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路口会合路海晔后,由路海晔带着他们朝巷子里钻去。
“小子,换了个形象,不错嘛。”路海晔打趣阎皓默,阎皓默微微笑了笑,这样的神情让萧堇恍然,她心里的阎皓默一直都如一个孩子一样,今天却会沉稳的微笑。
是衣服带来的错觉吧,她这样对自己说。
巷子里堆了很多东西,杂乱无章,到处拉起的线上挂得五花八门,衣服、毛毯、被褥……什么都有。相同点是,挂着的东西都破旧不堪。有人拉开门,不管不顾就倒出一盆水,“哗啦”一声,险些泼到三人身上。
“走路不长眼啊?”泼水的大婶白了他们一眼,重重关上门。
这里是社会的最底层,住着最没有素质的人群,整天除了生计,再没有精力想其他。越往里走,萧堇的心里越难过,夜里的巷子有些黑,她趔趄了下,走在她身前的阎皓默拉住她的手。
“萧姐……等下,在阿姨面前我就叫你小堇了。这里黑,你拉着我会好些。”
他牵起萧堇的手,这是第一次牵萧堇的手,冰凉柔软,冷进他心里,让他的心变得沉重。他想永远牵着这只手,把自己能给的温度都给出。
可是,他要怎么做……
从手里传来的温暖,让萧堇的心稍许安下来。
七弯八拐,到后面萧堇开始佩服路海晔,他怎么记得这么复杂的地形。现在就算让她马上走出去,她都找不到路。路海晔停在一扇门前,努努嘴。萧堇站到门前,开始紧张,她看看四处,这巷子内,每扇门看起来都一样。
“你确定是这里吗?”萧堇问了声,其实不过是想掩饰内心的恐慌。阎皓默知道萧堇紧张,她手心里沁出很多汗水。
阎晧默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说:“请问,有人在吗?”
半晌无声,阎皓默再轻轻敲了敲。
门里传来细微的声音,还有铁链声,过了好一会,门才轻轻拉开一条缝。屋内比屋外还要黑,三人没办法从拉开的门缝里看清任何东西。
阎皓默觉着萧堇的手捏紧了他。
“阿姨,您开开门,我和小堇看您来了。”阎皓默对着门缝说了句。
他觉得叫小堇还挺顺口。
门缝里犹豫了很久,一个沙哑的声音说:“你们找错人了。”就欲关上。
“等等!”萧堇撑住门,喊出声时,泪已下来。
“妈……”
萧堇扶在门上的手在轻轻的抖,门里依旧无声。阎皓默的心一下抽紧,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能握紧萧堇的手。
“妈,爸走了,在这个世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以前无论发生过什么事,女儿都忘了,都想不起了。妈,我很想你,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都找到门前还不肯跟我相认,你就忍心看我一个人孤单单的活在这世界上吗……”
萧堇的头低下来,泣不成声。
片刻后,门在“吱呀”声中打开,屋里没有灯,浓烈的霉味扑鼻而来,从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个妇人,早已泪流满面。
“小堇,我对不起你们啊……”她才一句话,萧堇已上前抱住她,母女两人轻声哭着,萧堇以为,她对母亲的记忆早就已经丢失在记忆里,随着岁月长河越来越远。再见面时,才发现原来一切不过是被她压到心底。母亲的声音,样貌,一切都如烙印一样深刻,无论经过多少岁月,她们还是能在人群里一眼认出对方,这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可以相依为命的牵引。
阎皓默和路海晔站在一旁,一直等到两人哭完起身。
“妈,你今天晚上就跟我回去,咱不住这了。”萧堇说着就要拉萧妈妈走。
“这……”萧妈妈回头看了看,“这就算要搬,也得收拾东西吧。”
“那现在就收拾吧。”萧堇拽着萧妈妈想进屋,被她拦住。
“小堇,妈妈今天收拾,明天搬,好吗?”
萧堇知道,她妈妈是不想让她看见屋里的寒碜。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妈妈住在这样的地方,这里肯定时常有小偷强盗出没,否则门后为什么要用铁链锁起来。她还想再说什么,萧妈妈转移话题,指着一旁站了半天的阎皓默问:“他是……”
“我是小堇的男朋友。”阎皓默笑了答。
萧堇瞪他一眼,没反驳。萧妈妈认识路海晔,前几天他来找过,从路海晔走的时候,萧妈妈就知道,过不了多久,萧堇一定会找上门。萧家的人都善良,萧家的女儿绝不会忘记忠孝礼仪,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当年她离开,萧堇一滴泪都没落,抱着她的布娃娃站在父亲身边,目送她走。
那样的目光,让她很难想象这个女孩只有3岁。
可是她还是走了,让她庆幸的是,就算她没有在萧堇身边,就算萧堇16岁便失去父亲,萧堇还是长大了。她没有学坏,她没有堕落,她还有一个很帅,看上去很可靠体面的男朋友。
“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小堇。”萧妈妈对阎皓默微微笑笑说,阎皓默对她点点头。
萧堇听萧妈妈的话不开心了,挽着她的手臂嗔怪的说:“妈,你这说的什么话,反正以后你一直跟我在一起,你也要照顾我。别弄得像以后你就要离开我似的。”
阎皓默今天话很少,说出来的语调与平时完全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在萧妈妈跟他说这句话得时候,他忽然就觉得肩上的担子压了下来,很沉很沉。今天的萧堇很开心,没有往日那副大姐姐的神态,从见到妈妈开始就一直在撒娇,他喜欢这样的萧堇,也喜欢坚强的萧堇。可是,一向心里阳光的他,预见了某种伤感,他隐隐担心着,萧堇的天,要塌了……
在带着萧妈妈一起回去的路上,萧堇打了个电话给韩玲玲。韩玲玲对此并不介意,她说如果不嫌地方小,就三人一起挤着好了,人多热闹。这句简单的话让萧堇又是一阵感动,虽然汪鼎然给萧堇的薪水不低,但要找大些的房子,恐怕还是有些紧张。阎皓默显然发现了这一点,他有个想法,在看着萧堇甜美的笑容时,愈发肯定了这个想法。
已经夜深了,同路海晔道谢告别之后,三人一起回到住处。韩玲玲已经将屋子收拾干净,萧妈妈放下东西后,矗在原地。
“妈,坐啊。”萧堇往一旁挪了挪。
萧妈妈看着干净的沙发犹豫了,她身上都是污渍,还带了些味道。萧堇恍然想起,起身到衣柜里找出自己的睡衣,拉着萧妈妈进到浴室里,拧开温水的水龙头。
“妈,我帮你洗干净,今天先穿我的衣服,明天我去给你买几套好点的。你那衣服就别穿了,来,脱下来吧。”
萧妈妈窘迫的站着:“小堇,我自己来吧。”
“怕什么,你是我妈妈。”萧堇不依,伸手去解萧妈妈的纽扣,萧妈妈见拗不过,赶紧退了一步说:“我自己来……”
她脱下衣服,萧堇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这么窘迫,她身上一道一道的伤口,有些还在渗血,有些已经结疤。伤口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打造成的,萧堇咬住唇,她不敢问,她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两人洗了近一小时,萧堇小心翼翼的清理伤口周围,怕弄疼了妈妈,又得帮她洗干净那些污垢,她比照顾一个新生婴儿还要认真。终于洗干净后,萧妈妈看着萧堇笑了,却笑得满眼泪花。
反哺,在这冰冷的世界,还有几个子女能做到。就算辛劳半生,她亦是个幸福之人。
“那,今晚怎么睡啊?”韩玲玲看着余下三人为难了。
“我睡沙发吧。”阎皓默说,不过他180的个子好像塞不进沙发里去。萧妈妈为难的看着韩玲玲说:“不介意的话,我跟你挤挤吧。”
“噢,不介意不介意。”韩玲玲急忙摆着手说,她似乎没反映出萧妈妈话里的意思。
“妈,我们……”萧堇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阎皓默,低声说:“我们分别那么多年,今天我想跟你睡。”
萧妈妈依旧微笑,“来日方长,放心吧,妈妈不是不开明的人。今天折腾这么久,都早些睡吧。”
说完犹自先进了韩玲玲的房间,韩玲玲此刻才反应过来,指着客厅里的两人,好奇兮兮的说:“你们……不会吧!”
“嘘!”萧堇手指竖到唇前,示意了下屋里。韩玲玲表示知道,进屋关上门。
剩下两人陷入尴尬的境地,萧堇看着阎皓默,眼神清透。今天这个男孩给自己看到的是另一面,在巷子里,他们的手紧紧相握时,她的心是动了的。只不过太迫切见到妈妈,被她忽略了罢了。
19岁,我怎么能对你心动……
萧堇甩了甩头,努力忘记那偶然的悸动。阎皓默不自在的说:“萧姐,你去睡吧,我沙发上将就一下就好。”
“明天被妈妈看到就穿帮了,进来吧。”
听她说完这句,阎皓默开始紧张,虽然他经常在梦里拥着萧堇入眠,却没想过机会来得这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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