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烟尘》第三百零一章 一点小事

    记者团们被机器仆从领到了一个无防护的平台上，没有顶，没有护栏，白云晃晃悠悠随着长风飘过，但是记者们都没有感觉到害怕，因为平台，实在是太大了。
    秦博士很准时地出现了，但是他一脸的不耐烦，因为这点小事儿耽误了他的实验，实在是太不划算了，如果不是因为承接这件事对秦店具有极大的宣传效应，秦博士一定会拒绝的——他对地球上的事情越来越不关心了。
    “胜者是归德王。”
    秦博士说完就走了。
    记者们面面相觑。
    就这？
    这节目怎么做？
    好在秦博士虽然走了，但是接着飘来一个机器人，它放出了投票结果。那些数字浮动在空中，十分的详细，包括每一个时辰、每一个郡的选择数据，以及它们的汇总，可以看到，弘孝帝刚开始是有着优势的，但很快归德王的曲线追了上来，期间两条曲线短暂地绞杀了一阵儿，然后弘孝帝又开始压制着归德王，也许那些白面还是起了作用，对很多人来说，肚子还是比脑子重要。
    但是，在最后一刻，在安国寺大火事件后，归德王的票数超过了弘孝帝，并一直保持到了选择截止时分。
    “观众们，我们迎来了大可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一刻，”一个漂亮的女记者站在镜头前，紧张又欢脱地快速说道，“归德王在全国选择中超过了今上，按照之前的约定，归德王将取代弘孝帝，登基为新帝。据称，这次更替全程由秦博士保障，那么，他将如何做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记者话音刚落，只听到破空之声响起，难以计数的机器人从空中别墅腹中飞出，朝北方一百里处的南封飞去，在飞行过程中，它们的颜色全部变成了金色。
    记者们慌忙返回自己的飞行器，尾随机器人大军而去。
    弘孝帝坐在龙椅上，面如死灰。
    他想到过这个结果，但那种想法只是蜻蜓点水地从他脑中飞过，虽然选择网选帝这种方式他是被迫的，但他对当选本是充满了自信的。
    但是这个结果，这个结果……
    未免也太儿戏了。
    弘孝帝把脑袋埋在双手之中，从登上帝位开始，他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难道说，这一切都不该属于他吗？他哪里做得不对了？即使有些事他做得狠了一些，但也不过步前人后尘而已。
    他的手不干净，谁的手又干净呢？
    大庆殿外，一排排机器人从天而降，站满了殿外的整个广场，半空中，更多的机器人警戒着，羽林军刚开始还朝这里靠拢过来，但看到后来的阵势，全都畏缩不前了，再加上弘孝帝既然已经被选下去了，他们也就不用再忠于他了。思想上一想通，羽林军们立刻卸下负担，停在几百米外，权做围观了。
    归德王到了。
    他是步行来的。
    一大早，归德王慢慢地从烧成废墟的安国寺出发，一个人步行朝南封城走去，朝皇宫走去。
    在南封城外就有许多人自发地跟在了他的后面，进入南封城后，这个队列更为庞大，等走到皇宫门口，半个南封城的人都跟着他到了这里，还有更多的人正涌过来，羽林军对这种事情还是很专业的，他们迅速围了过来，拦住了市民——禁城不是白叫的，皇家的尊严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这么多人跟着，归德王从没回头看一眼，羽林军出来拦截群众，他也视若不见，他的态度一如前两日走入南封城的那一刻，好像走在荒野中，走在寂静中，人们纷纷被他这种态度折服，钦佩地目送着他走入宣德门中。
    归德王朝大庆殿走去。走得那么坦然，那么轻车熟路，只在涂着醒目标志的记者团飞船降落时斜眼看了一下。
    归德王穿过机器人之阵，站在了大庆殿前。在大殿的深处，在那张龙椅上，坐着他的哥哥。
    记者团的长枪大炮全对准了殿门。
    归德王迈了进去。
    在那一刻，他的态度变了。
    变得谦虚、恭敬。
    他小步伐地、快频率地趋向弘孝帝，在整个大可国关注的目光中，归德王走到了弘孝帝跟前，他亲热地、用力地握住了弘孝帝的手，还没有说话，眼睛先有些湿润了，“二哥，辛苦了。”
    弘孝帝看向归德王的眼睛，他的眼睛赤红，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三弟是如此的可怕，“这么多年了，原来我始终没有看透的，是你。”
    “二哥，你瘦了，”归德王始终在自己的语境中，“你太累了。既然二哥以孝名世，就去多陪陪父皇吧。”
    “多谢三弟。”弘孝帝哑着嗓子，他甩掉归德王的手，慢慢站了起来，但还是踉跄了一下。
    玄驻王朝着殿外走去，他突然转过了身，“重修安国寺吧，那毕竟是你住了许久的地方。”
    “朕下的第一道旨意，就会是重修安国寺。”
    玄驻王笑笑，转身离去。
    记者们涌了上去。
    “谁能想得到呢？”
    从秦店的机器人飞向皇宫开始，艮岳的吴胜就一直通过荧幕关注着事态的进展，看到弘孝帝走下皇位，黯然离去，吴胜摇头叹息道。
    扶郎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你的父亲不再是皇帝了。”吴胜看着扶郎，“短短一段时间，你的夫君和父亲都失去了帝位。说起来，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你们本都不应该坐在那种位置上，”扶郎平静地说，“比起那个，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命运吧。”
    “我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吴胜也平静地说，“归德帝一定会杀掉我。”
    “三叔一向是个仁慈的人。”
    “现在，他不需要是了，”吴胜笑笑，“从亡苦国灭国那天，我就应该死了，现在只不过多活了一段日子罢了。”
    “如果三叔真地对你下杀手，我会陪着你的。”
    “不，你要活下去，你还年轻，”吴胜的目光突然令扶郎想哭，“和你在艮岳这段日子，我才真正明白了男女之情的美好，我才懂得了平淡日子的妙处。扶郎，你是个好姑娘，现在的世界已经翻天覆地了，女人在这个新世界能够过得更好，即使不在皇家，你也可以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过好它，为了我，更为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