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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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觉得自己几乎完全被心中那股慌乱占据了全部的心神,以前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她都没有这么慌乱过。无论她怎么哭闹,怎么捶打,刘彻都没有理会过她。一开始,陈娇还会试图叫喊,希望有人来救她。但是每一个人,都自管自地低着头,权当作没听见,理智上,她知道再叫喊也是做无用功,可是却制止不了自己的惊叫。
刘彻抱着她,走到猗兰殿,把所有的人都拦在外面,独自走到里面,打开地道,走了下去。陈娇望着黑乎乎的周围,反而不再喊叫了,她隐隐知道了他们即将到达的和即将来临的。
刘彻站在上次他看着的墙壁前,把陈娇放下。他低下身子,抚mo着陈娇的脸,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问道:“为什么不喊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的,对吧?”
陈娇扭过头,不愿意看他,这个地方,给她一种悲伤的感觉,她只知道自己现在,非常不想呆在这里。
她狠狠地甩开刘彻的手,说道:“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只知道我要出去!”说完,就向外面走去。
“不许走!”刘彻当然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他立马抓住她的手,往回拽。
“放手!”陈娇死命地挣扎。
两人拉拉扯扯之间,忽然有一样东西从刘彻袖间掉了出来,在安静黑暗的地道里,那“咚”的一声,显得异常的清晰。陈娇不觉停下动作,呆呆地望着地上那个在地上闪耀的东西。那东西在烛光下闪闪发光。陈娇心里虽然在说,不要去碰它,不要去碰它。但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靠近,缓缓的弯下腰,伸手去把那东西捡起来。
陈娇第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一颗钻石,一颗罕见的浅绿色钻石。望着这颗钻石,眼中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脑中不断闪烁着很多很多的画面,关于这个浅绿色钻石,关于从前的阿娇,关于他,关于他们的婚姻。原来阿娇一直都在,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她只是不堪那沉重而痛苦的回忆的重负,选择了沉睡而已。
“阿娇!”刘彻走到陈娇身边,扶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你记得的,对吧?”
“你记得,这个是你亲手给我的。”
“你记得,你亲口说过你会永远陪着我的。”
“你记得,我们在这里度过的洞房花烛夜。”
“你记得……”
“是啊。我都记得。”陈娇收起钻石,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耸肩膀,让自己脱离刘彻的掌握,转过身,看着刘彻。
只是一个眼神,刘彻就知道,从前的阿娇已经回来了。
“阿娇!”刘彻脸上满是惊喜,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他伸手想要将她拥在怀里。但是,手在半空中,就被陈娇打掉了,紧接着,他就听到陈娇冷冷地说道:“我还记得,你在这里亲口说过,你要废了我。你说你不需要我了。”
刘彻的笑容不觉凝固住,手也僵在半空,他直直地盯着陈娇的脸,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有着他熟悉的痛心。那是他两年多来,一直刻意忘记的眼神。
“阿娇!”刘彻颓败地收回手,放在自己的额前。
“彻儿,你说,我从来都不了解你。我们的过去,只是大梦一场。”陈娇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打算做什么,但是刚刚接受到的那段记忆,已经完全支配了她,她现在只想发泄,只想让眼前的男人难受。
“这是你亲口说的。那一天,你让我做了一个噩梦,一个永远不会醒的噩梦。”陈娇渐渐走近墙壁,“好了。我忘记了,我可以重新开始了。你的梦再也不会缠着你了,你可以永远清醒地明白地君临天下。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不会再那么傻,你也可以轻松了。”
“现在后悔了吗?还是说,我走了之后,这个地道里的东西还是像阴魂一样缠着你。”说到这里,陈娇忽然转头看着刘彻,那眼神中已经不复刚才的悲伤,而是一种奇怪的癫狂,“如果那样,那我现在帮你毁了它!”说完,她就开始用手中的钻石左一下右一下地去划花墙壁上的笔迹。
“什么静女其姝,什么螓首蛾眉,什么桃之夭夭,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刘彻看到她的动作,脸色大变,立刻上前去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动作,大喊道:“住手!”
陈娇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地屈服了,她拼命地挣扎,可是双手却牢牢地被刘彻抓住,最终在这种拉扯中,钻石的边角狠狠划伤了刘彻的手臂。陈娇看到慢慢渗出的红色血液,觉得身子一软,昏倒在刘彻怀中,眼前一片黑暗。而刘彻,他的手仍然停留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他微红着眼睛,看着那被烛火照亮的墙壁。
“阿娇,我今天跟太傅学了诗经。我给你写一首啊。”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啊,你居然笑话我!你自己来迟了,还敢笑话我。打你打你!”
……
“彻儿,你在写什么啊?”
“没,没什么。”
“喂,我们两三年不见了。你遮什么遮啊,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说,说了叫你不要看的嘛。”
“你坏死了。太傅就教你写这种东西啊?”
……
“彻儿,洞房花烛夜,你干吗带我来这里啊?”
“来看这个。”
“啊,你以前写的。那时候多傻啊。”
“我,不,是朕再加一笔。”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啊!谁准你写这个的,擦掉擦掉。”
“擦不掉的,我用这个珠子写的啊。”
“又来?你每次都这样。欺负我擦不掉。”
……
“阿娇,并不是骗你的啊。我从来就没想过要骗你。”刘彻抱起陈娇,向外走去,地道中回荡着他的话。
***
“陛下从猗兰殿出来了?”卫子夫打发掉陈掌之后,心神不宁地在娇房殿中踱着步,就在她快忍不住离殿的yu望时,终于有一个宫女跑进来禀报。
“回娘娘,是的。”
“那陛下现在去哪里了?”卫子夫微微算了下,从刚才入殿到离去才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听说那女子似乎是昏倒了。陛下又抱着她去了昭阳殿!”宫女答道。
这时,又冲进来一个宫女,说道:“娘娘,陛下刚刚下令召太医令。”
卫子夫听到此处,眉头皱成了峰形,随即她意识到身边还有宫女,便在脸上漾出一个笑容,说道:“你们辛苦啊。都先下去吧。”
“是,娘娘!”两个宫女齐声应道。
很快,殿内只剩下卫子夫和她的心腹崔依依。卫子夫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一旁的博山炉放出的香烟渐渐朦胧了整个室内,日光渐渐斜了,暗了。依依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娘娘,不过是个平民女子罢了。没什么好担忧的。”
“依依,你不懂。”卫子夫摇了摇头。共处十余年,她很了解陛下,那是一个太过骄傲的男人,所以他绝对不屑于去勉强任何人,尤其是女人。可是,今天他居然带着一个一直哭喊的女人到猗兰殿。
猗兰殿,那是他幼时成长的地方,自从他继位之后,便被封锁了,是以她虽然入宫十几年,还为他生下了三个公主一个皇子,却也从未踏入过猗兰殿一步。猗兰殿,那是单属于皇帝一个人的禁地。
不,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能够踏入猗兰殿。卫子夫又摇了摇头。她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看着那人从猗兰殿出来时的震撼。那一刻,她才深深明白,无论她平日如何受宠,无论她为陛下生下多少儿女,都不能改变那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那人会被冷落,会被送到宫外,永远也不能再见到陛下,可是同样的,她卫子夫也永远不能踏入猗兰殿,不能得到皇帝真正的欢心,她的地位永远危如累卵。
可是现在,陛下居然打破了自己一贯行事的原则,强行带一个女子回宫,还带她去了猗兰殿。这分明说明,那女子在他心中,分量不轻。更何况,那女子还一度被安置在后院中……
“依依,带据儿来,本宫想见见他。”卫子夫一抬手,制止住依依的欲言又止,露出一个笑容说道。
“是,娘娘。”依依伺候了卫子夫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她其实是一个意志极为坚定的女子,外柔内刚,很多时候,如果她做了决定,别人再多的宽慰、劝解都是多余的。
****
披香殿。
“娘娘,此事千真万确,椒房殿现在都人心惶惶的。”一个宫女跪在王灵面前说道。
“是吗?难得我们的皇后娘娘也会发怒啊。”王灵靠在床上,微微扯了扯盖在身上的毯子,脸上似笑非笑。
“娘娘,连皇后都如此失态,陛下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在一边拿着扇子的宫女阿静低头说道。
“阿静,好了。”王灵瞪了阿静一眼,又转头对那宫女说道,“你做得很好,本夫人知道了。阿静,打赏。”
“是!”阿静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还是听话地从怀中拿出一串五铢钱,递给那个报信的宫女。
等到人离去之后,王灵懒懒地说道:“去把门关上,今晚如果有人求见,就说本夫人病了,不见。”
“娘娘?”阿静不解地立在原地。
“傻丫头,陛下带那姑娘进宫一事,肯定已经传遍后宫了。晚上,一定会有些莺莺燕燕的来探消息。你不关上门,难道等人来吵吗?”王灵看着这个自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婢立在那儿,就知道她脑子一定还没想通。
“他们怎么不去见皇后呢?”阿静摇了摇头,直说不可能。
“皇后?她可是出了名的温柔婉约,有容人之量,还有个皇子做后盾。陛下做什么,她都不会有意见的。那些庸脂俗粉当然知道即使找上她,也不能挑动她在陛下面前发脾气,谁会去花那个工夫。”王灵微微摸了摸肚子,说道,“如今这后宫中,太后是不管事的,能做主的也就三个,皇后,我,还有增成殿的那位。她们不找皇后,当然会找上我们了。”
“那,娘娘对这事?”
“一贯温柔的皇后如此失态,这种事,如果传到陛下耳朵里,他会怎么想?皇后又怎么会如此不小心,任由宫人这事泄漏出去呢?”王灵打了个哈欠,“她如果是那种人,我倒不用这么费心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这个消息是假的?”阿静问道。
“只怕是真的。”王灵闭上眼睛,“因为是真的忌惮那新入宫的女子,才会故意把这消息放到披香殿来。”
“这,这是为什么?难道她不怕我们把这事告诉陛下吗?”
“无非是希望迫我去对付那女子罢了。再说,发怒这事无凭无据的,我能将她怎么样?”王灵说道,“如果我去探那女子的底细,又自做聪明地在陛下面前提起她发怒的事。那才是真的称了她的心呢。”
***
增成殿。
“李姐姐,这宫中,皇后和王姐姐之外,就属你最能做主了。你看那昭阳殿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一个不知名的少使亲热地说道。
“茜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哪有什么资格知道这些啊。”李茜温和地说道,“各位妹妹还是回去吧。茜真的不知道。”
“可是李姐姐,”还有人想说些什么。
“阿国,送客。”李茜仍然笑得十分温和,轻轻将自己的衣裙从一个长使的手中抽出,向屏风后走去。
一众后宫佳丽无奈,只能打道回府。等到人都散了,李茜的贴身侍婢阿国才回到房中,看到正在卸妆的李茜,问道:“娘娘,她们都散了。”
“是吗?那就好。”李茜放下手中的耳坠,说道,“我们也睡吧。”
“那姑娘的事,娘娘不打算管吗?连皇后娘娘都为此发怒了呢。”阿国是李茜进宫后才跟着她的,从小在宫廷中长大的她知道,从服侍这个主子的那天开始,自己的富贵就和她连到了一起,所以一直以来都积极地为她出谋划策。
“我管不了,也管不起。阿国。”李茜顺了顺垂下的长发,说道。
“咦?那不过是个普通的民女。陛下最近这么宠娘娘你……”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女。”李茜的手顿了顿,“那么,皇后娘娘就不会失态,也不会让消息传到我们这里来了。”
“娘娘?”
“不过,你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件大事,我不能一点反应也没有。”李茜随即微笑,对着阿国笑道,“明天,你去请太医令来,就说,我可能有喜了。”
“什么!”阿国听到这句话,可不止是惊喜这么简单。因为李茜的身子骨虚弱,所以一贯以来她的经期都不是很规律,就算身为贴身侍婢的她,也不是很清楚她的身体情况。
***
在巍峨宏伟、鳞次栉比的西汉宫殿中,昭阳殿以其和于天干而显得别具一格。当未央宫、甘泉宫等宫殿已经随着汉高祖、汉武帝的名字蜚声著誉的时候,这座宫殿仍然默默无闻。在陈娇所知道的历史里,离汉武时代大约百年之后,汉成帝刘骜独宠居于此处的赵飞燕、赵合德姐妹,才使得这座古老而祥瑞的宫殿声名乍起,成为宠幸、荣耀与尊贵的象征,成为“正宫”的别名。
“已经三天了,为什么她还没有醒过来?”刘彻冷冷地望着跪在眼前瑟瑟发抖的太医令和侍医们,让他们心里发颤。此刻,所有的御医们都十分的羡慕只在这里呆了一日,便被指派到增成殿照料李美人的义女医。
“回陛下,”在同僚们的眼神压力下,少府太医令终于硬着头皮说道,“臣等认为,这位姑娘无病。”
其实这个理由他也说得十分没把握,行医有“望闻问切”四诊法,但是皇帝却在这姑娘床边放上了重重行障,他们这些御医只能通过诊脉来确定病情。一众杏林好手几经商议,一致认为她只是昏睡,谁想到,她居然一睡不起,使得他们连日来一直对着皇帝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
“三天前,你们就说过她无病了。”刘彻说道,“现在你们来告诉朕,无病之人为什么会如此长睡不起?”
“这……”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了话语。
“朕再给你们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如果她还没有醒,那么你们就自行去廷尉府报到吧。”看了一眼沉睡依旧的陈娇,丢下这句话离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御医,廷尉府的张汤,那可是最会揣摩上意的人了,此刻皇帝盛怒之下,自己等人定然会被那酷吏送到东市斩首,以息帝怒。想到此处,已经有少数侍医瘫倒在地上,默默流泪了。少数几个比较坚强些的,又伸手试着给陈娇把脉。而在阿娇的身侧,站着的正是刘徽臣,她若有所悟地看着刘彻远去的背影,心中道:这就是你如此自信的原因吗?大长公主殿下。
……
一阵阵哭声将陈娇从昏睡中吵醒,她睁开眼,看见两座鹤型的烛台分立在床的左右两边,将行障内照得透亮。陈娇没有起身,只是呆呆望着床上方的屋顶。在这场痛苦的睡梦中,原来的阿娇的记忆不断涌现和千年后的那个陈娇的记忆不断融合,陈娇一度以为自己会疯掉,明明不属于她的记忆和感情,不断融入脑中,对一个人的两种感情不断交织,那种痛苦,让她有打破脑袋的冲动。
猗兰殿,那是原来的阿娇最后的记忆。那一天,刘彻告诉她,他要废后。所以,阿娇从那一刻开始沉睡,情之一字,太过伤人了。所以,当陈娇醒来时,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抵触感,对所有的事情都是冷冷的,因为在她的体内,还有一个不愿醒来的灵魂,一个带走了所有的感情因素的灵魂。
这一次,再度踏入那地道,那里有着阿娇最好和最坏的记忆,所以在看到那颗钻石的瞬间,陈娇就再度醒来了。强烈的悲愤和执念使得这段记忆在复苏的那一瞬间,几乎完全占领了她的大脑,但是在地道里,对刘彻的喊叫哭闹,是阿娇最后的表演。经历了三日长长的昏睡,再度清醒过来的陈娇,既不是原来的阿娇,也不再是原来的陈娇。原来的陈娇太过超然,原来的阿娇却入戏太深,两种完全冲突的情感在同一个躯体内不断挣扎,到今天,终于算是完全融合了。
行障被阿奴拉开,她看到眼睛大睁着的陈娇,惊呼:“小姐,你醒了!”她立刻机灵地冲外面喊道:“徽臣小姐,小姐醒了。”
这时,正被侍卫们拖走的众御医们立刻听到这话,纷纷声嘶力竭地喊道:“那姑娘醒了,那姑娘醒了!”
未央卫尉马何罗有些为难的向里面看了看,看着眼前近乎癫狂的御医们,开口说道:“放了他们。”然后又对为首两个太常太医令和少府太医令说道:“那姑娘既然醒了,本馆要回去向陛下禀报,你们进去给她再把把脉,开个方子,调理下身体吧。”
“是。多谢马大人手下留情!”两位太医令也是知趣的人物,知道刚才这位马大人其实是网开一面,放过了他们,不然,根据皇帝留下的话,一个时辰已过,无论那姑娘醒了与否,他们都得去廷尉府。
两人向马何罗道谢过后,忙匆匆走到殿内,隔着行障,给陈娇把脉。然后对刘徽臣说道:“翁主,这位姑娘现下身体虚弱,要多给她准备些热汤暖胃,然后才可以吃东西。”
刘徽臣听到此,马上对几个伺候在一旁的小宫女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给娘娘准备膳食。”她在王府是指使惯了的,这一喝之下,声威尽显。
一群小宫女纷纷行礼告退,一阵淅淅簌簌的声音过后,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陈娇转头问道:“这是哪里?”
“这里是昭阳殿。”刘徽臣应道。
“昭阳殿。”陈娇默念道,传说中以黄金为壁、白玉为阶的昭阳殿吗?从一座金屋来到另一座金屋,莫非真的是阿娇的命吗?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些,她转头看着刘徽臣,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刘徽臣淡然一笑,说道:“姑姑,你走后,大长公主就来府里将我接走了。我在她府中养的伤,嗣之也和我在一起。听说你昏了过去,大长公主,马上带我进宫拜见太后娘娘,如今,我已得了正式在这宫中行走的身份了。”
陈娇默然,好一会儿才道:“他应该知道你是我的人,他答应让你留下?”
“正因为陛下知道姑姑和徽臣的关系,他才会将徽臣留下。”刘徽臣微笑着回道,“否则,以姑姑当时的身体状况,若无人保护,随时都有可能陷入险地。”
陈娇神色不禁黯然,她当然明白刘徽臣这句话的意思,以她完全昏迷的状态下,如果有人想要暗害于她,那实在是太容易了。就算刘彻想保护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地护着,这时他当然要找一个他信得过的人。
这时,宫女已经端着精致的膳食鱼贯而入了。一个为首的宫女将汤药奉上,说道:“娘娘,请喝汤。”
陈娇接过碗,默默喝着汤,眼角的余光看向了那为首的宫女,眼中露出了好奇。此女还十分年轻,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似她这般年纪,若不是主子的心腹,是做不到这个地位的,而由她转交汤药,刘徽臣却十分放心,她是谁?
不一会儿,门外就进来了一个男子,正是刚才出去的未央卫尉马何罗。马何罗向陈娇及刘徽臣行了一礼,说道:“臣见过娘娘,徽臣翁主。”
陈娇看着他不说话,刘徽臣代回道:“马大人请起。”
马何罗立刻起身,他向陈娇拱手行了一礼,对她身侧的那个宫女说道:“飘儿姑娘,陛下口谕,飘儿姑娘升为尚食丞。协同增成殿阿国尚食令同掌六宫膳食。”
那飘儿极有大将之风,她平静地俯身行礼,回道:“奴婢谢陛下隆恩。“
陈娇听完这个诏令,心中又是一跳,对这位飘儿的身份产生了更多的怀疑。融合了两个人记忆的她知道,汉承秦制,宫中置六尚,即尚书、尚冠、尚衣、尚沐、尚席、尚食。六尚之中,除却尚书因要掌奏折事而用士人外,其余诸尚均转为女官,令入大长秋管辖。眼前的这位飘儿,看她服饰原不过是最低级的小宫女之服,竟然忽然将她提升为六尚之一,虽然只是个副职。
仿佛是看出了阿娇的疑问,刘徽臣挪步上前,说道:“娘娘,她是堂邑侯府的家生奴婢,是大长公主殿下派来贴身服侍的。”
听到这句话,陈娇不由得多看了飘儿一眼。记得在阿娇和刘彻新婚的时候,身边所有人都是从堂邑侯府直接带入宫中。这些来自府中的人对于阿娇来说,才是绝对可靠的,而宫中原有的那些宫人却很难获得她的绝对信任。这导致阿娇虽然做了近十年的皇后,但是在宫中亲信却不多,毕竟从堂邑侯府入宫的奴婢始终只占六宫中庞大奴婢基数中小部分,更别说,每年汉宫中都要增加许多新来的宫女宦官。晋身之路被阻断,也是卫子夫能够那么迅速收拢人心的原因。而这一次,她的“母亲”似乎学聪明了呢。陈娇只扫了一眼,便发现殿中的宫人中,怕是只有这个飘儿是来自堂邑侯府的。
陈娇撇嘴笑了笑,自语道:“终究还是逃不开吗?金屋藏娇,金屋藏娇……”
……
“翁主,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放任废后回宫?我们明明有机会阻止的。”雷被怒气冲冲地看着刘陵,斥责道,“如果早点下手,让她死在这平阳侯府中,面对杀女之仇,窦太主一定会倾向我们这边的。”
刘陵手中拿着酒樽,晃了晃,满不在乎地笑道:“雷先生,不必着急。喊这么响,万一引来侯府侍卫就不好了。”
雷被经刘陵这么一提醒,气焰顿时小了许多,他沉声道:“翁主,我们这次来,谢恩是假,探虚实,拉拢人心是真。你这么做,是坏了大王的大计,如今废后回宫,窦太主看废后复宠有望,是绝对不会和我们联手的。”
“我知道。”刘陵点了点头,“雷被,我问你,来了长安之后,你觉得朝廷如何?和当年太皇太后当政时,还一样吗?”
雷被不解刘陵此问的原因,静默不语,只用怀疑的眼神回视刘陵。
刘陵一笑,说道:“要说这陛下,的确是个极有手腕的人。我那馆陶堂姑威风了几十年,竟然被他整治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当年,先帝和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外朝内宫,哪一个不巴着馆陶堂姑,盼着她为自己说句话。那会儿,她的话就算比不上一言九鼎,怕也差不了多少,所以,我们淮南王府也一直交好与她。可如今,她一句话,还有那样的威力吗?当年围在她身边的勋旧贵戚,还能那么听话吗?”
雷被听到此处,不觉皱眉,然后说道:“翁主的意思是,窦太主没有我们想像的有用,所以交好与她的事情,大可不必?”
“不。如果没有阿娇姐,我还是会去结交与她。毕竟,馆陶堂姑在这长安城横行了几十年,总有些我们不知道的门道。只是,见过她一次后,我发现,就算已经失势,可她对我父王的戒心比怕强过对我们许诺的荣华富贵的兴趣,我们便是抛出好处,她也不见得会接。”
“但是,卫家当权,对于堂邑侯府来说,终究是一场祸事,馆陶主在权利场过了这么多年,不会看不破这一点。我们寻机杀死废后,再晓之以理,馆陶主应当会有壮士断腕的勇气。”雷被说道。
“我当然毫不怀疑,馆陶堂姑的果决。”刘陵说道,“只是,就像我说的,她现下能给与我们的帮助怕是有限。如今我们最大的问题是,这朝廷太平静了,窦氏、田氏等外戚都已经被刘彻清除,他如今是政通人和。这样的朝廷,对我们淮南来说,可不是好事。”
“所以……”
“所以,我忽然发现,阿娇必须回宫。”刘陵冲着雷被微微一笑,笑容极为甜美,“卫氏方兴未艾,陈氏死而不僵,如果刘彻要留下阿娇姐,时间一长,这长安城里从内到外所有人都要想想该站哪一边吧。”
雷被看着刘陵的笑容,却觉得心里发凉。废后的出现是他们计划中一个偶然的变数,然而眼前人却能如此之快地判断出其中的利弊,做出决断。这份魄力……
“所以,雷先生,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看着吧。我可是很好奇,我那阿娇姐要怎么面对,今非昔比的卫子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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