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烟尘》第二百零五章 窝囊皇帝

    “陛下，何事如此恼怒？”
    “朕可能是有史以来最窝囊的皇帝了，”弘孝帝气得两手发抖，胸口兀自起伏着，“被迫在一个后花园中登基，大可国十三郡只剩三个，还有一个是遥远的凉水郡！四面楚歌不说，好不容易南封皇城修得有些样子了，又让我搬到地下！欺人太甚！”
    “陛下，大可国都差点没了，还争这些做什么？”皇后抹着泪儿，“人在屋檐儿下，不得不低头。”
    “朕是皇帝！”
    “皇帝，如今这年月，都是神仙打架，人间的皇帝……”皇后只顾嘴巴过瘾，眼看着弘孝帝脸子拉下来了，急忙住了嘴。
    弘孝帝那一股子劲儿突然也泄了，“罢了，安危要紧，传朕口谕，把南封城的匠做全部调入地下庇护所，拓宽，修建宫殿，朕岂能住在和草民一样的环境中。”
    “就怕来不及吧。”
    “那朕宁愿死在地面上，死在皇宫中！”弘孝帝又激动起来了。
    皇后叹了口气，眼泪垂落下来，“也不知道我那可怜的郎儿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你还用心疼她？她现在可是亡苦国的皇后，人家占着大可国七个郡，可比你这个皇后威风多了！”弘孝帝阔袖一甩，发出了愤怒的破风声。
    “她是我的女儿，当娘的永远会记挂自己的女儿，”皇后泣泪不已，“亡苦国虽然地盘大些，但他们那里没什么能人，谁能保护我的郎儿啊。”
    “你倒是什么都清楚，”弘孝帝想到这里，又是长叹一口气，“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即使皇家也不例外。”
    “扶郎呢？”亡苦帝高烧退去，从昏迷中夺回了意识，开口第一句，先问扶郎。
    “大哥，那女人竟敢行刺你，你还如此记挂他，”陈广这些日子来和吴胜有了些隔阂，但吴胜这次鬼门关脱险，又令他将旧日的情分加倍拾起，对扶郎的那点好感与同情也全都消失了，“刘宰相把她软禁在后面了，要我说，干脆杀了她算了。”
    “胡闹！”亡苦帝一急，呵斥道，这使他剧烈咳嗽起来，眼前一黑，险些又晕了过去，床前立刻跪了一地。
    亡苦帝急促地呼吸着，“朕没事儿，你们都出去吧，把皇后请来，不许对她无礼。”
    群臣低着头，互相交换了眼神，膝行退了几步，躬身退了出去。
    亡苦帝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扶郎那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床前，吴胜想要撑着坐起，手臂一软，又躺回枕上，扶郎迈前了半步，又慢慢地退了回去。
    “扶郎，你没事儿吧，”吴胜扭转头，微笑着，“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只这一句，扶郎冷冰冰的脸孔上突然淌下了滚烫的泪，她摇着嘴唇，一言不发。
    “我最喜欢你咬嘴唇的样子，”吴胜微微笑着，轻轻说着，他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许是病的缘故吧，“来这里，坐我身边。”
    扶郎还是没有动，但她终于开了口，“你可以杀了我。”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你做了你认为对的事，要怪也只能怪我没有对你解释清楚。”
    “你还认为这是解释的问题吗？”这句话解除了扶郎的柔情，薄怒令她身上又有了力气，“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劫后余生，你这皇帝又坐稳了？”
    “我们都活下来了吗？”吴胜笑着，“我还以为这是来世呢。”
    “我没心情和你说笑，”扶郎转过身，“把你的笑话留给你的主子天之国人听吧，如果他们还想听的话。”
    吴胜苦笑着，“经过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就是再愚钝，也不会和天之国人合作了，我一会儿就下令，”他停顿了一下，调整自己的气息，“派遣使者和大可国合作，我甚至愿意把高国郡归还你的父亲。”
    “又是一块飞地，”扶郎冷笑着，但是她的态度明显软化了，“懂进退，知取舍，你这皇帝倒是做得。”
    吴胜又挣扎着要坐起，疼得连吸凉气，扶郎心中一软，上去扶住了他，吴胜握紧扶郎的手，坐直了，却不放开，扶郎用另一只手把旁边的靠枕竖在他的身后，让吴胜靠了上去。
    “你原谅我了。”吴胜笑道，他突然看起来没有那么痛苦了。
    “我不是一个小姑娘了，我不再像以往那么容易相信人，”她看了他一眼，“也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原谅人。”
    “我就喜欢你这种理智的样子，”吴胜笑道，“那就走着看吧——如果这个世界还有未来的话。”
    这个世界真的要完蛋了。
    雷萨闷闷地想着，他驱动那庞大的海王兽，又一次浮出了水面，海王兽的状态不太好，以往再强的风浪也影响不到这种能够深潜上千米的巨兽，但前几日那压迫下来的巨大天盖令整个海洋都翻腾了起来，把几乎所有的海洋生物都折腾得七荤八素，虾碰到了蟹，龟撞上了鳖，鲨撞上了鲸，海王兽互相碰撞者也不在少数，还有百十个雨之国人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雷萨切换到了地面呼吸模式——和所有雨之国人一样，他从出生就具备水中呼吸的能力——在他的海王兽周围，陆陆续续浮出了许多小些的海王兽。
    “我还是低估了天之国人的能力，”雷萨看向身边抱着雷米的米拉，“躲是躲不了了，我要再赴大可国。”
    “我们同去。”
    “不，这次我自己去，”雷萨道，“群体作战已经失去了意义。”
    “至少带上你的亲卫队。”米拉劝道。
    “他们已经跟不上我了。”雷萨环顾周围，离他最近的那些海王兽上就是他的侍卫，再外面是控熊部落的战士，还有一些来送行的猎人。
    “你去了，恐怕也于事无补吧。”米拉劝道。
    “我不能再躲在海下面猜测了，”雷萨深吸一口气，他的体型开始膨胀，毛发也变得浓密起来，“控熊部落也不能再缺席了。”
    雷萨变成了一头巨大的猿，比他以往的变化要更高，更壮，他转身环顾了四周，双手捶胸，发出了巨大的吼声，高高跃起，朝岸边的雨林跳去，它跳得如此之高，竟然超过了那摩天的雨林顶部，而且没有落下，一路向西，飞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