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此生淡如风》426.葬礼上之二

    葬礼的主持人也是本村的,一任老书记。
    听了慕容楚楚的话突然一拍额头:“哎呀,我都忘了,小妮子,快去把衣裳脱了,咱俩一起去。”
    慕容楚楚被欧阳架着去车上换衣服。
    这边,主持人已经在院子里对着本村的父老乡亲们喊话:“今儿有点特殊情况哈,后街的老祖也是今天,老少爷们儿别忘了,趁着还没有开饭,都去磕个头,送送老英雄!”
    老祖是个英雄,参加过对日战争,解放战争,跨过鸭绿江,打过美帝国主义!
    腿是在朝鲜战争上受的伤,至今都有三枚弹片镶嵌进骨头里。
    上点年龄的乡亲纷纷脱下孝衣,跟着主持人叔公往外走。
    慕容晓东追出来:“叔公!你们怎么都走了?你们走了我们这边怎么办啊?”
    叔公皱眉:“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礼,我们已经随了!我们这边也办事儿呢不是……”
    叔公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爱怎么办怎么办吧!”
    欧阳扶着慕容楚楚跟着叔公和婶子大娘大爷大叔们一路往老祖家走。
    “哎!你不许去!自己家的亲爷爷你不守灵你给一个外人……”慕容晓东伸手来拉慕容楚楚。
    慕容楚楚一个眼刀子飞过去,“信不信我废了你!”
    小院门口只留下张口结舌的慕容晓东,一刹间帮忙的老少爷们儿走个干净!
    两个婶子看见慕容楚楚走的慢,也慢下来,慕容楚楚的胳膊搭在一个婶子肩膀上,一瘸一拐的走。
    叔公也慢下来,和颜悦色的和慕容楚楚说着话。
    乡亲们也纷纷围拢过来,向慕容问东问西,还有几个叔叔辈的讲起了慕容楚楚三岁时候丢了,全村人都出去找,人们都笑,随后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这姑娘都这么大了。
    慕容楚楚也笑:“雪婶子,我现在还记得你家的甜芋头味儿呢!真好吃……一家的零食都被我吃了吧!”
    “快别说了,那时候是没有吃的,才拿芋头糊弄肚子。”雪婶不好意思的说:“就那,还得偷偷的,你们家那两位,知道了要骂人的。”
    “哟!雪婶,你现在说出来不怕骂你啦!”月月嫂子笑着说。
    “不怕不怕!骂去吧,反正这孩子都长这么大啦!以前是怕他们难为这孩子!”雪婶子笑哈哈的说:“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偷偷摸摸,小妮子的被窝棉衣裳哪次不是你给偷偷拆洗的?”
    月嫂子红了脸,也不再隐瞒:“你们都知道了啊?”
    “都看在眼里呢!”叔公看着月嫂子,“你做的很好!”
    慕容楚楚不说话,一直没有流眼泪的她,红了眼圈,小时候多次得邻居村民们的帮扶,受人恩惠也不敢说出来,再见只做陌生人,话都不敢说一句,怕慕容晓东两口子骂人家。
    有一次,干妈偷偷塞给慕容楚楚俩鸭蛋,被慕容晓东的老婆看见了,让慕容晓东夺了鸭蛋,狠狠地扔在地上,并踩上两脚,指着干妈的鼻子骂:“死老婆子!我家缺吃的啊?要你假情假意收买人心!我妹子我虐待她了?我天天都是精米细面养着的!”
    回头踢了慕容楚楚一脚,“滚回家去,出来丢人现眼来了?”
    ……
    慕容家人的眼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而这些村民或许一个字儿不识,或许没有进过一天学堂,或许他们愚昧无知或许他们贫穷潦倒,可是,他们没有失了同情心没有失了善良。
    在老祖家的院子里,灵棚搭的很大,满院子的花圈,主人客人都安安静静磕头烧纸钱,回礼,答谢。
    没有撕心裂肺的哀嚎,没有人演戏一般的哭架,更没有请人吹吹打打,找人替哭灵。
    一切都是悄悄的进行。
    叔公领着上了香,烧了纸,大伙儿集体跪在棺材前磕头。
    礼罢,叔公站起来,手扶着棺材,看着从门口直跪到大门外的白色孝帽,心里还是满满的欣慰。
    “老少爷们儿,听我念叨几句,绍爷是一名共产党员,是光荣的退役军人,是我们村子乃至整个镇上的英雄!不说他大大小小的功劳,就说这些年他为村里人做的这些事儿,咱们有谁没吃过绍爷的瓜果蔬菜,谁家的孩子上学学费不够了不是绍爷第一时间送上门来?”
    “或许他的队伍他的同志已经作古,或许已经失去联系,绍爷爷这么多年隐姓埋名回来隐居,党和人民不会忘了他,不会忘了他曾经的功勋和伤疤,我们更不会忘了他!”
    “绍爷,一路走好!”老书记跪下来,重重的磕头。
    “绍爷(老祖)一路走好!”院子里大门外当街上跪着的村民大声吼道:“一路走好!”
    声音大得震落了枝头的桃花,一阵清风吹过,纷纷扬扬,恰似下了一场桃花雪。
    老祖的子孙跪在棺材两侧向院子里的乡亲们向院子外的街坊邻居跪礼,磕头,道谢。
    绍爷的长子,平时一个看上去窝窝囊囊的懦弱老头儿,被孙子扶着颤颤巍巍的走向老书记,哆哆嗦嗦的拿出一张纸,交给老书记,孙子从爷爷口袋里摸出一张金色的存着,一并递给老书记。
    老书记疑惑的扶住他,一手接过纸张。
    这是一张发黄的信纸,老书记低头看字,手越来越抖,眼泪也迅速爬满了脸,顺着褶皱横流。
    “尊敬的党组织,我今年已经九十岁了,不知道啥时间就去了。欠了这么多年的党费,我一次性的交上,存折上的钱是我退役回来以后开荒种菜所得,除了党费,剩下的就留给村里,作为村里娃娃们读书的补贴,哪家的孩子肯努力肯上进就要供他上学,绝不能让一个孩子因为没钱辍学!我开的荒地,也留给村里,作为大伙儿公用的菜地吧!我这一辈子,吃过树皮,草根,喝过马尿,啃过皮鞋,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值了!临老了,我希望能安安静静的走,能埋在我出生的这片土地上,埋在我捉过鱼,吃过芦苇根的海子边上,这才是我最应该待的地方。望组织上成全我。”
    老书记的声音沙哑,并不大,带着抽噎,可是人们都听见了,所有人的都屏住呼吸倾听老祖的心声,一个共产党员的心声。
    连风都踮起脚尖,,悄无声息。
    从里到外爆发出一片痛哭声,无数个声音在呼喊:“老祖!”
    “绍爷!”
    “叔公!”
    “老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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