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烟尘》第二百九十二章 江山无限

    吴胜默然。他眼睛的余光扫过了南方的南封城，无限江山也随之一扫而过，然后，他的目光收了回来，全部落到了一株兰草上，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这棵蕙兰有些缺水了。”
    这句如此简单的话，险些令扶郎流下眼泪。
    怎么样的寂寞，才能令这个前不久还睥睨天下的帝王注意到一株兰草的干渴？
    扶郎拉住了吴胜的手，“那咱们就给它浇浇水吧。”
    方介儒被弘孝帝传入了宫中。
    从走入紫宸殿的那一刻起，一种阴冷的紧张感就笼罩住了方介儒，他放慢了脚步，思索着如何奏对。
    弘孝帝在紫宸殿北侧的凉阁接见方介儒，礼部尚书乾恪站在阴影中，完美地化身为弘孝帝的影子。
    “方爱卿，坐下吧。”弘孝帝比往日里更添了几分和蔼。
    “谢陛下。”方介儒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想来爱卿已经见过慧德法师了？”弘孝帝边轻描淡写地说着，边端起盖碗喝茶，他没有看方介儒。
    “臣还没有见到法师。”方介儒腾地站了起来。
    “坐，坐，”弘孝帝笑道，“爱卿不用紧张。”
    方介儒又慢慢地坐了下去。
    “你应该去见见我那个四弟，和他好好聊一聊，”弘孝帝微笑起来，“毕竟，他曾经是皇位继承人。”
    “陛下，恕臣之言，归德王依然是皇位继承人。”方介儒慢慢地说，他手心起了汗。
    “大胆方介儒！你这是叛乱之言！”乾恪突然大喝一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方介儒连看都没看他，更没有回应他的呵斥。
    “乾恪，不得无礼，这毕竟是我们的宰相，”弘孝帝呵斥了一声，转向方介儒时，他的声音又温和了起来，“原来宰相是这么想的。那么，宰相想怎么做呢？帮助四弟推翻朕？”
    “臣不敢，”方介儒又站了起来，“臣建议陛下先召见归德王，听其言，观其行，察其心，然后再做定夺。”
    “听其言，容易，观其行，也不难，”弘孝帝盯着方介儒，“但是察其心，又如何能够做到？”
    “这圣人之言已传了两千年，向日里，只能靠察其表情，窥其独处来判断，不过今日不同往时了，”方介儒微笑着，“我们有了秦博士，他有一种发明，可以察人心之喜怒，陛下可以采用之。”
    “是吗？还有这种东西，”弘孝帝眼睛一亮，“倒是很有用的发明，朕还真需要一个。”
    “臣带来了，”方介儒拿出了两样东西，一个原木色的圆盘，一个巴掌大的可视屏，他目视弘孝帝，“臣为陛下演示一番？”
    “准。”
    方介儒拿着圆盘，走到了一根柱子旁，把圆盘按在了柱子上，那圆盘微微一变，变得和柱子的颜色一模一样。
    “这圆盘可以扫视整个大殿，获知大殿内每个人的心跳、呼吸、体温、出汗量等，同时全都会在这个可视屏上显示，”方介儒亮出了可视屏，上面有三个人的数据，“可以选择关闭特定人物的数据，”方介儒把弘孝帝的数据关闭了，“在每个人后面，都根据数据分析了他此刻可能的心情，兴奋、激动、迟疑、害怕等，可视屏也会根据秦店收集的海量数据，直接给出结果。”
    弘孝帝接过了可视屏，他看向方介儒的名字，后面给出了分析，“平静”。他又看向了乾恪的名字，后面的结果令弘孝帝微微一愣，“狐疑，不安”。
    弘孝帝看向了乾恪，“乾恪，如果武威王帮助慧德法师夺了帝位，你会转而侍奉新皇吗？”
    乾恪猛地抬起了头，吃惊地看着弘孝帝，“陛下，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朕是说万一。”
    “那臣也看不到那一天，如果局势不利，臣一定与逆贼拼死作战，死于阵前而后已。”
    弘孝帝扫了一眼可视屏，上面出现了两个刺目的红字，“撒谎”。
    弘孝帝冷笑起来，“很好，你果然是个忠臣。”
    乾恪低下头，偷偷地瞄了可视屏一眼。
    “方爱卿，你说得对，朕决定先见一见四弟，”弘孝帝微笑着，“你去传朕的口谕吧。”
    “遵旨。”
    方介儒出了紫宸殿，走了好一会儿，离开了皇宫。他那辆轿车停在宫门外，方介儒上了轿，输入了“安国寺”，微闭着双眼，任由轿车朝南行去，他这轿车虽然很古怪，但是十分实用，能爬台阶、能自动驾驶、能短暂飞行、防弹、具有一定的攻击能力（四根轿杠中藏了四种武器）等，更兼外形颇为守旧，在流线型的车阵中，反而显得十分独特。
    而且颇受孩子们喜爱。
    轿车安安稳稳地停到了安国寺外，迎客僧看到他，笑脸相迎，殷勤地迎着他入了方丈之室。
    “方丈，我奉旨宣慧德法师入宫。”方介儒和慧通方丈寒暄了两句，说明了来意。
    方丈微微一笑，“慧德法师正在等候。”
    “已经猜到了吗？”方介儒笑着说，“慧德法师真不愧这个慧字啊。”
    “这样的慧，少一些也罢了。”方丈淡淡地说。
    “方丈住持这皇家寺庙多年，此种事情，想来也见得多了吧。”
    “见得多，也不一定会习惯，皇家寺庙，也是清修之地。”方丈道，“贫僧说得太多了，居士还是去见慧德法师吧。”
    方介儒站了起来，“告辞了，改日再来向方丈讨教佛法。”
    “涤石，你来了。”慧德盘腿坐在蒲团上，听到禅门打开的声音，他看都没有看，“请坐。”
    “慧德法师，”方介儒礼赞了一次，“久违了。”
    “我倒是觉得，一切都如同昨日，如同此时此刻，”慧德看了一眼方介儒，“我要跪下接旨吗？”
    “是口谕，法师是方外之人，听着就可以了，”方介儒正容道，“陛下宣慧德法师明日一早进宫面圣。”
    “知道了，”慧德道，“涤石，请坐，我已经泡好了茶，我们不妨做长日之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相向而坐，好一会儿，依然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