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牙婆无赖的行为,着实令人大吃一惊。
一方面可以看出来,她是真的很想把这个姑娘给卖出去。而另外一方面,也可以看出来,这个时代的小商小贩,有着一种过于不当人的奸诈。
林暖暖对这些事情,心中有气,但是也无赖。
毕竟奸诈的小商贩到处都有,已经是时代的风气。
但是只要有人开始坚持诚信以及顾客至上的态度。这种人、这种行业,自然会消散殆尽。
而这一切,都要依赖于商品经济的发展。
所以,与其与这个牙婆置气,不如从根源上拔掉这种人。
当然想个办法,让她气不顺,也是可以的。
此时被抱着大腿的乔松柏左右为难,心里面却更加确定,绝对的不会要这个女的。
无赖之极,而且太会察言观色,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些都是主人家用奴仆的大忌,当年相府那些丫鬟丑恶的嘴脸,再次袭上心头,乔松柏异常烦躁地握起拳头,准备把人从身上强行扒下来。
而这时,林暖暖却突然开口了:“这才二十多个人,乔伯,要不把这个姐姐带上吧。不然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凑上那一百个人头啊。”
林暖暖这话是掐着嗓子说的,故意在一百这个词的时候捏尖了嗓音,着重强调。
果然,牙婆一听到一百这个词,眼睛都瞪直了。
一百个啊,这可是一百个啊。纵然这条巷子的牙行里面没有这么多人。
但是自己可以从官牙那边借啊,倒手卖一卖,少说也赚上两、三百两银子啊。
顿时,那个抱着童子大腿、让自己说胡话的丫头,就显得极为碍眼了。
“去!”想到这里,牙婆揪着那个娇姑娘的头发,就要把她薅下来。“别挡着你姑奶奶做生意。”
而那个娇姑娘,即使被揪着头发,也死死抱着乔松柏的大腿。
一百个,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的身份特殊,是罪臣之后,一般人家,知道这个消息,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而这三个人不一样,那个点头买人的“管家”,很明显才是三个人中地位最低的那个。一般的奴仆,是由那个小姑娘同意的。而罪臣之后,全部都是由这个童子否认的。
他们连那个残废都愿意收,自己求一求,是最有希望被带走的。
“大爷,求你带我走吧。我在这里……”
这个娇姑娘的话还没有说话,牙婆“啪啪”两巴掌扇了过去,突然地吃痛,让她不由自主地卸力,而这一下就被牙婆从扒拉下来。
见人下来了,牙婆也不客气,直接对着她肚子踹上两脚。
顿时,两脸通红的娇姑娘,捂着肚子,在地上嚎叫,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
林暖暖看到这情况,心都揪起来了。连忙示意,让乔伯把她买下来。
这牙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这种人口买卖,真的是活生生把人当畜生啊。
乔伯收到林暖暖的示意之后,朝乔松柏看了一眼。
乔松柏皱眉看向林暖暖,他也看到了林暖暖的暗示,但是他仍旧坚决地摇了摇头。
既然牙婆已经把事情处理好,就不用担心了。这个女人心思过于深沉,再加上身份特殊,必是祸患。
林暖暖看到乔松柏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撅起个嘴,表示自己不满。
而这两人的动作太明显了,就算是牙婆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才是话事人。
所以她立刻改变了战术:“别说,这种城里的娇姑娘,干重活是肯定不合适的。但是无论是给爷们暖床,还是服侍姑娘小姐,都是顶顶合适的。”
她这话,两人都置若罔闻。
乔松柏可以肯定,林暖暖不需要有人给他暖床,或者伺候她做事情。她这么做,完全是动了恻隐之心。
最终,乔松柏选了妥协。买下来,等会去的时候放她自由,两不耽误,也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个我们要了。乔伯付钱。”乔松柏无奈地对林暖暖妥协了。
可林暖暖却追加一句:“这五个我们都要了。”
这种情况下,乔伯麻溜地付了五个人的钱。少爷都能妥协一次了,剩下的四次,也绝对不在话下。
把剩下五个人的卖身契收下,林暖暖等人就准备要走了。
可是还没到门口,牙婆就拦住了他们。
“你们这不是要一百个吗?我啊——有货!”
“你有货?”乔伯看多了这种私牙,如果真的有,她早就拎出来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呢?
牙婆看乔伯确实懂行,也不瞒着了:“我虽然没有,但是官牙那边有啊……”
听到这话,三人就准备抬脚出门。
实际上,林暖暖之所以选择私牙,是有原因的。一来,私牙的奴仆,很多都是百姓穷到养不起自己了,自愿卖身的,多数是身世清白之人。二来,私牙的交接,只需要交接卖身契,不需要其他手段。
官牙则就相反。一来,里面的人,多数是犯人及其家属,不方便管理。二来,交接非常不方便。那些奴仆是登记在册的,一次性买来这么多人口,必会引起麻烦。
“唉唉唉,别走啊,我有办法的……”
牙婆在屋内喊着,林暖暖等人仍旧没留下,直接地往店外走去了。
“先带他们去买身衣服,剩下的人,你们去别的私牙打听下吧。”林暖暖快速安排了接下来的计划。
大批量的奴仆,一下子出门,也很惹人怀疑,所以,她要给这些人换一身正常的衣裳。
另外,虽然不在那家私牙买人了,但是看那个牙婆的意思,官牙那边的人,他们也有办法弄到手。不如去别的牙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乔松柏见眼下人多眼杂,也无法与林暖暖多解释什么,只是点头,让她小心些,便带着乔伯,一起走了。
而林暖暖,则是带着这些人来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里面。
她突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们要是现在杀了我,不是就可以做自由民逃跑了吗?”
身后的奴仆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平民自愿卖身为奴的,多数是没有经过官方登记的,一般只有主人想要用奴仆去占一些田的时候,才会给他们登记在册。所以,林暖暖所说的这话,其实并无差错。
但是,这时代,对人的教育是相当扭曲的。
对主人忠诚,是他们学的第一课。
莫说没有见识的普通人,就连那几个罪臣之后,也不敢起这样的念头。
看到场面气氛极度尴尬,林暖暖后悔失言了。主要是这个地形,确实是犯罪最佳场所来着。
“宿主,你这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吗?”小灵轻而易举地揭穿了林暖暖。
换来的当然是一句“闭嘴”了。
一行人在小巷子里面走了几十米,林暖暖突然喊他们停下。
“在这里等我,我朝你们招手的时候,你们就进我在的那道门。”
此时,外面已经能够听到熙熙攘攘的人流声了。
不错,此处正是郑雅兰开的布庄“霓裳锦衣”的后门小巷。
轻轻敲开院子的后门,很快,就有一个丫头给林暖暖开门。
看到来人是林暖暖之后,丫头吃惊不已,甚至没有看到那些被林暖暖遮掩在身后的人。
“我正好路过这儿,脚有些疼,所以想借这个地方,休息休息。”
林暖暖打发了丫头进前院,而后把过道的门拴拉上,才走到后门口,把一行人招了进来。
郑雅兰这里是有适合这些人穿的衣服的。
林家村工厂里面的工服,是现代设计的款式,不但简约,也非常方便,还有口袋、纽扣一类的东西。
郑雅兰也眼馋这种设计,所以,也拿了一批同样设计的、但是没有带牌子的衣服,放在店里寄卖。
然而,这些东西好是好。可是比起古代那种上衣下裳的设计,缺少飘逸与美感,并不受城里人欢迎。毕竟有钱人只要美美地享受就可以了。这种方便工作的衣服,一无是处。
所以,买这种衣服的,大多数是城市的小商贩们。
一来,他们有一点积蓄,消费得起“霓裳锦衣”的全棉衣服。二来,他们没有脱产,是必须要工作的,这种衣服,正适合他们。
因为对口的位置窄,所以,郑雅兰店里的几百件衣服,还剩下几十件。
林暖暖便想到了,拿过来,给这些人穿。
这些衣服,毕竟是正经衣服,能掩盖这些人奴仆的身份。
到时候,只要让他们挑着空担子,像是要出城进货的样子,就可以很容易通过守卫,而且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可是这些人拿到衣服之后,左看看,右看看,却没有一个人换的。
林暖暖以为他们是没见过,所以特意演示了一下这种衣服的穿法。但是仍旧没人换啊。
这可就怪了。
这批衣服,是仿现代工作服形制,但是考虑到古人比较传统害羞,还特意把衣服设计得长一点,可以掩盖到膝盖上方一点,最后一个纽扣,设计在胯部,既方便,又不死板。
“这……你们莫不是不喜欢这衣服。”林暖暖最怕这点,如果是这样,那她可就犯愁了。
工作服的染色工艺远超过这个时代,所以穿旧如新,只要干干净净,就是新买的那样。
而其他衣服,是新旧很容易看出端倪。一堆穿着新衣服的人出门,又不是上巳节这样的节日,是很容易被怀疑的。
“不是,不是。”连忙有人出来否认。有新衣服,还是棉的,无论这些人之前如何,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就是非常好的东西了。
但是……
“姑娘,我们这没洗澡,哪能穿这种好衣服啊。”
他们这话,让林暖一下子哭笑不得。
这事情,她差点没想到。林家村工厂的工人们,为了保持卫生整洁,要求是每七天至少洗一次澡,热水是煤炭烧的,工厂全权提供。所以工人们洗澡很积极。
以至于,林暖暖都快忘了,古代穷苦人家,半年洗一次澡的都多了去了,身上的虱子等东西很多。
而他们能换新衣服的,也只有新年,可过年是所有人必洗澡的。
所以,换新衣服必洗澡,也就成了惯例。
“没事,你们就穿吧。也不算什么好衣服。如果你们通过考核,成为我们厂的正式员工,这种衣服,每年都发。而且,过年过节,也是发布匹的。这些不算什么。”
林暖暖这话,看上去是在宽慰他们,实际上也是在敲打他们。
进厂了就必有福利,这是林暖暖定下的规矩。
但是她故意说,要这些通过考核才有福利,也是在敲打他们。
毕竟这些人在底层太久了,难免有不好的习性,这是为了生存必须的技能。
林暖暖不会怪他们,只会怪让他们变成这样的阶级。但是,设置一些规矩,让他们严格遵守,用以保证他们不会再犯,是很有必要的。
这些人听到林暖暖说的话,仍旧懵懵懂懂的。因为有些词,是工厂工人专用的,他们搞不懂。但是考核与福利,这两个词听得明明白白的了。
甚至绝大多数人,已经把换上衣服,当做考核项目了。
林暖暖知道他们误会,但也不解释。这种时候,说多了,反而会令他们动摇。
很快,一行人便把衣服换好了。亏在他们是同一批私牙出来的,也没有太多的男女大防问题,都已经习惯了。
把这些人全部送到巷子口,林暖暖又重新回到“霓裳锦衣”,用块破布把所有的衣服扎起来,而后把门栓打开,重新把丫头喊了回来。
“咳咳。”林暖暖看着这个丫头殷切的脸,酝酿了好一小会儿,才开口说话。
她拎了拎手上的包袱说道:“我……我从,就是,你们库房里面拿些工作服回去。那个,就先记我账上哈。等到,那个,你家东家去我那边拿货的时候,再结算啊。”
一句话被林暖暖说的磕磕绊绊的,她着实没做过这个赊账的事情。但是这次出来带的银子属实不多,用来付衣服钱,恐怕买那些奴仆的钱,就不够了。
所以,她必须要赊一回账。
丫头听到林暖暖的话,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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