戏中那么简单、那么戏剧化啊。”
“郡主说的是,”吴胜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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