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去哪儿》第五十六章 风花雪月(四)

    马文铭话犹未落,这杨自慰呵呵冷笑,竟然将脖子突然前倾,顺着刀锋像后一抹,马文铭缩手不及,刀锋就已经切破了杨自慰的喉管,再斩断了他的颈动脉,马文铭猛的缩身一退,却还是被杨自慰喷出的血浆溅到了胸口。
    由于杨自慰是往后仰头,在身体失力之后,居然是仰面往后倒去,竟是死也不肯服软前仆。眼睛鼓出,似乎还带着一丝冷笑。
    “这还真是死士啊!”
    众人不禁一阵唏嘘。无论如何,能够笑对生死,将钢刀视作东风之人都是值得尊重的,顷刻间屋子内外一片寂静。
    由于众人全部默然,似乎都能够听到天上冷月的叹息。还不知道冷月为何叹息,一阵栖鸦不知被何物惊起,翅膀和枝叶纷披击拂,好似吹皱一池春水,将恍惚中的众人又惊醒过来。
    “此次商胜夫人深明大义,亲自解粮劳军。沐英已经上报朝廷,吾皇得此消息,十分欣慰,特授商胜夫人以正三品中顺大夫,宣慰使,武定土府知府。特表彰用锡之以衣冠,表之以显爵,仍抚其民,以遭声教。圣旨旬日即到!”
    “这大理段氏自十余年前就遣使归附我大明,去年又上表称臣。现如今却如此狼子野心,反复无常。竟然妄图以螳臂挡车,不顾生灵之涂炭.....”
    沐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悠远绵长:“既然如此,沐英即刻上表吾皇,发天兵征讨。旬月之后即可成行。两位夫人车马劳顿,在用膳之后还请早点休息,现在山雨欲来,黑云压城,沐英不敢多留两位夫人,明日整顿人马,护送两位夫人返回!”
    马文铭听了之后,心里暗自大叫:“这以后要是有谁说哥们阴险,哥们立马跟他急!瞧瞧这位,这话说得文绉绉的冠冕堂皇,在他面前我简直就是戴红花的小宝宝!”
    沐英的言外之意很清楚,第一,这明朝大军很快就会集结,届时必将以泰山压顶之势攻击大理段氏这微小政权。说打你就打你,不要啰嗦,让段明洗干净屁股准备吃牢饭。也让各个不甘心的土司向商胜夫人学习。
    第二,你段明要是想把黑锅给我背,那你就赶紧动手,明天在军旅之中,你的刺客是不管事的,要下手你就今天晚上来,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不过你要说这一个晚上,时间太短,还没有做行动计划,那就只能怪你没有提前申请了。
    第三,你要是在商胜和舍兹回家之后你再动手,那就不是我的事了,至于他们的部族会不会跟你拼命,那就不好说了。
    沐英结束了演讲之后不久,大厅里面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终于可以吃饭了,为了这顿饭,光人就挂掉了四五个,真是不容易啊!
    ***
    现在依然夜深,燥热的感觉已经为熏风扫荡而去。月色清辉,晕华似雾,放眼望去一片琥珀一般的山水院落。
    “揽胜轩”是这府邸之中接待贵宾休憩之所在。一带池塘,碧波荡漾,因为这里面水面相接,大小的水泊大约有上十亩的面积,湾中遍植荷花,四下里尽是柳树和桑椹树,此时尤其显得清凉一些。
    水湾里荷花长得很旺盛,满湾的荷叶一片碧绿,月华涂抹,更是染上一层银光。远远的有一叶小舟泊于其岸,荷叶随之避开,益添几分隐逸。一缕箫音清如梵唱,随着那分开的荷叶逸向四面八方,这里既无二十四桥,虽有明月如水,这又是何处玉人在此感怀?
    此时除了府内巡弋的侍卫,大多都已安睡。卧房之中有一只铜制的香薰,镂空雕成孔雀的模样,孔雀的尖喙之处一缕沉香之淡雾袅袅蒸腾而出,把这典雅婉约的卧房晕染得如同仙境。
    舍兹却在那八尺宽的罗汉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怎么也睡不着。一缕月光从窗牖中的花环出偷偷的斜了进来,再透过薄如蝉翼的锦帐,均匀的洒在舍兹的云鬓和玉臂之上。她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这写诗之人是否知道这剪不断,理还乱的莫名其妙的思绪呢?
    马文铭那张黑脸又在黑夜之中冲着舍兹龇牙咧嘴的微笑,舍兹刚想回以一个微笑,他又变成了策马挥刀时的怒喝。怒喝之声还未响起,那观察入微,目光如炬可以冒充包青天的表情又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不由得把右手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立马又触电似地将手弹开。这手掌的刀痕还刚刚愈合,都还没有生痂,仿佛还带着马文铭嘴唇的温度。月亮虽然清凉,舍兹的脸却突然涨得通红,浑身又是说不出来的燥热。
    这要是自己还是未婚,或者自己没有孩子,或者自己不是这水西的大土司,自己一定要将自己的爱情信物花腰带送给他!可惜,自己已经是一个寡妇,已经有了孩子,已经成了这水西的土司,下面还有四十八个部落......
    唉!恨未相逢未嫁时,舍兹转身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紧紧的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是醒。只是脸颊之上似乎有着淡淡的泪痕。
    ***
    揽胜轩外面幽径之外,是为竹林,竹林外有松柏,松柏外十丈皆为草坪。
    一行侍卫鱼贯而过,之后不久,草地上有轻微的沙沙声,就像一条蛇爬过缀着露水的草地,十分细微,恐怕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这样轻微,几近于无的声响。
    要是有人注意看着下面的草坪,就会发现有一块草皮在地上缓慢的蠕动,在无人注意时突然加快,如同森林之中的竹叶青蛇一般,电射到了揽胜轩的石阶之下,那层草皮就如蝉蜕一般委顿于地,在恍惚之间一个人影一闪,复又不见,却又看到在房屋的梁柱之上有一块棕褐色的木头在晃动。
    在兔起鹘落之间,丁岳将体能调整到最佳状态,悄悄潜向揽胜轩的屋顶。
    所谓的风花雪月,其实都是孤儿。当年被段明的父亲段宝收养了之后,各自练的一门绝艺。关花之毒奇诡,吴风下手狠绝,而他的心思没有他们细密,依靠的就是苦练而成的遁术。
    遁术源于道家,共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五遁之法。遁术的运用要达到“神鬼莫测”的效果,就需要非人的修炼的,主要是两方面:一是心理,也就是如同道家的“守一”,二是生理,即是体能的锻炼,使之灵敏。这样面对危险时心理不惶恐,生理可以做出灵敏的动作,才能达到形神合一。
    丁岳子五岁开始修炼,从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自己必须接受残酷的命运,要么成为主人手里的毒刺,要么死,而他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他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在无数个风冷月清之夜刺死了许多人……
    他自幼练习各种窃听和杀人技巧,擅长剑、钩等各种兵器以及飞镖等暗器:能飞檐走壁,在沙地上飞跑而不出一点声响;能在水中屏息很长时间,用特殊的器具在水底待上一天一夜;甚至能潜到船底,偷听船上人的对话……
    为了修炼这五行遁术,他要克服对死亡、孤独、黑暗乃至于饥饿、寒冷、伤病等诸多困难的磨练,要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和体能。他甚至在六岁的时候曾经自己把自己活埋了六个时辰,就只是想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之下,还有什么机会可以逃生。
    可是这样的辛苦付出,和出生入死的努力,与之相应的回报也是十分的优厚。在大理王府,他们地位超然。他们的奴隶比一般的将军还要多,他们的土地比一个小土司都不少。
    所谓的死士,其实也就是一个交易而已。他有些鄙视关花和吴来,就是慕容雪他也看不上。他们只会效忠,只知道知遇之恩。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本身就是一种雇佣关系,一种交易。
    今天他亲眼看到吴来自杀,关花在人不注意的时候也咬到了藏在衣领的药丸,他竟有些兴奋地感觉。这以后段明可以依靠的人又少了两个,就算以后段明被明军干掉,他也完全可以随风遁去,凭借以前的财富,优哉游哉,不亦乐乎?
    他悄无声息地攀到房顶,不禁咧着嘴笑了一笑,这每间大房居然都设置了一片亮瓦,用来增加房屋里面的光照。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有了这么细心体贴的服务,他很快就找到了商胜夫人的卧房。
    他慢慢的他爬到商胜夫人床榻正上方,瞄好位子,将瓦片轻轻接下。再从怀里从容不迫的扯出一根丝线,丝线的前头坠着一根锋利的钢针,钢针穿透锦帐,对准了商胜夫人的小口。
    再从怀中掏出一瓶毒药,只要把毒药滴在丝线之上,通过光滑的丝线把毒药滴到商胜的口中,就能让商胜夫人在睡梦之中无声无息地死去。他眼前恍惚间出现了段明的笑脸和一大盘黄澄澄的金子在对他欢呼。
    他正要拧开瓶盖,实现他的发财致富的康庄大道,突然一粒石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过来,“帮”的一声,准确的撞击在他的宝贝瓶子上,纯银打造的瓶子质量非常皮实,居然没有被打破,只是凹进去了一大块,仿佛一张嘲笑的小嘴,在对着他的致富计划讥笑。
    “哈罗!”
    下面传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丁岳扭头一看,一个穿着一身松树皮的家伙手里搭着弓箭对着他,黝黑的箭矢闪耀着精光,随时准备穿透他的喉咙。
    “他妈的!”
    丁岳心思电转,这趟活是玩不成了,段明是不能见了,赶紧回去把自己的私房钱取走做一个土豪算了。心思一转,眨眼之间鸿飞冥冥,他就不见了,仿佛融入了这冥冥月色之下。
    “嗖”
    一声尖锐的羽箭破空之声,一道黑影电射而出,屋檐上一块青灰的瓦当似乎晃了一晃,就被这一箭破体而入。
    那瓦当一声闷哼,体积霍的变大,带着羽箭,热血沸腾的从屋檐上滚下,张着大眼看着那松树皮射手。
    “你是不是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马文铭亲切的过来道:“要是你能够撑得住,我可以告诉你哦......”
    这遁术说到底就是运用一些道具和技巧,在行动之间隐蔽自身而已。而马文铭他们当年的伪装要求,可以说比之遁术,毫不逊色。他们当年一个排的人隐藏在一座山头,一个野战连在山头地毯式搜索,也没有找到过马文铭。
    像今天晚上这样的钓鱼式执法,那更是小事一桩。这里能够接近揽胜轩的线路只有这么几条,马文铭就隐蔽在这几条线路的咽喉处的松树上,你别说是一片草皮,就是一只苍蝇,他都能够分出公母来。
    ***
    “孙剑,你们这钓鱼钓了多久了?”
    这揽胜轩左右的小湖旁错落有致的坐了几个雅致的钓鱼客。不知道是不是沐英老板发不出工资了,这些钓鱼客竟然是孙剑这几个武艺高强的丘八,趁着这夜晚来搞几条鱼到集市上赚几个零花钱。
    马文铭笑呵呵的转身,跟眼前这个打了一个招呼。这要想动手,除了马文铭卡死的路径之外,就只有从水路摸进来,几个能够上岸的点都被家将用来钓鱼了,这鱼敢找死吗?
    孙剑莞尔道:“大概……有两个时辰了吧?”
    “钓到鱼了么?”
    马文铭弯腰在地下捡了一个什么东西。
    “鱼还在水里。”
    马文铭叹了口气,喃喃地道:“这条鱼……着实辛苦了些。”
    “马大哥说的是.....,这鱼就是比人能忍!”
    孙剑忍笑道,悠然提起钓杆,换了个饵,再度甩进水中。
    河水近对岸处,浓密的水草中毫不引人注目地竖着一截芦苇,水草深处,时而会轻轻冒起一串细微的水泡,好象是一条顽皮的鱼儿在吐着泡起,听到两人的调笑,这水泡更加密集了一些。
    “嗖”!
    不知是什么东西在马文铭手里扔了出来,恰好从芦苇管口掉了进去。
    “咳咳咳....咳咳咳.....”
    一个人咳得满脸通红,突然从水中穿出,**的水靠都写满了气急败坏。
    “你丢的这是什么?又腥又臭?”
    马文铭笑道:“这当然是穿肠烂肚的毒药了,要是我说这是十全大补丸,你相信吗?”
    言语之间,马文铭施施然的背着刀把手,手指连续搓动,手指间的烂泥无声无息的掉落。
    “呵呵,今天晚上可以下班了!这小妮子应该也可以睡一个好觉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做梦梦到我!”
    马文铭傻笑了一下。她晚上似乎还叫了一声马大哥?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舍兹就在他的心上有了影子了,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一个只能活四年的家伙,哪里还有这调调啊?
    不过,哥们要是不止活四年呢.......
    这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哥们在秦广他们眼中应该不算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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