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狝者》第一百二十八章

    十来个呼吸不到，人便到了这着火屋子的附近。
    这原是一座高档的五层木制大酒楼，如今着火，难的是能用的水源根本不够。
    火是楼顶锅炉引发的，因烧锅炉的人得了狂症失手引发，如今人治好了，火也越烧越旺，在这样下去，就要从五楼烧到一楼，然后熊熊烈火，挨家挨户，把所有街道都要吞噬。难的是，水源有，根本不够，就算够，眼下工具简陋，也没法抽水到如此高度。
    杨晟，独眼高，鬼兀，八臂磐山，一个个用水桶打水，挑着跑去浇火。
    其余上百独眼帮门徒子，一个个排着队从远处井中，将装有水的水桶递过来，把空桶递回去，如此往复，想要以人力达到快速抽水目的。
    “杯水车薪。”浮生被这景象震撼了。
    “浮生师兄！”杨晟眼睛尖，跑过来快速说着情况，随后道：“为今之计，只有把周围一圈房子拆了，这样在这栋楼烧尽时，才不会波及整条街。可是，左右这些店家都不同意。我让人去其他人那里协调，说之后大伙儿一起凑钱给他们重建，他们也不同意。都说烧楼的是这条街上最大的商户，凭什么他家狗大户遭灾，要他们小门户赔？另外，这大雨一阵一阵的，他们都抱着侥幸心，等大雨来时烧不到。”
    杨晟说的时候异常愤慨，也十分焦虑。
    “浮生师兄！”独眼高跑过来说道：“要不我们就不管了。本就不是我们的事，现在我们想办法帮他们，结果他们还拖后腿！”
    “实在不行，独眼帮陪不行吗？”八臂磐山跑过来说道：“他们肯定愿意。”
    “赔不起了。”杨晟冷着脸道。
    独眼帮眼下家大业大，赔不起这几家房屋重建，那不是笑话么？
    “刚刚救火时，晟哥就做了类似的事，答应赔偿，才把火给快速救了。只不过那些都是我们地盘上的。这些人都不是我们地盘，按理来说由巡防来。可巡防现在自顾不暇。”独眼高道：“这种事做他干甚，吃力不讨好还受气，真他娘……”
    “是啊，这些人只想着自个儿，也不想想一旦遭灾，谁都逃不了！”独眼高这么怨气戳中了所有独眼帮门徒子们的心，所有人抱怨起来。
    “不救了不救了……”有人大声嚷嚷道。
    也不怪这人，附近有不少商户，没有得狂毒，家里人没遭灾，店面也好好的，此时此刻一切事情似乎太平，就开着门或揣着袖子，有几个端着饭碗坐在门口看着。
    这些人冷眼看好戏，看独眼帮这群人如同看跳梁小丑。
    “我求求大伙儿了！一定要帮帮我啊！回头我请大伙儿吃大宴！”旁边衣衫破烂、灰头土脸的就是老板，老板苦着脸跪在地上，抓着独眼高和杨晟裤腿。
    这模样，就差磕头了。
    有些人说着风凉话道：“你家店面气派，全都用上好木头堆这么高，眼下这一火着，只怕得烧光。你啊，别害人了，人给你救火这不是去送死吗？店没了可以再弄，人家为了你这破屋子不收一分钱来帮忙，还搭了命，就算救了火你良心过得去吗？”
    “就是，看来生意越做越大，越没良心。”
    “就是因为没良心，才有这场大火的，还不吃教训。”
    “合着人家为了他去送命？笑话！”
    独眼高也厌恶不已，又气又笑：“你……你有点骨气好不好？”
    “骨气值几个钱？没这份产业，我三个老婆十二个孩子都得饿肚子！我家里还有老娘，院里还有伙计们要养。我年纪大了，已经四十了，半截身子入土，想再白手起家也不可能。我还盼着这份产业给所有孩子成家呢……我求求你们，只要你们能救我，让我干什么都行，我真的是求求你们了……”
    “滚。”独眼高厌恶至极，一脚将其踹倒在地。
    杨晟拉住他，看向浮生道：“浮生师兄，你来决定吧。”
    所有人都放弃了。
    倒不是说他们不想救，而是原本扔水过去也没把火压下去。
    这纯木的巨大楼房，里面又常年上漆保养，酒楼之内更是酒气油烟气重，几个相加，眼下这火焰就跟不要钱的一样，别说下雨，就算下暴雨也根本压不住。
    “还有爆蛋吗？”浮生看向鬼兀和八臂磐山。
    两人对视一眼，犹豫了下：“我们还有两颗。”
    “那你们两个跟我来。杨晟，独眼高，你们带着所有人远离，退到离这地方至少三间屋子的距离。一会儿看情况，准备救援。”
    “是！”
    浮生带着两人进入了这楼中。
    一楼，很大，很完整，略微有些烟气。
    二楼，很大，很完整，烟气有些重。
    三楼，还挺大，很完整，烟气浓重。
    每停一层，浮生就要观察一番。
    “蚍蜉，你在看什么？跟我们说说，也让我们心里头有个照应。”八臂磐山看浮生一言不发，也不急着救火，心里不免有些急。
    鬼兀道：“他应该是在看这里格局。”
    “对。”浮生道。
    八臂磐山道：“这时候看风水？”
    鬼兀道：“指不定能从风水入手。”
    浮生道：“对也不对。这地方最底层，用的是五角结构。整个楼外层，呈一个五角形状。这个五角是由内部五个三角勾连所致。这也让整个楼第一层非常大，宽敞，稳定。但是木头承受能力有限，越往上，就对底下的吃重要求越高。所以，越往上，楼层越小，这样才能保持稳定。我在找的，是这些楼面每一层的承重柱。”
    说话间已经到了第四层，这里烟雾浓重，很是呛鼻。
    不过三人都能屏息，问题不大。
    “这有什么用？”八臂磐山问道。
    “你们小时候玩过积木吗？”浮生问道。
    “那谁没玩过？我小时候还相当机关师呢……”
    浮生接着道：“你们搭积木做小房子的时候，有四角四根柱子，如果抽掉其中一根，房子还能站立，可要一推，房子就会朝一个地方倒下去——还记得吗？”
    鬼兀和八臂磐山眼前一亮，连忙应声，他们明白浮生要怎么做了。
    “找到靠街道口的承重柱，安放好爆蛋？”鬼兀问道。
    浮生道：“对，但不能马上拉，爆蛋威力有限，我们必须等柱子烧到一半才行。装好后，你们两个得同时引爆，让后往我这里跑。我们得三个一起合力把剩下推靠角承重柱。”
    “烟太浓了，看不清啊，这玩意儿就算有身觉也不管用！”八臂磐山大声道。
    浮生低喝一声，脱下衣袍狂甩，所掀起的阵阵风，立时就将浓重烟雾吹散。
    这也只是短暂一会儿。
    只是对于两人来说足够了。
    三个人各自找到了位置，待时机一到，就按事先准备的发动。
    楼外众人离得远远的看着。
    就听得里面传来两声爆响，火焰似乎更旺了。
    有人道：“这火铁定就是救不了的，附近没水源，唉……里面人快点出来吧，别送命了，为了这没良心的店主送了往后余生可不好……”
    其余看热闹的人也纷纷说道。
    店家被说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也有了退缩之意，可就是不知如何开口。
    之后隔了好一会儿，忽见四层还是颤动。
    说时迟那时快，颤动掀起时大火熊熊，这四层五层也开始倾斜，如被火烧崩塌似的，径直朝着四条街道交叉的大路口斜斜滑了下去。
    轰！！！
    巨大声响，烟尘滚滚，瓦力木屑火焰纷飞。
    本以为离得足够远的众人，见此还是吓得变了面孔，纷纷后逃。
    只是好巧不巧，碎屑砸得最远的，也只砸到了三间屋外的街面上。
    如此五层高楼里的最上面两层都被卸下，杨晟和独眼高忙带着人将灌好水的桶跑过去浇火，这么一来，路面被弄得阻塞，一塌糊涂，但火灾却也彻底平息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
    但见三道身影出现在空荡荡的三层楼边缘，对着街道大叫道：“没人伤着吧？”
    “没人！没人伤着！”杨晟招手大喊：“浮生师兄，火已经灭了！周围也没收到波及！一切比预想中好，损失止到了最小！下来吧！”
    浮生三人直接从楼顶跳了下去，又在众人惊呼中稳稳落地。
    “你这要死的混账跨着逼脸作甚！”旁边忽然传来大骂。
    就见这酒楼老板五官皱在一起，面孔红着，眼泪鼻涕出来了。
    他看着倒满街道的瓦力和木头，那样子都是心痛。
    旁边人怒道：“这两层本来就烧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人家想出这奇法将其卸掉，你这剩下三层烧没不说，连带着街坊也被你烧没。到时你往理院大牢里一躲，我们就把你媳妇孩子全都生吞活剥！你他娘的还不去谢谢人家？帮了你还这样，真跟没良心的畜生似的。”
    “恩人！！！”
    老板没说什么，咬着牙，跑到浮生跟前，纳头便拜。
    他砰砰磕头，磕第三个都出血了，浮生一把将他拉起来，给他拍了拍肩头灰烬道：“不好意思，我们也尽力了，只能出此下策。待此间事了，该楼重建我们会过来帮忙，还有这街道清理，我们也会出手。一切，还请见谅。”
    ……