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味道简直就像是有狐臭的人在粪坑旁边出汗,口气还贼大,周围都是腐烂的稻谷什么的,实在是复杂和不舒服,对于如今嗅觉敏锐的浮生来说,这更是折磨。
“我关在哪?”浮生问道。
“不急,有些事要问你。”
牢头带着浮生道刑问室,让他隔椅子坐着,身后两个狱卒手握在腰刀上。
旁边,是笔吏,专门记载供词。
“我问你,你如实回答加好。”牢头道。
没有被绑起来,没有被严刑逼供,浮生暗自松了口气。
牢头道:“你可认识那苦三儿。”
“认识,但不知道他名字,他是冬青拳馆教拳师傅……”
牢头抬手打断:“我问你答就好,无需说这么多。你放心,用刑这种事不会发生在玄国。自从玄国开国以来,严刑逼供已被废除。你好好配合,如果你无罪,那么一会儿上交供词后,院长就可以直接打个凭证让你出去了。”
“是。”浮生内心更松懈了几分。
这牢头一开始询问还很正常,直到问道他为什么要杀苦三儿的时候,其实浮生也不知怎么回答,就愣了下,这总要想想吧。
结果眼角一瞥,看到了笔吏写下一行字:嫌犯显有迟疑。
浮生突然心头一凛,才发现这个问题是圈套。
牢头直接问“为什么要杀苦三儿”,而不是“你有没有杀苦三儿”,前提就是默认浮生已经是杀人凶手了,可实际上,苦三儿明明是自杀。
浮生道:“他是自杀,我没杀他。”
“嗯,你为什么要杀苦三儿,是仇恨还是生意冲突。”
浮生以为牢头没听清楚,继续解释道:“我没有杀他,我说了,他自杀。”
“那你杀他是因为仇恨还是生意冲突。”
伴随牢头继续问,浮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自杀。”浮生道。
牢头道:“是仇杀还是生意冲突?”
“自杀。”浮生道。
牢头道:“是仇杀还是生意冲突?”
“自杀。”浮生道。
两人之间来来往往,对答如流,浮生用最简单的答案重复着牢头的问题。
旁边笔吏写下问题后,便不再继续了,而是很有耐心听着。
再看前面写下的问题和回答,很显然,牢头问的问题,只要是符合他要的答案,才会写在纸上,不符合的就会一遍遍问。
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种折磨。
可浮生能够冥想几个时辰,练功练一个动作半天,从来不差耐心。
他就这么重复着“自杀”这个答案,眼观鼻、鼻观心,老头则也很有耐心地重复着这个问题,两人都在互相熬。
如此,整整持续了办个时辰,毫无进展。
牢头口舌都干了,浮生仍旧不动如山。
“带走,先饿个两天再继续。”牢头挥手道。
浮生单独关在了一间铺着干草的牢房里,镣铐都没解除。
地牢内有光吗?
按理说是没有的,但关押浮生的牢房靠近墙角,天窗就是一个井盖,些许光芒找下来,还能知晓时间流逝,看似算不错,但……下雨天怎么办?
铺干草,是因为前不久刚下过去,这里地面阴潮厉害。
“刺杀江河的事怎么透露出去了呢?按理来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雇主,我,还有项跋。如果项跋不说,雇主是不知道我的。能去刺杀江河,说明雇主也是一伙人,不是一个。可能内部也有矛盾才将这个透露出来,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没有项跋?”
对于这件事,浮生百思不得其解。
静下来后,对于今天遭遇的诸多事他都颇为皱眉。
就拿刚刚审问这件事来说,只能说“黑暗”和“恶心”。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进来不过两个时辰,他就被套上头套,重新压上马车。
再摘掉头套的时候,他已身处另一片牢笼中了。
相较理院的阴暗地牢,虽然这里也非常暗,不过却很干燥,也不是很冷。
“这里是……海风屋下面?”
这段时日一来,他每天都是靠着双腿赶路,以此锻炼自己。居高临下,时间长了,对金易城一些地方也极为熟悉。刚刚去理院时候,他就一路注意着路线,再通过对杨晟的询问,从而知晓了理院方位。理院其实离城主府不远,也在地圆街附近。由此作为切入点,虽戴着头套,却可以感受到行经路线。这种大马车只能走大路,不能走巷道。如此一来,他通过计算就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被运到了海风屋下面。
他最想不到的是,海风屋下面有这样一块地方。
“喂,小咂,你是怎么进来的啊?”身后响起一个苍老谐谑的声音。
浮生吓了一跳,他根本没留意到身后还有那么一个人。
“杀人啦!杀人啦!”
一时间,一个传言响彻金易城。
“地圆街外的西北街区巷道里,死了二十六个人!都是被一个人杀死的!”
“你消息都过啦!巷道里死了二十五个,还有一个是被人杀死在家里的!”
“这算什么?你们只知道这些么?不知道凶手是谁?”
“不用,肯定是帮会火并,看样子很可能是最近有些热闹的猛帮和独眼帮……”
“不是,根本不是。是一个人杀了二十六个。这个人叫浮生,原先是飞叶酒馆的跑堂,后来不知怎么被亲人给领走了,之后就在冬青拳馆学本事。他可是冬青拳馆馆主的记名弟子,被传了冬青拳馆的绝招斜背滚身斩和奔雷枪。就在今天上午,他刚刚战胜了牛磨馆亲传弟子汤澄,把汤澄打得躺地不能动,他自己就跟没事人一样。”
“这么厉害?!那还是人吗?汤澄我可知道,下山虎啊,那外功三成大成的身躯,就算不露膀子站在那,我这一米八的大高个看得都脚抖……”
“这算什么,原本可没这浮生的事。浮生先前和金骨狼起冲突,把金骨狼打趴了,和鹿栢对拳,一拳把人胳膊打裂,馆主亚青这才让他替金骨狼去打下山虎。可谁都没想到能这么爆冷,下山虎可是在不死擂四段这级上碾压连赢十场不输的……”
“咦~怎么前脚刚赢后脚就出这事了?”
“那二十六个人听说是冬青拳馆先前的教拳师傅苦三儿为首,因为这小子做陪练时抢了人家生意,最后还让苦三儿丢了饭碗,这才蓄意报复,带人堵巷子砍杀。”
“苦三儿有这个胆?那孬种烂怂的泥巴货,敢这样?他还能带这么多人?”
“吹!苦三儿什么人,老癞皮狗了,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十六岁的时候,为了赌钱把未婚妻给卖了,把父母气死,烂赌鬼啊!后来捡了个病秧子才知道干正事,可劣根就在这里了。这样的人哪有本事掀起风浪?”
“嘿!那是你知道的少,人家苦三儿可是藏着一把铳弩呢!”
此言一出,整栋楼都声音哄然。
“果然人不可貌相……”
“就是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了,苦三儿藏铳弩杀人不成反被杀,这件事反正坐实了,至于那二十五个据说消失了,有人去巷子里看,只有一些血迹,剩下什么都没有。没人可以证明是那小子杀了人,就算是苦三儿也是畏罪自杀的,被人看到了手中铳弩。据说因为不想连累女儿,就自杀了,可他不知道会被连坐吗?”
“私塾的漏网之鱼,知道才怪了……”
“这小子真生猛,一次干掉了那么多……”
“今天爆冷的时候,由于没想着他会赢下山虎,裁判都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说是冬青拳馆赢了牛磨馆。现在你们猜怎么着?他‘餮魔’名号都传遍全城了!对了,还说一个小道消息,这段时间不是说猎师山里头遭遇过山龙吗?这个叫浮生的被人亲眼看到被过山龙追杀,结果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我觉得,餮魔这名头倒也贴切。”
“事情怎么这么巧呢?他刚赢牛磨馆就进去了……”
浮生这一进去,金易城掀起的波澜不小。
亚青和云钵正在酒楼喝酒吃饭,突然收到这消息,两人都懵了。
亚青看向云钵,云钵皱眉道:“亚青,这件事我看问题很大,眼下不明不白的。既然是你的门徒,那就是武会的人,武会肯定会先把人弄过来,把事情问清楚。”
云钵的师父就是武会会长,出个面并不难。
亚青叹了口气道:“现在满城估计都沸沸扬扬了。唉……这苦三儿明明是我们冬青拳馆的,这么一闹,是在连累了牛磨馆啊,对不住了。”
云钵眼神阴晴不定一番后道:“武会之下皆一家,不说两家话。”
出了事情,原本推杯换盏也就没了心思。
匆匆吃完后,各忙各的去了。
亚青出了门,直接骑马来到别院找项跋,可奇怪的是,别院锁门。
“这混账……”亚青催马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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